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凌哂笑一声,凝眸打量着躬身乖觉的小人,“今儿够老实的,做亏心事了?”“臣不敢,望陛下明鉴。”苏韵卿心底腹诽,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我也不至于这么怂包。“坐吧。”舒凌扫了身旁的柳顺子一眼,眸色中带了些微不满,“朕这身边,长舌妇有些多了。”苏韵卿刚挨到板凳,一句话入耳,见满宫人哗啦啦趴了一地,她也只得学做一回泯然众人。自己依从建议乖觉了些,反倒成了错事,把好心人给卖了。“你在宫里住了有些日子了,回府去吧。府中人自己去挑,朕不给你拨了,花禁宫的钱养你的家仆,亏本。”舒凌幽幽一语,靠在龙椅上无甚表情。苏韵卿眸色一暗,有些思量不明白她的用意,只中规中矩的回应,“是,臣遵旨。”舒凌转眸看向柳顺子和红鸾,“你们哪个多嘴了?说了多少?”两个人各自心虚,毕竟都开过口。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陛下息怒。”苏韵卿未免有些良心不安,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臣斗胆一言,方才姑姑和柳监只是提醒臣安分些,再无旁的话了。”“你现在就不算安分。”舒凌甩了她一记眼刀,语气有些过于沉稳平静,反令人心慌。苏韵卿瘪了瘪嘴,只得当个哑巴。大殿内静谧无声,令她的脑子中忽而闪过了昨夜宫道上宁翊疲惫的身影。夜半三更的,这个总领亲自在宫里盯着审讯,想来该是大事。“罢了,”舒凌深吸一口气,垂眸看着苏韵卿,“这些日子你太舒坦了。红鸾,把昨夜的奏本和案卷给她看看。都起来吧。”苏韵卿一头雾水的接过了红鸾递来的奏本,展开扫了一眼,凤眸顷刻眯起。这竟是京兆尹参劾大将军楚明庭的奏疏,言及楚明庭涉暗拢巨款,私结党羽,意图谋反之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帝京的乱局遥遥无休。苏韵卿恨得牙痒痒,卢逢恩的事儿她还压在心上,等着伺机攒足了证据算账呢,也不知这会儿又是哪个活腻了的,算计起楚明庭来了。事情的起因,是楚明庭的外甥死在了前往京兆尹官邸的半路小巷里,刀穿后心,伤口乃是军刀尺寸,贼人身姿矫健的逃得飞快。尸首的发冠里搜出了举发楚明庭多年来贪墨军饷,令其经营青楼暗场筹措银钱的密信。京兆尹连夜追查,竟真的发现,京中三处青楼赌场的东家都是这外甥,有文书为证。是以他认为是楚明庭觉察外甥叛变,要反咬楚明庭,这才被楚明庭引人灭口。而再看案卷,楚明庭申辩,他的确曾在案发日孤身去寻在外头私宅鬼混的外甥,起因乃是听闻这人一贯风流,竟强纳京中编户人家的良女为妾,养于外室。他一贯重视为官声名,知道家姐放纵溺爱独子,恐天长日久出了大事,便想去管教申斥一番。可这外甥的父亲,京中巡防营参将却一口咬定,自家儿子的确有一房外室,但并非良家姑娘,而是孩子好心为人赎身的青楼病弱女子,身为父亲是知情的,只是碍于颜面,从不曾与旁人言说。苏韵卿读罢,一时神思恍惚。舒凌一向倚重楚明庭,这人也做过她和萧郁蘅的师傅,虽说昔年恨得牙痒痒,但这人教得是真本事不是花架子,看着是个忠正刚毅的,无非是性情有些直。家里的一件私事,被发酵到如今这般,那外甥的亲笔密信,竟成了将人拉下马的铁证。楚明庭用于自证的,关于他外甥强纳良家女为妾的根本不属实的谣言,更会让旁观的人深觉愤恨,加重了楚明庭狡辩,给死者泼脏水的嫌疑。最要紧的,楚大将军也好,外甥父亲的巡防营也好,这一局弹劾,一石二鸟,谁都跑不了。京中的卫戍,巡防营乃是外层的屏障,而楚明庭领了禁军左羽林卫,更是举足轻重。苏韵卿暗自揣度,这或许是一招构陷的戏码。但是楚明庭自己确实中了圈套,不查纳妾事情的底细,却虎着脑袋就去找了外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查起来怕是不容易。她沉默良久,没敢轻易说话。“苏相,”舒凌一字一顿,审视着苏韵卿,幽幽道:“此事你如何看?”这称呼入耳,苏韵卿身子激灵一下,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忙不迭地的站起身来,心虚的低声推拒:“陛下,臣愧不敢当。且臣不通断案查过之事,不敢妄言。”“不、敢、妄、言,”舒凌似笑非笑,“这手段,不觉得熟悉?你身为朝中重臣,丝毫给朕分忧的觉悟都没有?高居三品,就拿这四个字糊弄不成?”苏韵卿陡然凝眉,躬身一礼,审慎道:“臣惭愧。陛下您…怀疑此事是有人从中作梗?”“依着你,觉得楚明庭会反了朕?”舒凌挑了挑眉梢,“昔年他教授你良多,今时就不为这好师傅求个情说句话?”“臣蒙陛下垂爱,既在此位置,行事便不可惟情论,”苏韵卿一本正经,“但若您问及臣之所想,臣的确无法凭这只言片语就信了楚将军存有异心。同样,也难从这些言辞中厘清原委,洞察真相。”“此案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皆在查,唯独缺了个监理督办的领头人,”舒凌默然良久,才淡然道,“苏卿领了这差事,如何?”闻言,苏韵卿瞳孔一怔,眸子转了几圈,思量许久,才俯身道:“臣领旨,绝不负陛下所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