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是被腐肉般的腥气呛醒的。 她趴在焦土上,右肩像是被火钳烙过,每动一下都扯得脊椎发颤。 睫毛上沾着黏腻的黑液,勉强睁开眼,首先撞入瞳孔的是夏师姐染血的裙摆——那截缀着玉兰花的裙角正浸在黑红的水洼里,像朵被揉碎的残花。 "夏师姐?"她哑着嗓子唤,指尖刚碰到对方手背,就被一片冷得刺骨的温度惊得缩回。 夏师姐的手像块冰,脉搏细若游丝。 云栖喉头发紧,撑起上半身时,左膝传来"咔"的脆响——不知什么时候被碎石硌裂了,血混着黑液顺着小腿往下淌,在地上拖出条暗红的线。 周围的呻吟声像浸了水的破钟。 余道长蜷在三步外的土坑里,道袍前襟烧出个焦黑的洞,露出下面狰狞的灼痕;韦道长的罗盘碎片扎在脚边,他正用染血的袖子去够半块碎磁,大概想拼回那能测风水的法器;雷驯兽师的青鸾蹲在他肩头,羽毛掉了大半,正用喙轻轻啄他垂落的手腕,发出细碎的呜咽。 最让她心尖发颤的是沈砚。 他仰面躺在左侧,执法剑断成两截插在身侧,喉间还凝着未擦净的血痕。 发带散了,几缕白发黏在苍白的脸上——那是本命丹受损的征兆。 云栖爬过去,指尖刚触到他手背,他就猛地攥住她,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节。 "别...动。"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邪力在侵蚀经脉,你伤得比我重。" 云栖这才察觉,体内的灵力像被抽干的井,连运转小周天都扯得丹田生疼。 更可怕的是那些黑红雾气,正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每一寸被侵入的皮肤都泛起青紫色的斑,像爬满了腐烂的藤。 "是我的错。"她突然低低开口,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我不该硬要留下来,不该...让大家跟着冒险。" 沈砚的拇指抹过她眼角,沾了满指的湿:"你忘了?"他扯动嘴角,带出点血沫,"我们是来种到最后一刻的。" 这句话像颗火星,"轰"地炸开了云栖混沌的思绪。 她望着四周遍体鳞伤的同伴——周护法正用断剑撑起身体,董师姐咬着牙给孙师姐包扎,李道长的降妖杵虽握不紧,却始终没松开半分。 他们的衣裳都破了,脸上都挂着血,但眼睛里还亮着,像被压在石头下的草芽,偏要往有光的地方钻。 "林老者说过。"云栖突然直起背,额头的汗顺着下巴砸进泥土,"他说'邪雾蚀骨时,看风里的褶皱'。"她盯着空中翻涌的黑雾,那些原本杂乱的漩涡里,竟真有极细的银线在游走,"宋书生! 秦书生!"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黑雾上又弹回来,"古籍里有没有说过这种邪力的波动规律?" 宋书生正蹲在烧焦的《百妖志》前,听到唤声立刻爬过来,怀里还护着半本残破的《上古异闻录》:"有!"他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我和秦兄刚才对过,这邪力是阴煞与怨气的杂糅,波动频率...每隔十七息会弱一分!" 秦书生扶了扶歪掉的眼镜,指节抵着太阳穴:"对,像心跳。 十七息一次,每次弱三分之一。"他的袖口还在冒烟——显然是刚才被邪力溅到的,但语气冷静得像在算账。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老者的提示在耳边回响:"风的褶皱里,藏着解咒的针脚。"她望着黑雾里若隐若现的银线,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腕:"砚哥哥,你感应到了吗? 那些银线...是邪力的薄弱处。" 沈砚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浮起层淡金的光——那是农神之力觉醒的征兆:"是。"他的声音里多了种沉稳的厚重,像春山未化的雪水,"这些阴煞本是被封印的,陆沧溟强行融合,才会有破绽。" "邱师姐! 胡道长!"云栖转身,朝着不远处正在给丁药师喂药的邱师姐挥手,"用周围的枯树和碎石,按九宫格布个吸灵阵! 邪力弱的时候,能吸部分过来转化成灵力!"邱师姐的药锄还攥在手里,闻言立刻点头,发梢的银铃晃了晃,溅落几点血珠;胡道长从怀里摸出把青铜钉,反手钉进地面,每颗钉子落地都腾起团白烟,那是在标记阵眼。 "李道长,阮道长!"云栖又转向靠在断墙上的两人,"用符文武器在阵外围布防,邪力转化时最容易反扑!"李道长的降妖杵突然泛起金光,他咬开指尖在杵身画了道血符;阮道长的符文笔在空气中疾走,画出的火符"噼啪"炸响,像串红色的小鞭炮。 最后她望向沈砚,目光里烧着团火:"我们去找核心。" 沈砚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发间沾的草屑:"好。"他撑起身体,执法剑的断刃突然发出清鸣,两截剑身竟慢慢凑近,在他掌心凝成道淡青色的光刃,"农神之力能稳定你的净化。" 两人往黑雾最浓的方向挪去。 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都在塌陷;每吸一口气,肺里都像塞了把烧红的铁砂。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云栖的农典不知何时从怀中滑落,金芒微弱得像将熄的烛火,却仍有几缕稻穗飘出来,绕着她的手腕轻颤,像在给她打气。 "在那!"沈砚突然攥紧她的胳膊。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黑雾最深处有团暗红的光,像颗跳动的心脏,周围的银线正不断往那里汇聚——那是邪力的核心。 "净化草。"云栖咬着牙念出名字,农典的金芒突然暴涨,几株淡紫色的草芽从焦土里钻出来,茎秆上的绒毛泛着珍珠白的光。 那是她用灵泉养了三年的净化草,专门用来克制阴煞。 草芽触到黑雾的瞬间,发出"嘶嘶"的声响,黑雾被啃出个拳头大的洞。 沈砚的掌心按在她后心,淡金的光顺着经络涌进来。 云栖感觉体内的灼痛轻了些,净化草的生长速度陡然加快,眨眼间就爬满了核心周围,像道紫色的墙。 "要成了!"余道长的声音突然拔高。 云栖转头,正看见吸灵阵的中心泛起青光——被转化的灵力正顺着阵眼往众人经脉里钻。 周护法的指尖开始有了血色,董师姐的断刀重新泛起寒光,连夏师姐的睫毛都轻轻颤了颤。 可就在这时,黑雾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团暗红的核心猛地胀大,净化草的叶片"咔嚓"断裂,紫色汁液溅在核心上,只冒出几缕青烟。 云栖听见陆沧溟的笑声,混着石胎摩擦的沙哑,像钢刀刮过锅底:"以为能破我的局?" 沈砚的瞳孔骤缩,他突然将云栖护在身后,淡金的光在两人周围凝成屏障。 云栖看见核心处伸出根石臂,上面爬满了黑红的鳞片,石臂所过之处,净化草成片枯萎,吸灵阵的青光"滋啦"作响,眼看就要碎裂。 "砚哥哥!"云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后背,"核心...核心在变强!" 沈砚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的道袍下摆又开始融化,露出下面新结的血痂:"陆沧溟...在强行融合那东西的力量。"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然稳得像山,"别怕,我们种过石缝里的稻,挖过冻土下的芽,没有...没有过不去的坎。" 云栖望着他染血的侧脸,突然笑了。 她摸出怀里最后半颗回灵丹,塞进他嘴里,然后咬破指尖,在农典上画了道血符。 金芒重新暴涨,这次不仅有稻穗,还有她亲手种的灵竹、养的青葵,都从农典里钻出来,绕着核心疯长。 黑雾里传来愤怒的嘶吼,像是某种古老存在被触怒了。 核心处的石臂挥得更急,云栖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鼻腔里流出来,滴在农典上,晕开片血花。 "再加把劲!"邱师姐的声音从阵眼处传来,"吸灵阵还能撑半柱香!" "符文防御加固!"阮道长的符文笔燃成了火球,"撑不住也要撑!" 云栖望着周围拼尽全力的伙伴,突然觉得那些侵入身体的邪力没那么疼了。 她握紧沈砚的手,农典的金芒与他的淡金光晕融在一起,像团小小的太阳,在黑雾里明明灭灭。 可就在这时,核心处的暗红突然变成了漆黑。 云栖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比之前所有的轰鸣都要刺耳。 沈砚猛地转头看她,眼底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栖栖,抓紧我。" 黑雾开始疯狂旋转,像要把所有人都绞成碎片。 云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却清楚听见陆沧溟的笑声穿透风暴:"想破我的局? 你们...还太嫩了。" 最后一秒,她看见沈砚的淡金光晕突然扩大,将所有人都护在里面。 而核心处的漆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只布满鳞片的巨手。喜欢耕耘问道路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耕耘问道路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