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青绿光晕像活物般裹住众人的脚步,云栖能听见自己靴底与石面摩擦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沈砚的掌心始终虚按在她后肩,隔着两层粗布道袍,仍能感受到他指尖透来的温度——那是比任何护体法诀都更让她安心的热度。 "灵力浓度在攀升。"邱师姐的声音发着颤,她攥着的玉瓶在掌心沁出薄汗,瓶身刻的"聚灵"二字被磨得发亮,"我的凝气散要失效了。" 云栖抬头,正撞进沈砚沉如深潭的眼。 他剑穗上的血渍在绿光里泛着暗褐,像片被霜打蔫的枫叶。"别怕。"他压低声音,尾音擦过她耳畔,"我剑气护着你们。" 话音未落,隧道突然剧烈震颤。 韦道长的罗盘"当啷"掉在地上,指针疯狂旋转着撞向边缘,发出细碎的金铁声。 云栖踉跄两步,后腰撞上沈砚的剑鞘,他另一只手已扣住她手腕,力道稳得像山岩。 "看墙!"余道长突然喊。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原本模糊的石壁符文正随着震动亮起,青金色的纹路从地面攀至穹顶,竟组成一幅流动的耕织图:灵牛拉着青铜犁铧破开黑土,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拔节、结穗,最后在麦穗垂落的瞬间,所有符文同时明灭,像千万颗星子坠入深潭。 "是农道传承的显化。"云栖喉头发紧。 老农夫临终前塞给她的破农典里,画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图,当时他枯瘦的手指点着麦穗说:"小栖,真正的农道,是让天地为犁,让万物生养。" 这时,那股若有若无的草药香突然浓烈起来。 云栖抽了抽鼻子,辨认出其中混着引灵草的清苦、养魂菊的甜腻,还有一味极淡的——她瞳孔微缩,"是续脉藤!" 丁药师的药囊"哗啦"落地。 这位总爱捻着花白胡子说"药草如人"的老药师,此刻盯着石壁缝隙里钻出的藤蔓,手比学徒时还抖:"续脉藤喜阴,百年才抽半寸芽,这里......这里怎么生得比菜地里的空心菜还疯?" 震动渐缓时,云栖已蹲在一株半人高的续脉藤前。 藤蔓上的绒毛沾着水珠,在绿光里像撒了把碎钻。 她指尖刚碰到叶片,那藤竟轻轻蜷缩,像只被挠了下巴的灵猫。 "小栖?"沈砚蹲下来,剑眉微蹙,"它在躲你?" "不。"云栖望着叶片上突然浮现的淡金色纹路——和农典封皮上的暗纹一模一样,"它在认主。" 身后传来脚步声,邱师姐抱着一摞抄本挤过来:"我刚数过,石壁上的符文和咱们之前解析的秘术残卷有七处重合! 韦道长说这是护灵阵的引动机关,若能......" "先处理草药。"云栖打断她,指尖顺着续脉藤的茎秆向上,藤蔓竟顺着她的手攀到腕间,"陆沧溟要的是秘术,可秘术若和这些灵草共生......"她抬眼看向沈砚,"若灵草被毁,秘术可能也会消散。" 沈砚的拇指在她腕背轻轻一按,算是应下。 他转头看向众人:"余道长守阵眼,韦道长盯着罗盘,魏书生......"他扫过那个总爱缩在角落的灰衣书生,"你记符文,错一个字,我剑穗上的血就换你衣襟上的。" 魏书生喉结动了动,慌忙掏出笔墨。 程书生不知何时摸出根火折子,"噗"地吹亮,微弱的火光里,能看见他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滴在石面上。 云栖解下腰间的竹篓,丁药师立刻凑过来帮忙:"我这有玉盒,装灵草得用温玉养着。"他从药囊里摸出个雕着松鹤的盒子,指尖却突然顿住——云栖正把续脉藤往竹篓里放,那藤竟自己盘成个团,乖乖缩在篓底。 "奇了。"丁药师眯眼凑近,"我养了三十年药,头回见灵草自己挑容器。" 云栖没接话。 她能感觉到竹篓里的热度,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灵力丝正顺着掌心往身体里钻,痒痒的,却让她想起老农夫的田埂——春天翻地时,新土也是这样暖烘烘地裹着赤脚。 "继续往前。"沈砚的剑突然出鞘三寸,青锋上流转的剑气割开了些微的绿光,"那股气息更近了。" 众人重新列队,沈砚在前,云栖在侧,其余人护在中间。 走了约莫十丈,石壁上的耕织图突然变成了星空,每颗星子都是粒金黄的谷种,正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转动。 云栖的竹篓突然发烫。 她掀开盖布,看见续脉藤的卷须正指向穹顶某颗最亮的"星"——那谷种周围的光晕,和她药田里引灵草开花时的灵光,像极了。 "小栖。"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手心在发光。" 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掌心浮着层淡金的光雾,正顺着指缝往竹篓里钻。 那些刚采的草药像是被唤醒了,引灵草的叶片舒展成小伞,养魂菊的花苞"啪"地绽开,连最蔫的止血草都支棱起了茎秆。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深处传来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挣开束缚。 云栖望着掌心的光,又望着竹篓里生机勃勃的灵草,突然想起老农夫说过的另一句话:"农道的根,在土里,也在种它的人心里。" "走。"她攥紧竹篓,声音比刚才更稳,"不管里面是什么,这些灵草......信我。" 沈砚的剑穗在风里晃了晃,沾血的那截突然泛起微光,像是回应。 众人的脚步重新响起,而云栖能清楚地感觉到,竹篓里的灵草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震颤——那是只有她能听见的,生命的鼓点。 云栖掌心的淡金光雾愈发浓郁,像团被揉碎的星子渗进竹篓缝隙。 竹篓里的续脉藤突然舒展卷须,轻轻缠住她手腕,叶片上的金色纹路亮如烛火——那是灵草在向她传递记忆。 "它们......在说自己的生长。"云栖低呼,睫毛微颤。 她看见续脉藤百年前不过是石壁上一粒灰扑扑的种子,被山风卷进石缝时几乎要枯死,却因某道温和的灵力滋养才发了芽;引灵草的记忆里浮着片雾蒙蒙的山谷,晨露沾在草尖时会凝成细小的灵珠;最让她心悸的是养魂菊,它的记忆竟裹着层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极了老农夫给她盖过的旧棉被。 "小栖?"丁药师的声音带着试探。 他不知何时跪在她身侧,花白胡子几乎要蹭到竹篓边缘,"这续脉藤的藤芯在渗灵液! 我活了六十年,头回见灵草主动贡献精华。" 云栖回神,指尖轻轻抚过续脉藤最嫩的卷须。 那藤像是听懂了,"唰"地抖落一串晶亮的液滴,正正落进丁药师捧起的玉盏里。"是药引。"她嗓音发颤,老农夫临终前塞给她的农典突然在识海里翻页,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灵草有魂,以心换心,方得真药。用引灵草的汁液激活它,养魂菊的花瓣调和,能稳灵力。"她抬头看向丁药师,眼底燃着簇小火,"您说过'药草如人',现在这些'人',想帮我们。" 丁药师的手突然抖了抖。 他从药囊里摸出个刻着云纹的石臼,动作比给掌门炼延寿丹时还轻。 引灵草的茎被云栖掐断,草汁滴进石臼的瞬间,续脉藤的灵液突然泛起金纹,像两条小蛇缠上草汁。 养魂菊的花瓣刚被揉碎撒入,整盏药液竟腾起团粉白雾气,香气里裹着股清冽的生机。 "成了。"丁药师倒药液的手稳如磐石,"每人两口,多了怕承受不住。" 沈砚最先接过玉盏。 他仰头饮下时,剑穗上的血渍突然亮了一瞬,像是被药液里的灵力唤醒。 邱师姐攥着盏的手还在抖,却在药液入喉的刹那睁大了眼:"我......我丹田的灵力在往上涌!" 魏书生缩在角落,灰布袖口被攥得皱巴巴。 程书生却大步跨过去,把自己的空盏往魏书生手里一塞:"怕啥? 云姑娘救过我命,她的药比陆老头的补丹强百倍!"他自己的药液早饮尽了,此刻面若桃花,指尖竟隐隐泛着青芒——那是灵力外溢的征兆。 韦道长的罗盘突然"嗡"地一震。 他刚要开口,隧道两侧的石壁"咔咔"裂开数道缝隙,数十根石刺裹着腥风疾射而来! "阵眼!"余道长的喝声破了风。 他周身腾起青雾,双手在胸前结出个繁复的法印,刚才还萎靡的护灵阵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石刺撞在光壁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石屑。 云栖能清晰感觉到药剂在体内游走。 灵力像涨潮的海水漫过四肢百骸,连被杂役活计磨出的老茧都在发烫。 她转头看向沈砚,正撞进他发亮的眼——他的剑气比之前更盛,青锋上的光纹竟与她掌心的金雾有了几分呼应。 石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最后一根石刺"噗"地坠地时,众人听见前方传来沉重的"轰"响。 抬头望去,原本绵延的隧道尽头竟立着道黑黢黢的石门,门身刻满扭曲的符文,红得像渗了血。 "那是......"邱师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抄本上的残卷突然自动翻页,停在某张画满锁链的图上,"这是'锁灵纹'! 传说上古大妖被封印时,仙人们会用这种符文锁死其灵脉......" 门后传来闷吼,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撞门。 沈砚的剑"嗡"地出鞘三寸,剑气在门前划出半弧光刃。 云栖的竹篓突然变得滚烫,续脉藤的卷须死死缠住她手腕,叶片上的金纹急得直闪——那是灵草在示警。 "退不得。"云栖按住竹篓,灵力顺着掌心灌进去,续脉藤的震颤渐渐平息。 她望着石门上的血纹,想起老农夫说过的"农道需破局",喉头突然涌上股热意,"陆沧溟要的秘术,应该就在门后。" 沈砚的目光扫过她发亮的眼,又扫过众人泛着灵力的指尖。 他收剑入鞘,剑穗上的血渍却仍泛着微光,像是在应和什么。"邱师姐记符文,韦道长看罗盘,"他声音沉稳如钟,"余道长护阵,丁药师备药。"最后他看向云栖,眼底的暗涌比之前更烈,"小栖,你跟紧我。" 石门上的血纹突然连成一片,像团燃烧的火。 门后传来的闷吼更近了,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云栖攥紧竹篓,能感觉到灵草们的生命波动与自己的心跳重合——那是比任何法诀都更强大的力量。 她望着那道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石门,喉咙发紧,却听见自己说:"走。" 沈砚的手覆上她后背。 众人的脚步重新响起时,石门后的气息已近在咫尺,像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拢。 而云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无论是为了揭开门派的阴谋,还是为了守护这些将性命托付给她的灵草,这扇门,必须推开。喜欢耕耘问道路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耕耘问道路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