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在八点过五分的时候关上了店门,开始清理地面,擦拭墙面,柜台和各种罐子,她踩在凳子上,伸着手臂,弯下腰,跪在地上,勾着头,努力将每块木头和玻璃都擦得闪闪发亮,手指上的皮肤因为太多地浸泡在污水里而发白起皱,指甲里的肉肿了出来,膝盖又青又紫,每动一下都疼的钻心。 人们涌了进来,凯瑟琳被推到了墙上,挨了几拳头,然后被一双如同铁钳般的手扭住了手臂,有人在打她的后脑勺,推她的肩膀,强迫她跟着前面的人走。她的耳朵嗡嗡作响,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什么都看不清,只是下意识地在碰触到台阶的时候提起脚,以免被粗暴的拖拽拉倒——她的脑袋前方是一个硕大的屁股,罩着黑色缀花边的裙子,凯瑟琳觉得眼熟,因为这条每英寸20元的手工编织花边都是凯瑟琳特意通过网络从威尼斯的“布拉诺”直接购进,又赶了几个晚上仔仔细细地替阿兰太太缀在她那条漂亮的黑丝绒裙子上的。 男孩的红头发在灯光与浅色被褥的衬托下格外显眼,身形高大的阿兰太太投下的阴影把他整个儿笼罩住了,男孩睡得并不安稳,刚才的声响和光线的剧烈变化一下子就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细细地尖叫了一声,从舒适的床铺上跳了起来。 与之相反地,随她而来的人们骤然安静了下来,他们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被拽进房间的凯瑟琳,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那样站在原地,其中几个男人还对凯瑟琳无所谓的笑笑。 “我我头疼。”小男孩垂着脑袋,他的红头发被昏睡时渗出的汗水打湿,粘在麦色的脸颊和额头上:“我头疼头疼。”他翻来覆去,像是从出生起就只学会了这句话。 “撒沙?”阿兰太太突然回过头来,她语气和缓,甚至可以说是温柔慈祥地喊着另一个男孩的名字:“我想”她眼神闪烁:“他没有打搅到你吧?” 阿兰太太盯着他至少有一两分钟,然后她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撒沙。”她愉快地说道:“如果我的孩子都能像你这样听话就好了。” “是啊,外面可不太平,”亚伯警长拉了拉他的帽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挂在腰带上的警徽:“他还有不少帮手,镇子上的警卫队已经出动了,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不稳定,为了避免危险,你最好接受我的建议,凯瑟琳,”他的手指在枪套上挪来挪去:“别出去,”他意味深长地道:“放心,就这两天,很快就能解决。”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代表着事情已经过去的有力信号,男人和女人们毫不尴尬地哈哈地笑着走下楼梯,把凯瑟琳与撒沙独自留在了阁楼里。 凯瑟琳坐了下来,不想吃巧克力,她的鼻子还在抽痛,胸部也在发闷,心烦意乱,不,她一点食欲也没有,但撒沙秉承着孩子特有的那种执拗,把巧克力塞进她的嘴里。 也许自己在他的眼里确实是个敌人,凯瑟琳想。 “巧克力好吃吗?”撒沙举起画板,在上面迅速地写道:感觉怎么样?ps:别说出你想的,我不知道我们的话会不会被别人听到! “你被坏人打了?”——凯瑟琳,想想看,你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误会?”——室友? “就是说他们并不想那么做,所以阿兰太太和我道歉了,不是吗?”——我的大学室友,一个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很久的女孩。 “还好。只是有点被撞到。”——穿什么?她喜欢裸睡。 “不,我想”凯瑟琳的头隐隐作痛,她咬住了自己的牙齿,耸起肩膀:“我我不需要。”她脸色惨白,她不记得,好像是,她有个室友,她也确实很喜欢裸睡,但那个女孩有说过吗?那些话。 ——正如我所想,凯瑟琳,就算“机构”只是个半官方的松散组织,它也不会允许它管辖下的那些拥有特异能力的人到处乱跑,随心所欲,更别说其中还有一部分会随时随地成为新的罪犯;凯瑟琳,他们所谓的追踪器只是个噱头,他们不会靠这种谁都知道的东西来控制任何一种稍有脑子的生物。 ——事实上,我觉得这种方法还是过于粗糙简单了,或许因为你所拥有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性(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太蠢)。凯瑟琳抢走了画板:“我只需要洗洗。”——那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抓我们!? ——有种钓鳝鱼的方法叫做活鱼诱饵,鳝鱼喜欢新鲜小鱼,把它们和草木灰拌合,取少量装入饵筒中,用泥团稻草塞进饵筒,将笼子轻轻地放入池边水底,散发出的肉腥味会由食饵窗慢慢扩散出来,鳝鱼寻味而至,游入饵筒——好啦,放饵的家伙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我想我需要好好洗洗。” 撒沙听到阁楼附设的小卫生间里传出了大且急的水流声,房门间隙中扑出冰冷的潮湿空气,他想凯瑟琳大概是在冲冷水澡。 她只需略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这个镇子里的种种异常之处——最明显的一点:他们所用掉的钱和他们应有的实际收入完全不相符。 凯瑟琳不是第一个,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毕竟这儿的居民都是那样的“保守”“骄傲”“勇敢”每个人都站在“正义”和“道德”的那一边,安安稳稳地待在温暖安全的家里,冷眼瞧着那些卑贱的“逃犯”傻乎乎地被他们呼来喝去,毫不费力地领取着大把象征着荣耀和骄傲的奖金,无不心满意足,喜气洋洋——或许除了那个仍旧懵懵懂懂的红发小男孩。 大约五分钟后,凯瑟琳走了出来,她仍然穿着先前的那套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面颊上的伤口翻转泛白,鼻子肿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从里到外地透着凉气。 ——凯瑟琳,我相信你——撒沙歪歪头,示意她浴巾所在的位置,一边懒洋洋地在布满了铅灰笔迹的画板上消耗着象牙黑与煤黑的油画棒——但是,绝对不要让别人知道‘鳝鱼’的事儿。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让凯瑟琳尽快清醒过来,他的思想固然可以瞬间纵横千里,身体可不行,他需要凯瑟琳,在安东尼。霍普金斯医生尚未到来之前。 我们会被撕碎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