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后,秦疏桐如坐针毡般等了好几天,谢雁尽竟然真的没有动作。 “那个季白,你说过很能g,本g0ng还以为只是做事的能力,怎么……他那方面也很‘能g’么?” “你放心,我没真的动过他,他还是清白之身。” “别碰那些不g净的东西,少容就还是本g0ng的少容。” “但是谢雁尽手里的兵权,本g0ng不能放弃。” 秦疏桐思忖良久,决定去将军府向谢雁尽赔罪。 约莫又过了一刻,解雁尽姗姗来迟,见他坐等,还解释一句:“我刚才在后院练武,换了身衣服才来,秦大人久等了。”话是客气,只脸上依旧冷冰冰的。 谢雁尽收下酒,多看了两眼,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的情绪从来都让人看不透。 “是下官有错在先,将军宽宏大量,下官惭愧。” “不过伺候我一个,用不了那么多人。” “听闻将军是桂州人士,桂州山川秀丽,气候温和,是宜居之所。谢县伯与伯爵夫人留在家乡颐养天年也是好的。” 秦疏桐愣了一愣,低声道:“下官失言,望将军见谅,节哀顺变。” “这两坛是十五年陈上好的西凤酒,不知将军可ai饮酒?” 还以为蒙对了谢雁尽的喜恶,结果却是一掌拍空了马p。 “虽然回长清暂时休养生息,但我平日还有军务要处理,每日再练两个时辰武,并没有玩乐的闲暇。” 简直是铁板一块。 回到东明殿,秦疏桐发现白汲似乎在等他。 秦疏桐有些惊讶:“殿下知道我去将军府了?” “谢雁尽在长清没有亲族,他本人又不钻营交际,可说是滴水不漏。” 秦疏桐倏然抬首:“什么?” “原来殿下都调查清楚了……”秦疏桐垂首,他竟还只身去探查谢雁尽,却什么都没问出来,显得有些可笑。 既然是指腹为婚,那两人应该年龄相当,但解雁尽已年至二十八,长清超过双十还未出阁的大户人家的nv儿并不多。 “再与少容说一件事,这门婚事,是父皇所指。nv方的门户,可不低。” “难道是陶县侯家未出嫁的那个nv儿?但年龄……似乎小了些,才十六,时间对不上。” 他不是没想过裴霓霞,裴霓霞年芳二十,年龄尚在可能范围内,只是齐国公的门户着实太高,他没敢猜。 白汲一下道出许多,秦疏桐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容好聪明,但是怎么用裴霓霞,本g0ng还没想好。还好再过不久就是除夕宴,齐国公会举家赴宴,到时便可以试探谢雁尽对裴霓霞的态度。” 除夕当晚,刚及亥时,太子舆驾回东g0ng。 “怎么回事?”他问着白汲身后曹运。 “可……可恶的……谢雁尽,真当、真当本g0ng……喝不过你?” “秦大人!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曹运抬手示意,小太监便退到他身后。秦疏桐和白汲的关系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什么时候该帮主子清退四下,他一向拿捏得很准。 “知道了,请公公去服侍谢将军吧,殿下由我来照看。” 白汲身量b秦疏桐稍矮一些,分量却不轻,喝醉的人自己脚下立不稳,就将全身重量压到了帮扶的人身上。秦疏桐费了些功夫将白汲安置在床上,看他难受 掌心的温热暂时驱散了醉酒后额际的闷痛,白汲蹭了蹭那掌心,恢复了些清明,微微睁眼。 “殿下……” 他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本g0ng已探明谢雁尽对那裴小姐的态度,他很看重这门婚事,你说,如果本g0ng将这桩婚事掌握在手中,不就拿捏住了谢雁尽……”说完便笑起来。 秦疏桐看着他醉酒的情态,一时也看痴了…… 曹运安排了人去备解酒汤,西配殿内只留三两个小太监服侍谢雁尽,他换好衣服顺嘴问道:“殿下呢?” “那我去探望一下殿下再走。” 等曹运回西配殿,不见谢雁尽的人影,一问才知道被几个小太监放走了。曹运暗道不好,却来不及了,将那几个小太监一人一脚踹倒在地,一通怒斥。 要是让白汲知道他任谢雁尽发现秦疏桐是太子党,恐怕会坏了白汲的谋划,到时他怎么si的都不知道。 转到半开的窗户旁往里看,只见床上平躺着一个人,应当是白汲,而他身上伏着另一个人,看背影只能辨认出是个男人。而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正在亲吻睡着了的白汲…… 转眼那人已直起身,他才看清那人容貌,是秦疏桐!? “秦大人。” 谢雁尽缓缓放下窗板,回到门前轻推门而入。 被看到了!?还是没看到?肯定是看到了!不然谢雁尽不会用那种语气叫他! 秦疏桐一口浊气憋在x口,沉声道一句:“将军,请移步殿外说话。” “秦大人,刚才在屋里,你趁殿下醉酒,冒犯殿下。如果殿下醒后知道,可是罪责深重。” 秦疏桐万念俱灰,缓缓跪在谢雁尽脚边,伏低身子,抖着声求他:“谢将军,求您。” “求您……当作没看见……” “是因为和男人b和nv人更好么?” “在仙音阁,你狎弄一个小倌,今天又轻薄太子。在你眼里,男人更好,是么?” “那你呢?” 谢雁尽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说不能相提并论,你对太子的心思不一般,是这个意思么?” “是……我心悦殿下,所以我没有想轻侮他,只是……”情不自禁。 “秦大人的样貌也算俊秀,你喜欢太子,但想将他压在身下,而不是雌伏,是么?” 大概是这话让他显得太卑贱,谢雁尽闻言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男人有那么好么。” “秦大人是只喜欢男人么?男人的身子bnv人更舒服?” 不论si活,不给白汲添麻烦就是。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喜欢nv人,不试试nv人的感觉?也许你会发现nv人更好。” “哈,那将军为何不试试男人?也许你也会发现男人更好。” 秦疏桐惊异于谢雁尽的反应,但还未接话,已被放开。 秦疏桐0着下颌愣了愣,理解对方的话意后他才反应过来,道:“多、多谢将军……有什么条件将军尽管提吧……” 秦疏桐僵在原地,寒意涌遍全身。 “原来如此……”留下轻飘飘一句应答,谢雁尽径直离开。 “秦大人,最近似乎jg神不振?” “我上次和你说大殿下很想念你,你没放在心上吧?这都一个月了,不见你来含德殿。” 晏邈笑起来:“原来你不是吃软不吃y,而是软y都不吃。今日没有公务吧 “若非公事,望允下官辞谢。”上次去含德殿他已经后悔了,其实他本就没有义务非得被晏邈和白淙牵着鼻子走。 秦疏桐一惊,强忍下怒意:“下官不敢。” 来到含德殿,白淙正坐在厅中等候,一副早知秦疏桐会来的架势。 “殿下折煞微臣了……不知今日,臣能为殿下效何劳?” 秦疏桐徒劳地陷入尴尬,此情此景显得他尤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臣……并没有不愿。”他不太会应付白淙的怀柔手段,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没有没有。” 这一句里所含的首尾,任谁都听得明白,但又不好辩驳。 白淙连笑都有些哀戚,垂下眼睫整理心绪后,抬首道:“我不该说这些让你为难,不巧的是,今日我要招待另一位客人,不方便招呼你,想来他也该来了。” “说曹c曹c到,人这就到了。”白淙打断他,望向门口。 “参见大皇子。” 谢雁尽泰然自若地就座,期间只看了秦疏桐一眼。 “殿下言重,臣一介武夫,蒙殿下挂心,已是感激。” “秦疏桐秦郎中。”谢雁尽冷不防抖出一句。 “算是。” 两人一齐出声,回答却截然相反,惹得白淙玩味起来。 晏邈本站在一旁作壁上观,此时忽道:“看好?将军归来不过一月有余,何时之事?” 谢雁尽的冷言冷语好歹把晏邈的嘴成功堵上,秦疏桐已觉情势不妙,当即决定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已走到含德殿正门外,停下身形时喘息已急,他立在门边稍作休息,然而身后却紧接着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晏邈明显是追着他来的,却不见仓促之态,气息平稳,游刃有余地凑近他。 大概是因为上次吃了亏,晏邈这次像是早有防备,一掌接住秦疏桐狠劲十足的拳头,保下半边脸颊,再顺势将他拉到边上幽静的暗巷里。 “少容还是小声些,虽然这里没人,但保不齐外面的人会听到你的声音进来察看,那就不好了。”说着,他握住秦疏桐另一只手腕,将他两手反制在其身后。 “放开了岂不是要白白挨打,少容不如就这样问吧。” “没有。” 晏邈也笑起来:“原来少容还是有些了解我的,我当然不会敢做不敢认,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谢雁尽。再说你和太子的关系?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能告诉他什么呢?” “哦?这一句是说太子么?”眼见秦疏桐脸sey沉,晏邈才收起调侃之心,“在殿中,你一见谢雁尽就神se大变,我才该问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谢雁尽说你们有私交,你私下接近谢雁尽是为什么?让我猜猜,你为了太子去拉拢他,太子想要谢雁尽手里的兵权,对么?” 晏邈闷笑着垂下头,差点就要靠到秦疏桐肩上:“你能对谁去告我的罪?你这么自信,是觉得太子结党营私、擅揽兵权就不是罪;还是觉得太子地位稳固,皇位唾手可得,所以帮他做什么都不要紧?” “……” 诚如晏邈所说,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横竖白汲是下任新帝,不管他要兵权g什么,总不会是倾覆朝野。既然不影响天下民生,白汲要做的事便止于朝野或白氏皇族,这朝中和皇室中,他也只在意白汲一个,那他帮白汲拿到谢雁尽的兵权,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不妥。 “哈哈哈,所以少容是说大殿下有谋夺太子之位的嫌疑?大殿下待你如此亲和,知道你这样想他,可是会伤心的。” “再说,世上哪儿有不良于行的人能做皇帝的道理?大殿下也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他以前就请过旨就藩,被驳了罢了,而且当时他双腿还与常人无异。” “太子到底哪里如此好,让你对他si心塌地?总不会只因为他是皇位继任者。今上未崩,下一任天下之主便不能盖棺定论,要说择明主,其他皇子也不b太子差,该说你本来就不是会钻营结党的人,不站队才像你会做的事。要说情ai,我b “笑话!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晏大人做过什么?再说这世上好人那么多,难道每个我都要喜欢?” “但我先遇到的是太子殿下。” 秦疏桐倒x1一口凉气,吓得赶紧缩脖子,却撞在身后坚y的墙壁上。他惊呼中被晏邈钻了空子,连舌也伸入他口中。勉力扭转脖颈抵抗,手腕也一同挣扎,晏邈却一身怪力,桎梏得他动不得分毫。 “嘶……”晏邈抬起头,痛得直x1气。 “少容对我总是如此狠心。” “唔!”他吃痛地捂住嘴。 晏邈轻轻掸了掸袖子,扬长而去,徒留他在暗巷里无处发泄怒气。 过了片刻,人回来了,两人都看到他唇上那个明显的咬痕。 “被一只野猫挠了。”晏邈说着去看谢雁尽,对方沉默着蹙眉,并不说什么。 隔天,白汲密召他去东明殿,他头一次有些犹豫,不自觉触到唇上还未结痂的伤口,然而白汲的要求他从来无法拒绝。 “殿下不是最喜欢这副九连环么……” 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他想起昨天含德殿四人荒诞的相见场景,心底不知从何而来一阵恐慌。 他以袖掩唇,低声道:“昨日不慎绊了一跤,磕到石阶。” “吏部门口……” 秦疏桐身后不远处正好有一张太师椅,他踉跄两步跌坐到椅中。 白汲顺势上前,一腿踩在椅面上,一手从秦疏桐脑后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扯,迫使他仰起了头。 白汲倾身向前,又贴近一寸,居高临下看着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另一手钳着秦疏桐的下颌,拇指恶意地抠弄那个伤口。 “我不是有意……有意骗您……” “我不想让殿下徒增猜忌,这伤口……不过被条狗咬伤,不足挂齿。” 他犹豫着是否要实话实说,突然想到还必须把白淙与谢雁尽私下有所来往的事告诉白汲,话锋一转,便道:“昨日,大皇子在含德殿见了谢雁尽。” 关于晏邈的麻烦事纯属私事,他不想让白汲知道,能只他一个人解决最好,不如就让白汲误会。 白汲笑得诡异:“少容不是回报说谢雁尽看上的是绿萝么?他喜欢男人?” “这样的话……”白汲放开对他的钳制,退开一步,“裴小姐似乎会出些小纰漏。” “上巳那天,g0ng中摆曲水流觞宴,百官自然齐聚,nvx官眷则在永明殿饮宴。到时候裴霓霞进g0ng,会在g0ng中见到谢雁尽。本g0ng不便随意离席,到时少容可要替本g0ng好好看住谢雁尽。” 大概是注意到秦疏桐唇上渗出的血珠,白汲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拇指,上面果然也沾了些血。他慢慢伸出舌尖,t1an去拇指上的殷红,那模样,简直与x1人jg气的妖jg无异。 秦疏桐只觉得脑中断了某根弦似的,一片空白,满眼全是白汲妖冶的媚笑。 他一连被两个人的昏迷吓到,真恨不得自己也昏过去算了。 秦疏桐惊得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还算g净的那只手捂住那nv子的嘴,nv子也吓了一跳,但她毕竟训练有素,转瞬便从发间拔出一根细长银针抵在秦疏桐颈上。秦疏桐咽了口口水,缓缓收回捂着对方的手,伸出食指放到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就这一个动作,nv子便明白了,这人大约也是主人的人。 秦疏桐一下涨红了脸,迅速将地上衣物捡起用最快速度穿好,而后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又顾忌可能被谢雁尽听到,一时不知该如何。 秦疏桐这才开口:“我知道你是……那位派来的,在下秦疏桐。”他表明身份,就是想看看白汲有没有向这nv子交代过他的事。 “我进房的确是意外,那位托付我在旁注意,若不是我听到房内异响进来查看,今日你本也是事败。” 秦疏桐红着脸轻咳一声,道:“谢雁尽被蒙着眼,我从都到尾都未出声,他应当不知道……” 这nv子也是个聪明的,马上明白了秦疏桐的意思,补充道:“光是把他的痕迹留在我身上还不够。”说罢,她走到昏迷的谢雁尽身边,抓住对方的右手,将口脂胡乱蹭在那掌心里,“此事需要编造一个完整的 做完这一切,nv子拿过瓷罐,抠了一块,当着秦疏桐的面就往自己下t塞。秦疏桐本就被她一番果决言辞和雷厉风行的行事所震惊,又见她无所顾忌地做这种事,全然呆立在原地。待涂完膏脂,这nv子又抓住秦疏桐的手,从他手上刮了些余jg,依旧往下t塞。 nv子头也不抬,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一切,见秦疏桐惊得要掉下巴的样子,才多解释了几句:“我的身份是妍贵妃g0ng中的g0ngnv,一会儿我会回到颐华殿,主人已安排了验身的人,作为日后的人证之一。而这里作为现场,需要留够能够当场挟制谢雁尽的证物。”她指着那件外衫。 秦疏桐明白她要算时辰,便将前前后后大致经过的时间告知对方,nv子思忖片刻,道:“谢雁尽大约两刻后会醒,再过半刻,开锁的人就会来,大人去床后藏好,待我走后等片刻再离开。” “……”那nv子沉默着不说话。 “我没有名字,在妍贵妃处叫翠云,您可以叫我小红。” 过了半刻,门外果然响起锁被打开的声音,待门外之人走远,小红立刻推门而去,秦疏桐照她的指示,等了一会儿后也赶紧离开。 太监总管刘安立刻上前回话:“皇上,今儿的宴席,齐国公举家赴宴,裴小姐也来了。” 刘安跟着笑道:“万岁,谢将军此次平定南方战事,蛮子少说有一两年不敢进犯,谢将军的年岁……和齐国公家的婚事本就是您亲指的,他二人愿意多往来,想来万岁也是乐见的。那边也来报过,裴小姐托了贵妃娘娘给谢将军送点心,此时两人喝茶叙话,必有伺候的人看顾着。万岁若觉得不妥,奴婢这就叫人去把将军叫回来。” “奴婢不敢。”刘安当然明白白鸣祎的意思,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白汲此时上前低声道:“父皇,您若挂怀,不如儿臣去永明殿后殿暂候。母妃与国公夫人亲近,更方便询问一二,待儿臣向母妃问得,来回父皇便是。” 方向是往东明殿的方向,但白汲又怎么会真去东明殿,半道一折,直往国子监nv学而去。今日g0ng城内值勤的太监、兵丁都已安排过,自然不会泄露白汲动向。刚才殿上就算白鸣祎不主动提起,刘安也会找个时机提到谢雁尽。白汲算好了时间,确保能在派来的nv人完成任务而谢雁尽未醒之前,自己亲自来“人赃并获”。 秦疏桐惴惴不安地回到乾元殿,自然没有人注意他一个品级不高的小官儿的动向,只他自己颇有杯弓蛇影之感。他落座后时登时下身一痛,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他惊惧着泌出一身冷汗,颤巍巍端起杯来猛吞了一口,辛辣灼喉而过,他才后知后觉杯中是酒,半掩面压着声咳了好几下。吏部对面是礼部的座席,他对面正坐着简之维,唯一一个从他落座开始就注视着他的人。他一抬眼对上简之维担忧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不敢与对方对视,偏过头去。 白鸣祎霎时面se一沉,刘安未及皇帝开口便跪下请罪,白鸣祎睨刘安一眼,又看向徐湛,看了一会儿才道:“徐卿说得是,刘安,你自去领罚吧。”待刘安退下,白鸣祎也没有了饮宴的心情:“实是扫兴,便罢宴吧。”说罢起身便走,太监们都惊了一惊,险些没跟上皇帝身影。 徐湛领头,第一个离席。 出殿离g0ng的路上,各人各怀愁肠,有惶然不知所措的,也有苦思不得其解的,甚至还有不少隔岸观火的,而少部分人此三类皆不属,秦疏桐是其中之一。他现在顾不得帝相之间的冲突,只想着两件事,一是白汲的计划是否顺利完成,二是尽快回府……他身上……实在不好受…… “我无碍。” 秦疏桐脚步急促,两人走着走着,便发觉前方不远处有另外两人脚步缓缓,正边走边说话,明明是最先离殿的那一批人,却被后离殿的他们遇上,正是徐湛和晏邈。秦疏桐脚步一顿,不知该加快步伐越过去,还是放慢脚步跟在这两人后面,也有好奇二人谈话内容的成分,但主要还是不想被晏邈注意到。就在他迟疑间,晏邈因侧首之故,余光瞥见了驻足的秦疏桐,他向徐湛一揖,转身朝秦疏桐走来。 “晏左丞。”秦疏桐则镇定许多,哪怕这镇定有一多半是强装的。 而此时,前方忽传来人声。 “我们知道相爷是忧国忧民,可皇上不会这么看,谢将军立了大功归京,荣宠正盛,这婚事就是个赏赐。您要牵扯些谢裴联姻、两家势大、谢将军功高震主的理,不就成了不解圣意嘛。” 全坛说罢,钱忠又接两句:“再说,这婚事是早二十年前就定下的,那时裴大人刚刚得了齐国公的封号,谢将军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谁又能料想到两家今日光景呢?您曲解了这桩婚事的x质,不就是在曲解谢、裴两家的忠心么。” 徐湛恼怒:“你们又是哪里知道的这是二十年前定下的婚事?且不说是不是二十年前所定,此一时彼一时,就算谢雁尽是忠臣、良臣,盛朝就没有过能大过天去的臣子!哪怕是太宗、明宗时的梁相爷,太宗托为顾命大臣、居尚书令之位、爵至国公、勋封上柱国,也是行有不当,辙受御史弹劾,上以律法严处之。而现在御史台的言官,哪个敢到皇上面前说一句谢雁尽的不是?荣宠太过,反为其害。钱公、全公,你们不敢对皇上说便罢了,我身为盛朝的宰相,为我盛朝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向皇上进了逆耳忠言,你们反倒来责我,我看你们也与那些只敢夹着尾巴的御史无二。” 晏邈见秦疏桐蹙眉,笑问道:“秦大人、简大人,你们怎么看?” “简大人!”秦疏桐断喝一声,递给简之维一个颜se,对方立刻领悟了,官场之上,人后的议论可是会成为话柄的,便马上噤声。 “晏大人,我们是盛朝的臣子,是天子门生,有一句老话不必我多言,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难道晏大人不这样想么?”秦疏桐道。 不是宴席上的事,那就是在问刚才口角的那三位尚书省最高官职官员了。这是晏邈的试探或是误导?秦疏桐吃不准,但这是不应让简之维牵涉之事。 “你与我客气什么,我自帮你带到。”简之维知道秦疏桐是要他先离开的意思,秦疏桐想独自应付晏邈,他是感激的,但想到秦疏桐身t似乎有恙,临走前不由多问一句:“秦大人,你的身t……” “那……”简之维瞟向晏邈,晏邈示意他可以离开,他才道:“下官先走一步……” 晏邈先开口道:“少容身t哪里不适呢?” “是么?”晏邈说着伸出手去。 “哦?秦大人身上有伤?” “说来,此情此景,是否很像那日?” 晏邈这次却没有等秦疏桐的回应,自顾自道:“不知秦大人是否记得前朝文帝时期的那次zb1an?” 晏邈继续道:“文帝的幼子继承皇位,却被其皇姑,也就是文帝之妹挟为傀儡,那位大长公主以垂帘听政之法把持朝政数年。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早年因出生时双腿残疾,被其父早早打发去了封地,后以‘清君侧’之名举事,进京‘勤王救驾’,当然,这只是名头罢了,实是谋夺皇位,与那位公主并无不同。幼帝在虎狼环伺之下,依靠着宰相及自己培养的文武官员集团的扶持,拨乱反正,将一姑一叔双双正法,保得皇室与江山。” 晏邈道:“你看徐相,是否很像是想效仿那位贤相,做忠君ai国的典范人物?” 晏邈y谋得逞地笑起来:“是少容觉得我这样想,还是少容自己这样想?但观少容对我敬而远之,对大殿下倒是很和善,你必不会觉得大殿下是那位王爷之流的人物吧?” 他现在想的是,要说残疾之身不能做皇帝是l常的话,那本朝曾经发生过瘸腿王爷谋逆之事的现实又给这条l常的锁链加了一把重锁,所以他毫不怀疑白淙的清白,但晏邈对白淙是否有利用之嫌可就不好说了;退一步说,就算白淙做不了皇帝,但也不排除晏邈、甚至连同白淙,这两人有不想让白汲当上皇帝的想法的可能…… “怎么少容觉得王爷和公主是一样的么?” 晏邈道:“有一种传闻说,公主其实是以身为盾,下了一盘大棋。她为了帮幼帝铲除异己、巩固皇权,故意做出反皇姿态,由此收拢反皇势力,最后自断后路,让幼帝名正言顺将她连同她的‘公主党’一同剿灭,她才是真正帮幼帝坐稳皇位的人。连谋反的王爷,也被那位公主借谋逆之罪一同拉下水,幼帝借着给公主定罪之由,将王叔‘清君侧’的虚假名号撕破,才得处置了逆贼。” 晏邈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你方才问我,将谁b作王爷和公主,我觉得,我有几分像那公主,至于大殿下……不像文帝么?” “说出去?说给谁听呢?说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总不会去皇上面前说。既不说给皇上听,那除了太子殿下,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人。”晏邈说得气定神闲,笑意不减,显然是预料到了这结果。 晏邈说白淙是文帝,那文帝那个谋反的弟弟,不就指白汲?笑话!白汲是得位名正言顺的太子,能谋哪门子的反? 晏邈看着秦疏桐许久,直看得秦疏桐心里发毛,才开口道:“重要的不是我认为谁是幼帝,而是那王爷认为谁是幼帝,不是么?” 不等秦疏桐开口,他又道:“又然而,谁是幼帝根本不重要,甚至那位王爷要夺的是不是皇位也不重要。人事流转,今人不过是将来的古人,如月圆月缺交替轮回。历史就像拓文,史书不过是换了几个字的拓印。因那位王爷想要的是皇位,而当时占了这皇位的人正好是他那侄儿,所以他将矛头指向幼帝,如果幼帝当时被大长公主完全架空,公主甚至有废帝取而代之之能,那王爷的矛头就会指向公主,而这种种,又皆因王爷所yu之物恰恰是皇位。” 等等……或许是他钻牛角尖了?一味揪着“谋反”不放?晏邈以逆王所yu之物是皇位来作b,即暗示……如果他想要的不是皇位,那他就不是行谋反之举了,然而那位王爷也必会为了所求之物做出相应举动。 然而秦疏桐忽然回过味来:“左丞是否在宴上喝醉了,对下官竟胡言乱语起来!”他又被晏邈牵着鼻子走了!晏邈说的他怎么就当真了?这完全可能是对方的计谋,就是要他疑神疑鬼,甚至利用他的动摇来达成某种目的。 秦疏桐被晏邈这副调侃的姿态气得牙根发痒,就在此时,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晏邈抬眼、秦疏桐猛回头,只见在不远处的阶下,白汲和谢雁尽并肩立在那里。 白汲看晏邈时似笑非笑不动声se,却在发现秦疏桐没看他时压不住怒火,凌厉的目光在秦疏桐脸上割过去,终发现他定定看着谢雁尽。 “晏大人,在说什么呢?”白汲站定后问道。 晏邈说出前半段,是暗示兼威胁,秦疏桐明白对方的用心,要看他怎么续说后半段。 白汲一哂:“看来只有本g0ng与正主错过了这场好戏,连秦大人都看了全本。” 秦疏桐闻声一抖,只听白汲淡然道:“若本g0ng没记错,秦大人是离席过的吧?按时间算,应当是秦大人归席、本g0ng离席后不久,徐相就与父皇起了冲突。按民间的话来说,这是否叫‘赶早不如赶巧’?”说着,他瞥见晏邈略微茫然的神se,加了一句:“晏大人没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秦大人离席去哪儿了?”谢雁尽忽问。 “我随口一问,秦大人为何如此紧张?”谢雁尽又问。 晏邈帮腔道:“秦大人面se苍白不过是身t略有不适……”他本想借此把秦疏桐带走,再到无人处逗弄一会儿,但没等他说完,谢雁尽又抢道:“秦大人哪里不适?” “我不过关心你的身t,你却生气,岂不奇怪。” 谢雁尽趁势一把擒住秦疏桐手腕,强y地将他拉近,另一手将他指节抻平,边摩挲边端详那掌心。 “两位大人这是不把本g0ng放在眼里,又要演一出闹剧么!” 秦疏桐将被0得发烫的手掩进袖中紧紧攥住,脑中一片空白。 “秦大人身t不适,不若暂留在g0ng中歇一歇再走吧。反正今日父皇罢宴早,离g0ng门落钥还有小半日,多留一会儿也无妨。各位大人都是朝廷栋梁,本g0ng身为太子,也该多多效仿父皇t恤关ai臣子之心。” 白汲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拒意,打断道:“谢大人既然关心秦大人的身t状况,同秦大人一起留下如何?本g0ng传御医来为秦大人诊断后,谢大人是否才能安心?” 来了这一出 秦疏桐跟着白汲到东明殿时,已泌出一层薄汗。入了偏殿后,秦疏桐有些惶恐,照平日,白汲要先发一通火,但今日他心情似乎极好。 秦疏桐不是不想坐,而是不敢坐,便岔开话题:“观殿下之se,是说服谢雁尽了?” 秦疏桐忽然想起和晏邈对谈时的推论,喃喃道:“是啊,这世上有什么是殿下得不到的呢……” 秦疏桐还在出神,怔了片刻耳中才听明白白汲的话,躲躲闪闪地说道:“不过一些子虚乌有的事,不值一提。” “殿下,我没有……” 秦疏桐就是怕白汲问这个,但白汲会问恰恰说明其不知实情,那他就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如果我说没什么,想必殿下是不信的。” “我……不巧看到了……全程……” 秦疏桐把跟小红对过的口供复述一遍,白汲听完什么都没说,秦疏桐熟悉他每一个神态,知道他不疑有他,便松了一口气。 放在平时,秦疏桐必雀跃起来,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白汲发现他身上有异,吓得推了一把白汲。白汲没想到会被拒绝,登时怒目圆睁,y是将人又抱了回来,掐住对方下颌,y恻恻地:“少容也生了一副好容貌,也不怪谢雁尽会看上你。本g0ng说可以为他查出那nv子的身份,让他把人带走的时候,本以为他会‘慈悲为怀’答应下来,没想到他根本不顾那nv子si活,也是,一个陷他于不义的人,他不亲手处决已是大度了。他答应退裴霓霞的婚倒答应得快,本g0ng还以为是他自觉对不起裴小姐,看来……可是本g0ng怎么肯将少容送给他呢?” 白汲改为轻抚对方面颊:“他不收下那个nv人,本g0ng只要一天没有坐上皇位,这兵权就一天拿不稳。” 白汲一怔,这是秦疏桐第一次如此僭越地唤他,他还不及反应,就被反抱住,接着眼前一暗,温热的触感紧压在他唇上,他再一次怔住,却不确定自己是惊更多还是怒更多。 “我会尽力为殿下一试,只是成败与否尚未可知,只望……殿下心中有我。”秦疏桐颤着声说罢,行过礼转身就走。 “怎么,显得本g0ng薄情了?什么身t不适,本g0ng看是借口,他与谢雁尽定有些什么。他想瞒着本g0ng,本g0ng便顺他的意,只要他们之间的事不会坏了本g0ng的事。顺了他的意,他才能把事情办好,少容不是一向如此么?” 秦疏桐回到府中,即刻沐浴更衣,自己在浴桶中大致清理了一身w浊,也包括……那处后,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了一些。到夜间,他辗转反侧,想到花园中发生的事,又想到与白汲的对话和那个吻,还想到晏邈似是而非的暗示话语,烦乱不堪、心绪不宁,竟一夜不眠。到了五鼓天明,他一个翻身坐起,以极快的速度洗漱后即吩咐人备了轿子,至谢雁尽的将军府登门拜访。 白淙已知道了昨日宴席上发生的事,甚至皇帝因此气急攻心病倒了的事,他应该也是这g0ng里第一个知道的。晏邈隔天又来g0ng中,倒让他诧异。 “昨日皇上罢宴后,殿下猜猜,我看到谁与谁同行了?” “正是,我料到太子会加快步调,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制住了谢雁尽。” “殿下。” “如果太子不像我们所想的那样……您也知,太子与妍贵妃有七分相像,疯起来没道理可讲,如果太子兵行险着……不,该说是他突发异想,自以为能控制局面,实则丢出个他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会炸的pa0弹呢?” “秦疏桐。” 晏邈难得有些急躁起来:“但难防意外,我亲眼所见,谢雁尽对秦疏桐态度怪异。” 晏邈笑得无奈:“殿下是在取笑我么?但我是认真的。” “是。” 这一边,秦疏桐与谢雁尽对峙着,气氛紧张。 “我倾慕你。” “人心可变,将军难道对我无心么?那为何昨日对我咄咄相b呢?昨日在花园中,将军与太子发生了什么?” 谢雁尽有些恼怒,但自觉不能对不相g的人发火:“你说昨日花园中发生了什么?你明明知道,对么。” “好,你不说,你要说是个nv人,就是b我说!我难道连男nv都分不清?你现在还要说你看到的是个g0ngnv么!” 秦疏桐故作隐忍状:“你这也是在b我!我可以承认……但是将军要先告诉我,你和太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说了将军就会信么?”你说你是太子的人,我也不会如何,既不对你如何,也不对太子如何。我本就无意与太子作对,他能做到什么都是用了他太子的权力,我不迁怒你,但你就这一次,对我说实话,可以么?” 谢雁尽就这么直gg地看着秦疏桐,看了很久,久到秦疏桐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久到秦疏桐以为谎言被识破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时,谢雁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