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还有好些青衣郎君,来来回回的奔波于书卷案牍之间,翻阅纸张竹简的声音和着外间淅淅沥沥的雨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之感。苏韵卿来翰林院当值已有小七日了,无人给她派下什么具体的任务,大家默契的与她保持着距离。毕竟本就是开罪了陛下被贬过来的,而这翰林院中,有一多半的人都看掌院学士的脸色行事。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有人收了油伞。只听得身侧的人顿了笔墨,压低声音唤着,“阳掌院。”苏韵卿闻言,亦然起身打躬,随人一起见礼。阳献清竟直奔她来了,慈眉善目的温和出言,“苏编修来了多日,老夫忙于整理国史辑要,倒是怠慢你了。这些日子在这可还适应?听下头的人说,你一直在整理鄙人的旧作?”苏韵卿微微颔首,低眉轻语,“劳掌院记挂,下官初来乍到,不通晓此处规矩。但下官深知,入翰林学士院之人,尽当拜读掌院学士之作,方不失此讨教学问的良机,是以便擅作主张了。若有不妥冒犯之处,还望您恕罪。”这位知天命之年的阳掌院状似随意的拎起了苏韵卿摊在桌上的文稿,仔仔细细的翻了许久,见人的确是在认真的誊录自己旧日的文辞,这才将眉间的沟壑填平,寒暄道:“苏编修少年英才,国朝士子无有不知。整理这些旧日酸腐文辞岂非屈才?老夫那辑要眼看就要交稿,你若愿意,随老夫一道去,给掌掌眼?”将姿态放得如此低,一番话把人捧得高高的。苏韵卿闻言,心中渐起戒备,垂眸恭谨道:“您谬赞了,下官如何担得起。国史辑要的编纂耗费您数年心血,待成稿之日,下官定要焚香拜读才是。下官既供职于此,掌院只管吩咐。”阳献清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模样,却有些轻浅,“那苏编修随老夫来吧。”苏韵卿依言跟着人过去,一时摸不透这是主动送了示好的橄榄枝,还是挖坑等着她跳下去粉身碎骨。毕竟,这也算是个贼窝。好在她早有防备,只等见招拆招了。待她到了编纂国史辑要的官房,见了一群人忙碌不已的校对着最后的书稿。苏韵卿被阳献清领着负责最后的审阅,只那参修的名单上,竟落了她苏韵卿的名字。熟悉的三个字入眼,令她有一瞬的不知所措,这伎俩还挺讨巧的。她默然未曾言语,在临走时,单独留下朝着阳献清作了个长揖,“下官谢掌院照拂。”“出力者皆有份,谈不上照拂二字。”阳献清老狐狸一样的回应,挑不出半分错处和不妥。离了翰林院,苏韵卿心底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这人此举,一来算是平白送她一个近在咫尺、缀手可得的功劳;二来,也可以防着她往这即将成书的大部头里悄然加料陷害,毕竟署名有份,罪责共担。七日之限已到,苏韵卿在城中转了两圈才往宁府而去,换了官袍后乔装成男子模样,去了公主府寻萧郁蘅。她大步流星的入了正殿,便直接询问窝在矮榻上安神的萧郁蘅,“可有线索给我?”萧郁蘅抬眼便见了一玉面“儿郎”,嗤笑着故意卖关子,“自是有的,可我想先听听你这狐狸怎么害人?”苏韵卿睨了她一眼,“这人私货夹带还是不少的。那诗文词令,狂悖暗讽之语并不难寻,实不像卢公那样圆融。就比如,他早年文集里有一句词是‘疑惊风雨穿墙,回首望,竟是月华满堂。’若做文章,掉脑袋都够了。”萧郁蘅低声复述着这一句话,眸光一转,挑了挑眉,幽幽道:“所谓至高至明日月,日比明君,月嘛…疑风雨,却得月光满堂,兴风作浪却正位…嘴好毒啊。你如此说,难不成这词作于新旧交替的盛安元年早春?”“长脑子了,最近吃了不少豆腐还是羊脑?”苏韵卿轻笑着打趣,算是默认。“如此说来,杀他真不怨。”萧郁蘅却是冷了嗓音,“本以为一个自诩清流之人无甚龌龊事,可这一查要不得了。他家在京郊和老家私宅的田庄度量册皆是弄虚作假。瞒报田亩侵吞粮产这一件事,陛下就不可能容他,更遑论你查的这阴阳女子为帝的言辞了。”“田亩度量造假?”苏韵卿陡然凝眉,“这是大案。一家一户如何欺瞒的住?要想做得隐秘不被察觉,上下尽皆瞒过去,一定有后台撑腰才对。”第88章 小成萧郁蘅冷嗤一声, 将查出的线索娓娓道来。于苏韵卿而言,这绝对算是个疏漏的意外之喜。但涉及瞒报田亩大事,只怕牵涉甚广, 几日之间绝对不够查的。思及此处,她微微蹙了眉头。萧郁蘅反倒嘻嘻哈哈的, “这就是我没急着告诉你的因由,我想着派人挖一挖再给你线索, 你不就大功一件, 可以找母亲讨赏了嘛。”“这是你那长史查到的?”苏韵卿凤眸半觑, 揶揄道:“他这本事,只做长史是不是屈才了?”“确实是他所查,说来还是歪打正着。”萧郁蘅随手拎了块点心在手,“他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自己乔装去京郊田庄跑了一趟, 正好听得佃户们议论, 他好奇的去听了一耳朵, 这才揪着阳家的小辫子了。”萧郁蘅将点心塞进了苏韵卿手里,起身直奔书房, “等着,我把线索先给你拿来。尝尝这点心,清甜爽口, 可好吃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