('舒凌的心底有些打鼓,手头的证据与接下来的布局都给苏韵卿摆在了眼前, 除却清源长公主与齐让的供述不便由她知晓, 其余的事尽皆鲜明, 按理说,以她的才智,不该有猜疑不明之处才对。苏韵卿以指甲剐蹭着掌心,试探道:“此番陛下只除卢党, 岂非便宜了他?况且案卷中刺客的供述, 臣也…臣思量不通, 这般行事, 实在有违卢逢恩一贯圆融审慎的做派。”闻言,舒凌却是骤然失笑, 对着红鸾打趣道:“看来没毒傻,还能用。”红鸾抿着嘴勾了勾唇角,微微欠身离了书阁, 悄然合拢了房门。舒凌这才与人道:“方才你踌躇半晌, 是想保齐让还是清源?有心无胆,不敢言语?他二人办事不力,一个都不冤。朕只将他们赶出京, 已然是天大的恩慈。你若多嘴, 与他们一道走。”“臣不敢。”苏韵卿敛了眸子, 却不明白这其中的症结。但于私心,她的确想打探长主府一事的原委,也惋惜齐让的遭遇。“谋刺的幕后之人,暗中借了清源和齐让的手,他们觉察风险时,为时已晚。这谋事之人尚算高明:一来,尽早撇清自己和即将倒台的卢相之间的瓜葛,逼人不得已出来挡刀担罪闭了嘴;二来,顺手清除了一个心向朕的萧家宗亲,一石二鸟玩得悄然顺遂。这点儿事,你想不明白?齐让与清源火急火燎给你府上塞人之时,你的脑子呢?还拜师,你不觉得荒诞离谱?”舒凌虽是在轻声与人解释,可这口吻尽皆是不满,压都压不住。此话入耳,苏韵卿恍然大悟。谋刺目标锁定了陛下和萧郁蘅,这主使铁定是有资格觊觎皇位的萧家宗亲。而陛下口中所谓的幕后,有贼心贼胆,熟稔宗室内众人与舒凌的亲疏远近,又能有实力一招便算计了长主府和卢逢恩的,只能是苏韵卿一直猜忌,却至今也查不出与卢逢恩有何勾连证据的昌王。苏韵卿不由得心下感叹,昌王的政治嗅觉当真敏锐。即便陛下只是借阳献清此人的事端,清查了一个土地丈量的疏漏,昌王竟嗅出了异样,先发制人的设局自断羽翼,把昔日盟友卢逢恩往刀尖上推,来隐藏自己的动机,斩断了二人之间的纽带自保。与此同时,还将清源长公主府和他们那不成事的未来亲家肃王一党推上了众目睽睽的风口浪尖,让陛下痛失助力,没心力再深究,也悄然除去了几大势力斐然的萧家近支宗亲,给日后夺权扫清了障碍。卢逢恩即便心寒,估计在领教了昌王这样一番六亲不认的狠辣权腕后,也不敢轻易咬出他来,免得全族上下被此人收拾的毛都不剩。共同谋事的人,手里总有些对方的把柄。但入狱倒台后是不是哑巴,就要权衡利益再行定夺了。可眼下时局,齐让与清源折损,卢逢恩被推上潮头成了明晃晃不得不除去的靶子。如此一来,陛下先前定下的,将昌王党羽与卢党一网打尽的计划就扑了空,明显落于下风了。“臣疏忽。”苏韵卿理顺了思绪,心虚的俯身请罪。若是早把齐若雪入府的事知会陛下,这些蹊跷陛下便会早日洞察,或许齐让也不至于有这般结局。“中秋那日,你忠勇可嘉。”舒凌将人扶起,并无意怪罪,只正色道:“但日后莫再做了,朕身侧有亲卫,即便是暗器也轻易近不得身。若朕苦心栽培多年的良才命丧奸臣之手,岂非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耀武扬威?”“臣惭愧。”苏韵卿顺势起身,垂首直视着自己的鞋尖,心底五味杂陈。“朕的凤阁又失一人,你得撑住。”舒凌忽而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出言:“苗苗近日很懂事,田亩账册数目繁杂,她竟安心理顺了。朕这几日忙于整肃朝堂,顾不上你们,午后放你二人去清漪园小住游玩如何?权当立功的赏赐。”“臣听凭陛下安排。”苏韵卿柔声应允,陛下这是有意将她二人从朝中支开,约莫无意让她们过问收网具体的事情。不过萧郁蘅这些日子过得大抵颇为艰难,她最厌恶的就是总账,是该让人去散散心换换脑子。“去叫苗苗也一道退下罢,朕累了。”舒凌摆了摆手,示意人离去。苏韵卿快步去寻萧郁蘅,这人还坐在一旁分辨着黑白子,慢悠悠的玩得还挺开心。“走了。”苏韵卿轻轻拉了人的衣袖,俯身轻语,“别磨蹭,陛下心情不好。”萧郁蘅随手丢了棋子,对着小宫人吩咐,“整理好了给陛下放回去哈。”待二人的背影被殿前的扶光笼罩,舒凌悠然的自书阁踱步而出,敛了方才柔和的神色,挥手屏退了一众随侍。“陛下怎还让殿下和苏学士出宫去?这会儿外头不安生。”红鸾满头雾水的低声询问,“可要婢子派些得力的人手随行护卫?”“朕自有考量,你也下去。”舒凌侧目扫了红鸾一眼,转身走去了棋盘处,默默的整理着黑白混杂的棋子。苏韵卿与萧郁蘅一前一后出了宣和殿,走在回廊下,萧郁蘅好奇的询问,“母亲拉着你说什么了?”“说我蠢。”苏韵卿言简意赅,惜字如金。“深表赞同,我真想大呼圣明。”萧郁蘅嗤笑一声,面露调侃的得意,“方才赐你黄金,为何不收?你不是家财都被她抄没了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