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哥哥,圣人让你去见他。”海曼的第十七个妹妹小声地说,她是少数几个可以不必观看整个审判与行刑过程的人之一,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任务——照顾与安慰他们的圣人,她也是米莉安的妹妹,比她的前任还要小上两岁。说话的时候,这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女孩几乎不敢直视海曼,余音也带着轻微的,不明显但仍然能够感觉得到的颤抖,看来她即便是一直呆在屋子里,也不是对外界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的。 杰瑞德。斯特朗雅各的房间位于整个大宅最高的地方,它的一整面都是单向可视玻璃。这种玻璃背后镀银,坚固而且防爆,经常被使用在监狱、公检法机构审讯室、精神病医院、大学科研机构研究室、大型会议室里,杰瑞德圣人经常在它后面观察自己的儿孙——必要的时候,它还能够打开,显露出后面的房间——杰瑞德的房间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圣堂,白色大理石砌筑的墙面上铺设着黑色的橡木护壁板,除了那整面玻璃墙壁之外,没有窗户,墙壁上挂着圣人的画像。面对着玻璃墙壁的墙壁是一座用胡桃木做成的祭台,盖着三层白色的亚麻布,连脚上都有着精致铮亮的鎏金的细巧雕花。镶嵌着宝石,一组圣具,银质的“圣盘”(祭盘);盛葡萄酒的杯“圣爵”(祭爵),存放圣体有盖的爵——称做“供爵”或“圣盒”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酒水壶”各一。还有洗手盘、洗手布及圣铃,船型的提炉,它们都是银质的,而且年代久远,在阴暗的房间里,它们呈现出的光泽就像人类的牙齿那样柔润温和。没有十字架。只有一副有着成人身高那么宽的油画,描绘着五百年前,杰瑞德(监理教派的创始人)接受天使洗礼与启迪的情景。 那本书正是监理教派立教的基本,杰瑞德将它称之为“真实之书”里面有着对于圣经最为全面和正确的诠释,杰瑞德耗费了数十年的功夫把它抄录了下来,然后同样地,在一个早晨,天使将书和笔都收了回去。 我们的杰瑞德伸出了手指,着迷而吃力地抚摸着与他同名的创教人的脸,直至被上帝召唤,创教人杰瑞德从未生过任何疾病,在去世的前一天,他还在讲道,到湖里游泳,亲手接生了一头小马驹。 葡萄酒很快被放在银托盘里送了过来,热气腾腾,里面加了柳橙、丁香和肉桂,旁边搁着一块巧克力。端着酒的人并不是刚才走出房间的侍女,而是海曼。斯特朗雅各。 “是的,我的父亲。”海曼屈下膝盖,跪在杰瑞德的身边,捧起他的手,恭谨地亲吻他打着褶皱的手背,他不无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很老了,他嘴唇所接触到的皮肤就像被保存的古书纸张那样薄脆、干燥、冰冷。 “您现在感觉如何了?”海曼关切地问道,他仍然跪在地上,只不过直起了身体,并且抬起了手,他想要触摸杰瑞德的额头,那儿正被干净的亚麻布密密的包裹着。 “附着在米莉安和另一个男孩身上的魔鬼已经被驱逐出去了,”海曼说:“她的母亲被判处流放,而男孩的母亲被处以罚金与监视。” “男孩的教育不归女人管,”海曼柔声说“今晚他的老师会被派遣到外面,而他的母亲也很快会被魔鬼抓住脚跟。” “当然。当然。”海曼同样低声回应道,他低下头,用额头抵住父亲的膝盖。 海曼的呼吸停止了一瞬间。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还没有,父亲,我们还没能找到他。” 他摸了摸海曼的脸,手指停留在他的眼角:“多么年轻,多么健康,生机勃勃海曼,找到他,我需要哈芮,他的能力是上帝赐予的,是我生养了他,他应该将之回报给我们。” 杰瑞德笑了笑,他洞悉小儿子的想法:“所以我也能够赦免他——我要提醒你,海曼,嫉妒是大罪。”他的大拇指抵住了海曼的眼球,就像玩弄一个廉价的玻璃球那样玩弄着那颗温润的珠子,挤压 “我找不到他。”海曼说,眼球上的压力几乎与此同时加重了,温热的液体溢出眼角,流进头发:“他已经皈依了旧教父亲,他甚至已经改掉了自己的名字,他现在的教名是斯蒂凡,哈芮已经死了!” “他是个罪人”疼痛让海曼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他抓紧了轮椅的扶手,没有推开父亲,也没有逃走,他跪在那儿,纹丝不动:“但如果是您的愿望,我会去做的,我会的——很快,父亲,您也已经看到了,弥赛亚弥赛亚已经出现了。” “就是那孩子,”海曼说:“哈芮会回来的,为了他。” “会是我们的。”海曼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不能等你很久,”他阴沉沉地说:“我已经没有很多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