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两人都乐了,话题就这样插科打诨地掩饰了过去。逐渐开始上升的气温和填满城市的雨让人身上发潮,黎颂在想要迅速回家洗澡换衣服和晚一点面对薛定谔的“肖约”之间纠结着,一路上心情都十分复杂。可时间的流速毕竟从来不因人的意志而改变,车在地库停了十分钟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境况挺莫名其妙的。那明明是她的家啊,怎么她跟个家有悍妇的怨种丈夫一样坐在车库里徘徊?最终理智占上风的黎总还是叹着气进了电梯。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打开门后并没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甚至连早上没来及收拾的狼藉,都消失了。她换好鞋,放好外套,走进两个房间确认了一遍,发现果然没有人后,扶着门把深深呼了口气。放松了,但是也挺五味陈杂的。自己瞎担心个什么劲,怎么可能有人在被拒绝到那个程度之后还待在这里。简单收拾后她去厨房解决晚饭,发现连早上吃早餐的盘子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好了。看着那个被插进一众白色瓷盘中间的蓝色早餐盘,她下意识把伸手把它归到了原位,然后一个不合时宜的画面突然冲进脑海。陈旧的出租屋,充满油烟味的厨房,挽到小臂的蓝色校服袖子,和一只握着天蓝色盘子的手。“蓝色明明就应该和黄色放在一起,你这个让人无语的强迫症患者。”手上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下来,半晌后,黎颂才缓慢地伸回手,继续沉默着做饭,看似并没受到影响,可是当饭菜的味道冲到鼻尖,却好像生了霉一样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最终她放弃了这顿晚饭,半成品被遗弃在锅里,房间的主人早早地躺上了床,一夜辗转到天亮。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常态,但是黎颂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想起肖约,不是想念,而是带着一点搞笑色彩的敏感。她每次出门都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巧合再多也只是巧合,肖约不可能无处不在。每次当她安然回家没有遇见肖约,就像打怪成功一样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成就感。后来她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肖约果然无处不在。哪怕她其实并没有出现。黎颂对此表示挫败,怀疑自己无形中被肖约下了咒。周四,黎颂没有去公司,她开着那辆黑色越野,到临和路取了一早订好的鲜花,驶向城外。作为一个家大业大的老家族,黎家有自己家的墓地,在城外的一处小山上,曾经黎家祖宅的所在地。车开上盘山道,远处的景色已经快被雨雾蒙得看不太清,黎颂心情不太好,并没有分太多精力给这糟糕的天气,只是沉默地开着车。这个季节的大雨太过正常。黑色越野顺利驶进墓园。她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撑着黑伞下车,安静地走过空旷的停车场。墓园并不大,她踏着积水走到中间的位置,停在一处墓碑前。上面两张照片并列着,一对年轻男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若不是照片是黑白,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约会时靠在一起的小情侣拍的纪念照。黎颂弯腰将花放下,然后沉默地站在那里,从身后看过去,她的背影那样坚定挺拔,仿若青松。雨水从伞面落下,在眼前形成水幕,照片上的面容模糊不清。“从市区过来有点儿远,抱歉啦,来得晚了。”她语气很轻,却带着一些在她身上不多见的尖锐。“老爷子老了,最近估计是准备退了。可笑的是他们不约而同都把矛头指向我这边,也不知道是坏还是蠢,或者是既坏又蠢。”她最近很忙,也很乱,但是却从没在人前抱怨过一句,她认真工作,面对员工镇定自若得好像那些异常根本不存在。此时在无人的墓地,她第一次开口谈及这些。“我不想掺和这些,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是我真的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她依旧站得笔直,只是眼眸微垂,“我以前一心想和他们斗,是觉得我赢了就是你们赢了,后来更加苦心经营,也是想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可是现在想想,就算笑到最后又有什么用,你们成了一捧灰,听不到我说话也看不到我的风光,想护着的人也不在了,这么久梦都没给我托过几个。活着活着就成了孤家寡人,比老爷子少走几十年弯路。”她笑了一下,明明眼睛是弯着的,却让人觉得难过。“不过我倒也不是就这么废了,日子也不是不过了。就这么着吧,等这阵儿过去了,我就彻底跟黎家没关系了,将就着把这辈子过完,到时候咱们在底下团圆。”其实她不该是个如此优柔厌世的人,毕竟从小的日子过得也算优渥,事业上也没什么大风大浪,她走到哪里都该是天之骄子,而不是站在这里对着墓碑自怨自艾。可是有些东西就像是钝刀子磨肉,父母出事后的那些冷眼和针对,独自谋生时的孤苦无依,芳心初动时的犹疑错过,失去爱人后的重坠冰窟……这些东西单拎出来或许都能克服,可是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放进短短二十九年的人生里,便显得沉重起来了。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爱别离求不得,丝丝缕缕的痛苦错杂交缠,汇集成绳,总能在某刻将人的意志力绞死。她说完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转身离开,刚坐进驾驶座,就接到了黎臻的电话,她打开外放,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