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困灵阵的屏障像块透明的水晶,将她与沈砚隔开,连他玄色衣摆扬起的弧度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农典在胸口烫得厉害,像是要把她的皮肉烧出个洞来——这是它第一次如此急切地传递信息,那些沉睡的农耕秘术正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连指尖都泛起淡青色的灵光。 "小杂种!"邓长老的咆哮震得屏障嗡嗡作响,他脖颈上的藤须被挣断时扯下几片油皮,血珠混着冷汗往下淌,"等老夫破了这阵,先废了你的灵根,再把残卷一张张从你骨头里剜出来!" 云栖的耳中却只有老桑树新芽抽长的声音。 她盯着屏障上流转的幽蓝符文,突然想起农典里记载的"青黎纹"——那是上古农神用来沟通草木精魄的契印,每道纹路都该像春溪般流畅,可邓长老布的阵纹......她瞳孔微缩,那些符文的关节处竟缠着细小的血线。 "范师姐。"她转身抓住对方冰凉的手腕,"残卷给我看看。" 范师姐被她攥得轻颤,却立刻将藏在袖中的残卷展开。 泛黄的纸页上,果然也浮着同样的青黎纹,只是血线更淡,像被雨水冲淡的墨迹。 云栖的心跳快了半拍——邓长老的困灵阵,竟在偷偷吞噬灵植的精魄来加固屏障! 那些血线,是老桑树、野菊、甚至药圃里枯死的灵草在挣扎。 "他用灵植的命养阵。"她压低声音,指尖轻轻划过残卷纹路,"但农典说,青黎纹本是草木的脉搏......" "那我们能......"范师姐的声音发颤,却突然顿住。 屏障外传来金属交鸣,沈砚的执法剑劈在困灵阵上,溅起一串细碎的灵光。 他的发绳散了半缕,眉峰紧拧成刃:"云栖,退到树后!" 邓长老趁机拍出一掌,谢护卫立刻从侧面攻来。 沈砚旋身避开,剑穗扫过谢护卫面门时带起一阵风,直灌进困灵阵里。 云栖闻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沈砚常用的熏香,混着野菊的甜腥,突然让她想起昨夜他在青灵稻田教她辨认灵虫时的温度。 "他在拖延时间。"云栖的呼吸突然稳了。 她望着老桑树新抽的枝条正顺着屏障缝隙攀爬,根须在地下发出细微的响动——这些被她照料了三年的灵植,此刻正将仅存的灵气往她掌心送。"范师姐,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就按着我点的位置摸残卷。" 范师姐的喉结动了动,攥着残卷的手却不再抖:"好。" 云栖深吸一口气,将农典贴在残卷上。 两本书的封皮刚一相触,青黎纹突然泛起金光,像活过来的游鱼。 她能清晰感觉到农典里的秘术在翻涌,那些被她逐字抄录在田埂上的农谚,此刻正化作细小的光粒,顺着她的指尖钻进残卷纹路里。 "这是......"范师姐的眼睛亮了,"和我在药堂看的古籍不一样,这些纹路在动!"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活的。"云栖的嘴角扬起,"邓长老用灵植的命养阵,可我们能用灵植的'活'破阵。"她屈指在残卷上点了三下,对应屏障上三道最粗的血线,"你跟着我点,用灵力引动纹路。" 范师姐立刻照做。 当两人的指尖同时按在第三道血线上时,老桑树的根须突然在地下炸开。 云栖感觉到一阵暖流从脚底窜起——是那些被邓长老吞噬的灵植精魄,正顺着她的经脉往残卷里涌。 残卷上的金光更盛了,连屏障上的青黎纹都开始扭曲,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贱人! 你敢!"邓长老终于察觉不对,他的法诀骤然加快,屏障上的血线疯狂跳动,"谢护卫! 去把那两个小的......" "你走不了。"沈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执法剑"嗡"地贯入谢护卫的剑鞘,直接挑飞了对方的武器。 他的衣摆被灵力掀得猎猎作响,眼底翻涌着云栖从未见过的暗潮,"云栖,我数到三。" "一——" 云栖的指尖沁出冷汗。 农典和残卷的纹路已经完全重合,金光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屏障,所过之处,血线正在一点点褪去青色。 老桑树的新芽突然暴长三尺,枝条穿透屏障缝隙,缠住了邓长老的脚踝。 "二——" 范师姐突然抓住云栖的手腕,她的掌心烫得惊人:"我能感觉到,这些纹路在要我......"她闭眼将灵力全部注入残卷,纸页上的金光"轰"地炸开,连屏障都跟着震颤起来。 "三!" 沈砚的执法剑终于劈开了困灵阵的一角。 云栖只觉眼前一亮,老桑树的枝条猛地一拽,她和范师姐被拉出了屏障。 邓长老的怒吼还在耳边炸响,但她的注意力全在掌心——残卷和农典的纹路此刻完全融合,在纸页最下方,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春种一粒粟,秋收万灵歌"。 风卷着野菊香扑面而来。 沈砚的手突然覆上她后颈,带着劫后余生的力道将她往怀里按。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颤,低哑的声音擦过耳畔:"再敢乱跑......" 云栖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 而在两人身后,老桑树的新芽上,正缓缓绽开一朵从未见过的金色花骨朵。 老桑树的金花开到第三重时,沈砚的手指还扣在云栖后颈。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领渗进来,像团烧得正旺的炭,烫得她耳尖发疼——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这样抱她,玄色衣袍上沾着谢护卫剑刃的血锈味,混着沉水香,倒比平日多了几分人气。 "伤着没有?"他喉结滚动,尾音发哑,指腹无意识摩挲她后颈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杂役房二管事拿火钳烫的。 云栖能感觉到他灵力在她周身游走,检查每一处经脉,连指尖被残卷划破的小伤口都没放过。 "沈堂主,邓长老的腿被老桑缠废了。"范师姐的声音从五步外飘来。 她倚着老桑树干,发簪歪在耳后,却仍把残卷护在胸口,"谢护卫被执法剑挑断了手筋,现在被押去戒律堂了。" 沈砚这才松开手,退后半步。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突然收了爪的兽:"做得好。" 云栖低头看掌心的残卷。 新浮现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灵歌"还泛着金光,农典在怀里轻颤,像是在应和。 她想起昨夜在青灵稻田,沈砚用竹枝在田埂上画的星图:"上古农神的秘术,从来不是刻在石头上的死物。"原来农典早就暗示过,残卷的秘密要靠活的灵植、活的人去唤醒。 "得找彭药师。"她攥紧残卷,指节发白,"他在药堂整理古籍二十年,见过的古纹比我种过的灵谷还多。" 沈砚眉峰微动:"药堂后厅有结界,你进不去。" "我有范师姐。"云栖转头看向仍在抚心口顺气的范师姐,"师姐上个月帮药堂抄录《百药图谱》,总该有通行玉牌?" 范师姐被点到名,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青玉牌——那是药堂堂主亲手赐的,刻着"勤"字。 她看了眼沈砚冷肃的脸,又看云栖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把玉牌拽下来塞进云栖掌心:"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药堂后厅的檀香比平日更浓。 彭药师正蹲在木梯上,踮脚够最高层的《九曜丹经》,灰白的发尾扫过泛黄的书脊。 听见脚步声,他扶了扶滑落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瞪圆:"云栖? 你怎么......" 话没说完,云栖已将残卷平铺在他常坐的梨木案上。 金纹在烛火下流转,像有生命的灵虫。 彭药师的手指刚碰到纸页边缘,整个人突然抖了抖,老花镜"啪"地掉在案上:"这是...青黎纹?!" "彭师叔见过?"云栖探身,发顶的木簪蹭过他飘垂的胡须。 彭药师没答话。 他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个铜铃大小的放大镜,对着残卷纹路一寸寸挪。 烛火在镜片上折射出细碎光斑,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在发亮:"三十年前...我在藏经阁抄录《神农手札》残本,见过类似的纹路。"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但手札里说,青黎纹是农神与天地订下的契约,要引灵植精魄入纹,才能唤醒真正的秘术!" 云栖与沈砚对视一眼。 她想起困灵阵里老桑树抽芽的响动,想起范师姐注入灵力时残卷炸开的金光——原来他们刚才误打误撞,竟暗合了古契的唤醒之法。 "看这里。"彭药师用放大镜压住"秋收万灵歌"的"万"字,"这个字的金纹下,藏着另一条暗纹。"他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点朱砂抹在指尖,轻轻按在"万"字中心。 朱砂遇纸即融,暗纹渐渐显形,是串极小的篆字:"万灵归藏处,青丘有玄田。" "青丘?"范师姐凑过来,"是门派秘境里那个终年飘雪的山谷? 我上个月跟药堂弟子去采药,看见谷口立着块断碑,刻的好像就是'青丘'!" 沈砚的手指突然扣住案角。 云栖注意到他腕间的银铃——那是执法堂的信物——正微微发烫。 他垂眸时,睫毛在"青丘"二字上投下阴影:"秘境青丘的禁制,是掌教亲自布的。" 彭药师的手突然顿住。 他盯着暗纹,喉结动了动:"还有...更下面的。"他掏出把细如牛毛的银锥,沿着暗纹轻轻挑开纸页。 最底层的纤维里,竟藏着幅极小的地图,用金线绣着七座山峰,中间的主峰下标着"玄田"二字。 "这是......"云栖的声音发颤。 农典在怀里烫得厉害,她甚至能听见书页翻动的轻响——那是她抄在田埂上的农谚在共鸣。 "完整的上古农耕秘术,应该就藏在青丘玄田。"彭药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这残卷,是钥匙。" 木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堂主!"是戒律堂的小弟子,喘得说不成句,"掌教...掌教说他在演武场等您,还有云栖姑娘。"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云栖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抬头看沈砚,他原本冷白的耳尖此刻泛着青——那是灵力翻涌的征兆。 范师姐攥着残卷的手在抖,彭药师的放大镜"当啷"掉在案上,滚进了阴影里。 "他怎么知道的?"云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沈砚没说话。 他伸手将她护在身后,玄色衣摆扫过案角的烛台,火星溅在残卷边缘,又被他指尖的灵力扑灭。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照得他侧脸的轮廓像把淬了毒的剑:"去演武场。" 范师姐突然抓住云栖的手腕。 她的手冰得像刚从寒潭里捞出来:"云栖...掌教他...上个月我帮他抄录《禁术总纲》,看见他在'夺舍'那章画了好多红圈。" 彭药师猛地站起来,木梯"吱呀"一声歪倒。 他抓住云栖的另一只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青黎纹的秘密,不能让陆沧溟知道。 他当年为了突破化神,连座下十二峰的灵脉都抽干了......" "够了。"沈砚的声音像块砸进冰湖的石头。 他转身时,执法剑从剑鞘里滑出三寸,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云栖,残卷给我。" 云栖却把残卷更紧地按在胸口。 她能感觉到农典的纹路顺着她经脉往上爬,在指尖凝成淡青色的光——那是老桑树、野菊、药圃里所有灵植的精魄在共鸣。 她抬头望进沈砚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沈堂主,你忘了?"她举起残卷,金纹在月光下流转如活物,"这钥匙,得用活的灵植、活的人才能开。" 窗外的脚步声更近了。 戒律堂小弟子的声音透过窗纸传来:"沈堂主? 掌教说再不来,就要亲自来请了。" 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突然抓住云栖的手腕,灵力如热流涌进她经脉。 云栖能感觉到他在她丹田处布了道隐息符,连农典的热度都被压下几分。 他低头时,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等下无论他说什么,都别信。" 范师姐突然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塞给云栖:"这是...这是我偷偷配的隐息散,能盖三天灵力波动。"她眼眶发红,"我...我虽胆小,但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忍。" 彭药师弯腰捡起放大镜,塞进云栖另一只手里:"若有需要解读的地方,用这个照纹路,暗纹会显形。"他的手指在抖,"当年我师父被陆沧溟以'私藏禁书'之名处死前,说过...说过真正的仙途,不该是抽干天地的血。" 云栖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把残卷、隐息散、放大镜都塞进怀里,抬头时,正撞进沈砚沉如深潭的眼。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指腹在她耳垂上轻轻一掐:"走。" 演武场的方向传来钟声。 那是掌教召见重要弟子时才会敲的九响清钟,每一声都撞得人心发颤。 云栖跟着沈砚往门外走,靴底碾过彭药师掉落的老花镜,镜片碎成星芒,像极了残卷里那些流动的金纹。喜欢耕耘问道路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耕耘问道路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