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喊杀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云栖的灵田铲刚出鞘半寸,金属震颤的嗡鸣便裹着她掌心的老茧直窜天灵盖——这是法器感知到主人危险时的本能预警。 她望着沈砚绷紧的下颌线,对方玄铁剑上的寒芒正随着呼吸起伏,剑穗上那缕红绒扫过她手背时,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小柳,去前院把药堂的护院阵旗全拔了。"云栖突然弯腰抓起炕头晾着的灵谷种,指尖碾过那些裹着金粉的谷粒,"记得用你腰间的玉葫芦装半袋灵泉水,从侧门绕到后山的竹篓里藏好。"小柳被这连珠炮似的指令砸得发懵,抱着撒落的药材直点头,跑出去时撞翻了墙角的药碾子,"当啷"一声响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沈砚的玄铁剑突然嗡鸣得更急。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山脚下的黑浪已漫过了半道山阶。 最前排的黑衫人腰间悬着鎏金骷髅牌——那是魔修暗卫特有的标记,可再往后看,竟混着几个穿着仙门杂役服的生面孔。 云栖瞳孔微缩,想起三日前在后山菜圃听见的碎语:"蒋护法说那柄灵田铲能开灵脉......顾师姐说云栖那丫头占着药堂好地......" "内鬼引外贼。"沈砚的声音像淬了霜的刀锋,玄铁剑突然向前一送,剑气割开半片暮色,"青梧把仙门里眼红你灵田的人都策反了。"他转身时玄铁剑穗扫过云栖发梢,"你去对付农田里的暗桩,我清前路。" 云栖的脚步顿在门槛前。 她望着山脚下那片被黑衫人踩得东倒西歪的农田——那是她上个月刚种下的灵稻试验田,此刻稻穗被踩进泥里,叶尖还挂着半干的晨露。 有什么东西在她后颈发烫的印记里翻涌,像是沉睡的种子突然被浇了灵泉。 她摸向腰间的灵田铲,木柄上的稻穗纹突然泛起青碧色的光,与沈砚指尖的金光在半空交缠,像两簇要烧穿暮色的火苗。 "沈砚。"云栖突然抓住他持剑的手腕,掌心的老茧蹭过他手背上的青筋,"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灵稻最会'借力'么?"她望着他微怔的眼,嘴角扬起抹清浅的笑,"他们踩我的田,那田便要咬碎他们的脚。" 第一波黑衫人冲上石阶时,云栖的灵田铲已重重插进试验田的泥里。 泥土里传来"咔啦"一声轻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锁扣被解开。 她后颈的印记灼得几乎要渗血,眼前却浮现出灵稻根系在地下蔓延的画面——主根扎进地脉,须根缠住每块土坷垃,连田埂边的野荆棘都抽出了新藤。 "起。"云栖低喝一声。 最先遭殃的是那个举着鎏金骷髅牌的头目。 他刚踩上田埂,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竟是碗口粗的稻茎! 稻穗上的金粉簌簌落在他脸上,辣得他睁不开眼,再想挥刀砍断,刀刃却被野荆棘的倒刺勾住,越挣扎刺得越深。 "什么鬼东西!"后面的黑衫人骂骂咧咧冲上来,却被突然窜高的灵稻挡住视线。 云栖的灵田铲在泥里划出半道弧,田埂边的野菊突然绽放,黄色的花粉裹着刺鼻的草汁味扑进众人鼻腔,几个练气期的喽啰当场捂着嘴蹲下呕吐。 更诡异的是那些被踩倒的灵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直立,稻叶像刀刃般扫过黑衫人的小腿,在粗布裤上割出细密的血痕。 "沈堂主!"云栖转头时,正看见沈砚的玄铁剑劈开三柄袭来的鬼头刀。 他的袖口被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紧实的小臂,剑身上的金光却比刚才更盛——是农神血脉在共鸣。 云栖指尖的绿芒突然大盛,灵田铲重重一震,地下的灵稻根系突然缠住所有黑衫人的脚踝,将他们往田里拖。 "退! 快退!"鎏金骷髅牌头目终于砍断荆棘,踉跄着往后跑,却被自己人撞得摔进泥坑。 他抬头时正看见云栖站在田埂上,灵田铲沾着泥点,发梢被山风吹得乱飞,可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灵泉的星子。 暗室里的青梧猛地捏碎了茶盏。 瓷片扎进掌心的痛都不及镜中倒影刺眼——她看见黑衫人在田里滚作一团,看见云栖的灵田铲泛着青碧光,更看见沈砚挥剑时,那道与青铜碎片共鸣的金光。 "废物!"她抓起案上的血书就要撕碎,突然又顿住。 香炉里的青铜碎片正泛着幽蓝的光,与她后颈的魔纹产生共鸣。 青梧望着铜镜里自己泛青的脸,突然笑了,指尖蘸着掌心的血在镜上画了道符,"别急,真正的杀招......才要开始。" 山脚下的喊杀声渐弱,只剩黑衫人的咒骂和灵稻叶片的沙沙声。 云栖望着被藤蔓捆成粽子的喽啰们,灵田铲的震颤终于平息。 她摸了摸后颈的印记,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翻涌的热意——这不是普通的农耕法术,更像是......某种传承的苏醒。 沈砚走过来时,玄铁剑上还滴着血。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扯下外袍裹住云栖肩头,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泥点:"刚才那招......" "像不像我教你种灵稻时说的'以地为兵'?"云栖低头看自己沾泥的鞋尖,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不过这次,地兵咬得更狠些。"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小柳举着半袋灵泉水从侧门跑出来,身后跟着个穿青衫的道士——是擅长炼器的朱道士,怀里还抱着个黑木匣子。 "云姑娘!"朱道士跑得直喘气,"我刚在库房发现这东西,许管事锁了三年的......" 他的话被山风卷散。 云栖望着朱道士怀里的黑木匣子,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后山听见的另一段碎语:"许管事说那青铜碎片能开灵脉......蒋护法说灵田铲配青铜铲,能破镇灵印......" 暮色彻底沉了下来。 云栖握紧灵田铲,后颈的印记又开始发烫。 她望着山脚下那片被自己的法术修复的灵稻,穗子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说:该抽芽的,从来不会晚。 而在暗室里,青梧将最后半枚青铜碎片按在镜上的血符里。 铜镜突然泛起黑雾,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幅画卷——那是镇灵印的全貌,也是她与魔修二皇子交易的筹码。 "云栖,"她对着镜中自己泛青的脸轻笑,"你以为破了这波袭击就能赢?"黑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龙吟,"等镇灵印现世......" 山风卷着某种古老的气息扑进院子。 云栖突然抬头,看见天际有片黑云正快速压过来,云底泛着妖异的紫光——那不是普通的阴云,是魔修特有的"蚀灵雾"。 沈砚的玄铁剑再次嗡鸣。 他握住云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老茧传来:"他们还有后招。" 云栖望着逐渐被黑雾笼罩的山尖,灵田铲在掌心发烫。 她摸了摸腰间的灵谷种,想起后山那片等待秋收的灵稻——有些种子,确实该在风雨里抽芽了。 但这一次,抽芽的,未必只有敌人。 蚀灵雾的紫光裹着腐肉味漫过山脊时,云栖正弯腰将最后一株被踩折的灵稻扶直。 灵田铲木柄贴着掌心的老茧微微发烫,稻叶上的泥点被她用灵力轻轻拂去——这些灵稻是她用三个月时间,将普通稻种浸在灵泉里反复催芽才培育出的"抗躁品种",最是金贵。 "云杂役好雅兴。" 阴恻恻的女声像根冰针刺进后颈。 云栖抬头,正撞进青梧淬了毒的眼。 对方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锦袍,腰间悬着药堂新赐的玉葫芦,发间金步摇随着冷笑轻颤:"沈堂主为你挡刀时,我可没见你这么宝贝那些破草。" 沈砚的玄铁剑几乎是擦着青梧鬓角出鞘的。 他站在云栖身侧半步,玄色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剑指青梧咽喉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药堂弟子私入演武场,青梧,你犯了三条门规。" 青梧却笑得更艳。 她伸手抚过玄铁剑的寒刃,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剑身上,晕开一朵妖异的红梅:"沈堂主护短的模样,倒像极了当年为农神挡劫的......" "住口!"云栖突然抓住沈砚颤抖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失——那是农神血脉被提及后的反噬。 后颈的印记又开始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滚动,她望着青梧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突然明白对方要的不是对峙,是让沈砚失控暴露身份。 "沈砚。"云栖将额头抵上他手背,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答应过我,要等灵稻抽穗时一起看晚霞的。"她的指尖悄悄勾住他小指,像从前在菜圃里教他辨认灵草时那样,"那些被踩坏的稻种,还等着我们去补种呢。" 沈砚的剑穗突然垂了下来。 他反手握住云栖的手,指腹重重蹭过她掌心的老茧——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我在。 玄铁剑"嗡"地归鞘,他侧过身挡住云栖,声音冷得像腊月里的冰:"青梧姑娘若想论门规,明日卯时执法堂见。" "好个郎情妾意。"青梧的金步摇在暮色里划出刺目的光,她突然反手甩出三枚淬毒银针,目标不是云栖,而是沈砚后心! 云栖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 沈砚旋身将她护进怀里,银针擦着他耳际钉进身后的槐树干,木屑纷飞间,露出针尾的魔纹——是魔教"蚀骨针"。 "云姑娘!"小柳的尖叫混着朱道士的惊呼从侧门传来。 云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山脚下的黑衫人又聚了起来。 他们的衣襟上多了紫色雾痕——是蚀灵雾侵蚀过的标记。 更要命的是,原本被灵稻缠住的喽啰们竟挣断了藤蔓,腰间的鎏金骷髅牌泛着幽光,显然被施加了魔修禁术。 "许管事!"朱道士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怀里的黑木匣子"啪"地摔在地上。 云栖低头,就见匣中躺着半枚青铜铲,与自己腰间的灵田铲纹路严丝合缝——原来三日前听见的"灵田铲配青铜铲"不是谣言!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可不等她捡起,斜刺里飞来块碎石,精准地砸中她手腕。 "杂役也配碰上古法器?"许管事从阴影里走出来,他原本和善的脸此刻扭曲得像块烂泥,"蒋护法说了,这东西该归仙门!"他抬手甩出三张破阵符,云栖先前布置的"稻浪困敌阵"顿时出现三道缺口。 黑衫人如潮水般涌进来,为首的头目举起鎏金骷髅牌,牌面浮现出青梧的脸:"杀了云栖,取灵田铲!" 沈砚的玄铁剑第三次出鞘。 这次他没有护在云栖身前,而是反手将剑塞到她手里:"用我的灵力引动青铜铲,我去挡阵眼!"云栖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剑柄,后颈的印记突然灼烧起来。 她望着地上的青铜铲,灵田铲木柄上的稻穗纹竟开始发光,与青铜铲产生共鸣——原来这才是上古农典的真正传承! "起!"云栖将两把铲子同时插进泥里。 地脉突然震颤,灵稻的根系如活物般窜出地面,缠住黑衫人的脚踝;青铜铲泛起的金光裹着灵田铲的青芒,在半空交织成稻穗形状的光罩。 可许管事又甩出五张破阵符,光罩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青梧的笑声混着蚀灵雾的嘶鸣从空中传来:"云栖,你的地兵再厉害,也挡不住人心的贪念!" 沈砚的玄铁剑劈开三道鬼头刀时,袖口已经被划开五道血口。 他望着云栖因为灵力透支而发白的脸,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带他认灵稻时说的话:"最坚韧的稻穗,往往在风雨里才能结出最甜的谷。"可此刻的风雨,似乎太急了些。 蚀灵雾彻底笼罩了演武场。 云栖的视线开始模糊,她能感觉到灵田铲的震颤越来越弱——那是地脉灵力被魔雾侵蚀的征兆。 许管事趁机扑过来要抢青铜铲,却被突然窜出的野荆棘缠住了腿。 小柳举着玉葫芦从后面扑上去,用灵泉水泼了他一脸:"坏东西! 云姐姐的田不准你碰!" "小柳!"云栖想喊,喉咙却像被塞进团棉花。 她望着沈砚被三个黑衫人围住的背影,望着青梧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冷笑,突然想起后山竹篓里藏着的灵谷种——那些她特意留的"火种",此刻该发芽了么? 地脉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云栖后颈的印记终于裂开道细缝,有滚烫的液体渗出来。 她望着两把铲子交叠处浮现的古老符文,终于明白青梧为何如此急切——这哪里是普通的农耕秘术,分明是能重塑地脉的"神农印"! 可不等她理清思绪,许管事已经挣开荆棘,手里多了把淬毒短刀。 他狞笑着冲向云栖后心,刀尖映着她慌乱的眼:"去死吧!" 沈砚的玄铁剑几乎是同时刺来的。 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云栖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噗"的一声闷响——不是刀入肉的声音,是灵稻抽穗的轻响。 她睁开眼,就见许管事的短刀被一丛突然窜高的灵稻茎秆缠住,稻穗上的金粉簌簌落在他脸上,辣得他满地打滚。 "云姑娘!"朱道士举着黑木匣子冲过来,"这青铜铲需要农神血脉激活!"他的声音被蚀灵雾撕得支离破碎,"沈堂主......沈堂主是农神转世!" 云栖猛地转头。 沈砚正被黑衫人的鬼头刀逼到崖边,玄铁剑上的金光越来越弱。 她望着他染血的衣摆,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陪她种田时,蹲在菜圃里笨拙地扶稻苗的模样。 那时他说:"我从未想过,种地也能修出大道。" 现在,她要让他看看,这大道,究竟能有多壮阔。 云栖抓起两把铲子,将沈砚的血抹在青铜铲的符文上。 地脉发出轰鸣,神农印的金光瞬间穿透蚀灵雾,照亮整片天空。 青梧的尖叫混着黑衫人的惨叫在山谷里回荡,可云栖听不清了。 她望着沈砚震惊的眼,突然笑了:"沈砚,你说过要陪我看灵稻抽穗的......" 话音未落,许管事的短刀突然从背后刺穿了她的左肩。 剧痛像潮水般涌来。 云栖踉跄着摔倒,两把铲子从手中滑落。 她望着指尖的血滴在泥里,突然想起后山竹篓里的灵谷种——那些她特意留的"火种",此刻,该发芽了。 沈砚的嘶吼混着玄铁剑的嗡鸣炸响在耳边。 云栖望着他红了的眼,突然觉得有些困。 她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却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他的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襟传来,像团不熄的火。 蚀灵雾里,青梧的笑声越来越近。 许管事擦了擦短刀上的血,狞笑着举起了第二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后山竹篓里,被小柳藏好的灵谷种正在发芽。喜欢耕耘问道路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耕耘问道路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