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晨起,陛下在行阙召见了济州刺史。萧郁蘅瞬间傻眼,他以为这人早该见了阎王。苏韵卿勾了勾唇角, 拿捏萧郁蘅总是轻而易举。待人离去,萧郁蘅不解的出言询问, “母亲赐他匕首,缘何他还有命活到今日?”“朕几时说要他命了?”舒凌嗤笑一声, “即便是俗人蠢材, 也可一用, 况且他非大奸大恶之人。苏卿可知朕的用意?”苏韵卿闻言,柔声道,“您赐匕首,亦是予他权柄之意。他若机警, 当知为您分忧, 查举积弊, 趁您在, 整肃济州官场。”萧郁蘅气哼哼的,不甘道:“母亲, 他献了那样一群人,您就轻易放过他了?”“他这辈子都不敢了,还免了日后有人烦朕, 一举两得不好么?”舒凌看着自家傻孩子, 实在不知萧郁蘅为何这么厌恶憨憨的刺史。萧郁蘅冷哼一声,“便宜他了。”舒凌皱眉审视了她须臾,正色道:“回京后, 你还是接着读书, 不必伴驾了。”“母亲您金口玉言, 怎可出尔反尔?”萧郁蘅气得跺脚。“或者在宣和殿朕的眼皮底下读书。”舒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倒也不必。”萧郁蘅缩了缩脖子,“我读就是了。”赌约输了,把入朝的机会也给玩进去了,萧郁蘅头昏脑胀,手撑下巴质问苏韵卿,“你怎知道他有命活着?”“一州主官上赶着巴结陛下,约莫只是追名逐利,却未见得贪赃枉法,丧尽天良。”苏韵卿慢悠悠的解释,“济州农事琐碎,贪墨横行,于农妇之事可见一斑。陛下自要有人可用才行,捏着小辫子的,岂非最好用?”萧郁蘅颓唐的不住摩挲着自己的额头,长吁短叹了起来。苏韵卿敛眸轻笑,“其实我猜,还有个由头。”“少卖关子。”萧郁蘅有些没好气,她气自己成日稀里糊涂的,让苏韵卿耍弄于股掌。“陛下过洛京、济州两处要地,洛京大开杀戒,若此处再如法炮制,岂非人心惶惶?下一处的主官非得屁滚尿流了不可。”苏韵卿手握茶盏,轻抿了一口。萧郁蘅托着腮,诧异的凝眸审视着苏韵卿,“她到底教了你些什么?”“指望人教,不如自己用心想。公主殿下,半个月的笑话,别忘了。”苏韵卿丢下一句笑言,美滋滋的回了自己的卧房。苏韵卿越是表现的轻松,萧郁蘅便愈发妒忌的牙根儿痒痒。她忽而意识到,这些年舒凌只让她读书,她便真的只读而不思,这才被逆境中不断成长图存的苏韵卿甩了一大截儿。顺风顺水的境遇太过安闲,容易消弭人的斗志。至于苏韵卿非要拉着人打赌,也不过是心里一股无名火作祟。那日瞧见萧郁蘅往伶人堆里张望时跃跃欲试的神态,她就没来由的浑身不舒坦。四月中旬,一行人离了济州,改乘船沿运河南下。济州贪墨军民抚恤的案子虽已查办,但大户豪门兼并土地的事情勾连颇深,舒凌按兵未动。王朝历经百年,便会经历这样一番危局,若是解决失当,离改朝换代就不远了。春夏之交,沿途南下的风光大好。输了赌约的萧郁蘅被迫日日黏着苏韵卿,而水路安稳,苏韵卿一直在用功读书。是以二人身份互换,萧郁蘅成了她的临时书童。“放着美景不瞧,你干脆住书卷里得了。”萧郁蘅百无聊赖地研墨,“已经够聪明了,缘何还要日日苦读,我见你读的杂七杂八的,毫无章法。”“保命。”苏韵卿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简短利落的吐露了实情。出巡归去,舒凌定要开始着手操持遴选凤阁学士了。她可不敢心存侥幸,当脑袋搬家的话是戏言。“今日赌约便结束了,我求知若渴的苏大侍读。”萧郁蘅随手丢了墨块,胡乱的归拢着一堆杂乱的书卷。“还欠了个笑话呢。”苏韵卿瞄了她一眼,“殿下的债我还是有空记得的。”“这儿呢。”萧郁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问你话你都不好好回,成日拿我消遣,不就是把我当笑话么?”“冤枉。”苏韵卿起身给自己添了杯茶解乏,为表诚意,也给萧郁蘅倒了一杯。萧郁蘅还算给面子的接了,端坐小椅上调侃,“不读书不会死,你还喊冤?”“说不准。”苏韵卿苦哈哈的垂首一叹,“我这是逼不得已,您体谅一二?”萧郁蘅一脸匪夷所思,随手转着茶盏消遣,桃花眼转了两圈,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行了,本殿开悟了,去书中盖个黄金屋,养我的颜如玉去了。”苏韵卿哂笑一声,望着她格外潇洒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活祖宗。”行船疾驰,五月初抵达江州首府金陵。为表恩宠,舒凌留宿在舒家的祖宅里,此宅子的主人,乃是舒凌的堂兄,当朝宁远侯。抵达金陵的第二日傍晚,金乌西垂,漫天云霞呈现一片粉紫与橙黄交织的飞凤姿态,惹得人顿足流连。萧郁蘅听得宫人说起,便拉着苏韵卿跑到园子里去看。侯府的园林修葺的别致清雅,亭台楼阁一样不少,山石水榭处处匠心。“走走?”苏韵卿难得有了闲情逸致,江南风物很合她的胃口。“呦呵,清心寡欲的人也入了凡俗不成?”萧郁蘅俏皮的笑弯了眉眼,“正好书读的倦了,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走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