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一夜没有睡好,带着忐忑的心前往太鲁阁。不过途中她开始觉得自己很蠢。怎麽会相信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有秘密,专案经理大可不提。为什麽要说一个只要上网就能戳破的谎言呢? 安洁坐在岛泥派来的厢型车上和司机大哥聊天。经过当地原住民的部落之後不到十分钟,安洁就看到矿场入口的匝道。一路上他们和很多大卡车擦肩而过,看来即使发现遗迹也不影响他们的采矿工程。 「我们晚上会住哪里?」安洁拍拍自己腿上的行李。她可不想在适应新工作环境的同时还要带着自己的行李趴趴走。她说:「矿场里面有员工宿舍吗?」 安洁「嗯哼」一声,不情愿地接受。下车的时候专案经理胡小姐刚好在办公室门口和一位男人说话,安洁和司机大哥道谢,向前打招呼。和胡经理说话的男人身材粗壮,长着一副国字脸,年纪看上去四、五十岁。他的下巴有胡渣组成的、不完整的落腮胡。如果用刻板印象来说,就是那种在丛林里待了十几二十天的求生大师。 安洁差点就把胡经理晾在一旁,抢先一步自我介绍。好在胡经理反应得宜,赶在安洁之前开口说话。失礼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过胡经理救了一个人,救不了另一个。男人一个箭步向前和安洁握手。他说:「这麽年轻就当上学者,真是年轻有为。我是这次活动的向导,业余探洞的。」 「王青大哥是国内少数有洞窟探勘经验的登山教练。」胡经理补充:「负责这次探勘活动的行程规划。」 「就在边上。」胡经理一如往常简洁地回答,然後继续补充:「你可以先去看看遗迹的入口,王大哥刚好也要过去。」 跟在王青後面,安洁这才发现矿场的规模b想像中要大。她当然不知道正常的大理岩矿场规模如何,她指的是矿场挖掘的量t。向前望去,一半的山头都被铲平了。明明在山上,地形该上下起伏,现在视野却异常广阔。 王青表示十年前有日本团队在太鲁阁峡谷做过初步调查,沿河岸都只有发现水平式的小型洞x。虽然该团队猜想上游天祥流段可能有石灰岩洞窟,一般认为太鲁阁的没有复杂的洞窟系统。哪里知道系统的开端在人们的眼皮底下藏了数十年? 安洁听着王青东拉一点,西扯一块,有点听不太懂。没有喀斯特地形不代表没有山t裂隙连结形成的洞窟t系吧?有什麽好惊讶的? 安洁点点头。她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太鲁阁上游河段有多远。如果她来这里之前多留意一下附近的地理位置,就会知道王青的期待多半只是妄谈。就算是真的,也绝对不会有人想要在地底徒步走过这段距离。 「哎呀!」安洁拍拍脸颊。明明应该要对於探险感到兴奋才是,怎麽尽想些贪婪的、现实的事情?像小时候那样光是在沙坑堆沙就能玩半天的美好日子已经回不来了吗? 「没事,不好意思。」 王青刚刚在跟他们介绍进入洞窟之後要注意的安全事项,之後又教导他们各种器具的使用情境。下午的时候还恶补了常用绳结绑法。一直到了太yan落下他们才结束一天的训练课程。 y凉的风从领子和头盔下包头之间的後颈吹过,安洁踏到地上时一阵腿软,抱着绳索旋转半圈才被王青和wadan拉住。她站稳脚步,脚下传来粗糙触感,地上的凿痕猛力而执着。安洁望向远方无尽的黑暗,黑暗好像有一gu引力g引人的心魂,将人向前拉去。抬头看着记者垂降,洞口散shej1n来的日光已经遥不可及。安洁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道路。 安洁跟着前方的王青和wadan,记者和摄影师则走在最後。步道大概有一人宽,纵队一路前进还算宽阔。路上有高低差的部分就凿为石阶,石阶也不偷工,踏步高度和梯段宽度都足够,走起来非常舒适。一点都不像在探索洞窟。 建造这一条通道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进行区域交易或采集稀缺的天然资源。相较於施行工程必须付出的成本,效益太低了。或者是宗教目的?他们为了到某个地方朝圣?总之建造这条步道的社会必须有某种程度的集权t制才能调动庞大人力。集权t制大概出现在新石器革命之後,也就是说这个民族存在的时间范围是新石器时代到近现代之间。 老实说安洁靠着模糊的推论根本无法g勒这个神奇古文明的粗略样貌。走到一半,记者雯琳似乎克服了对身处黑暗和悬崖边缘的恐惧,她开启话题。 「不知道。」王青简洁地回答。 「那也很好。说不定我们能顺着这条路找到更大规模的遗址。」不知怎麽的 「可能吧。」别忘了,安洁可是悲观主义者。她说:「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说不定这一头的哪个路段也崩塌了。」 「怎麽说?」 「其实现在我们得到的讯息还是太少了。任何推论都只是猜测。与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我们之後会发现什麽、要发表什麽──不如感受现在我们看到的一切。这样在我们真的发现新事物的时候,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历程故事不是吗?」 安洁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经过了芒刺在背的几秒钟沉默,安洁身後的雯琳用可ai的声音吐槽。 「哈,小妞你这麽闷sao,以後会交不到男朋友的喔。」 说要脚踏实地专注於现实,又说要在记者采访时描绘一个完整的发掘故事,安洁话语中的矛盾被一语道破,她耳根润红,还好在黑暗之中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虽然安洁觉得很羞耻,但还是感谢雯琳帮她化解尴尬气氛。 内心独白很冷淡,其实在其他队员眼里,安洁兴奋地简直就要抓狂了。不只抓着其他人热情地介绍每个她认得的文物,原本y郁的声音还拔高了八度。喊叫声来回震荡,轰炸其他人的耳朵。 後来浅洞数量实在太多,安洁只能稍微看一眼,并为浅洞编号,然後依依不舍地继续前进,不然探索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他们完全没有转弯。 不断前进,相似的洞壁不断出现。一遍又一遍。安洁开始喘不过气。周遭温度升高,空气很闷,众人的脚步很沉重。安洁的视线模糊不清。不知道那是第几次右上方洞壁闪过一个特别深的凿痕? 「冷静一点,怪力乱神的事情是不存在的。」王青轻笑两声,感觉他也有点喘:「真正会让我们走不出去的是自己内心的疑神疑鬼。」 wadan也用另外一个观点向雯琳保证他们会平安无事。大家都发言了,安洁觉得自己也该凑一脚,她说:「就算有诅咒也没关系。连埃及图坦卡门的诅咒都是探险家离开墓室之後才病si的,没有这麽厉害的诅咒可以把我们困在这里啦。」 「喝!」 「刚刚……洞壁上好像有人脸。」 雯琳点点头之後才勉强继续走。後来情况并没有转好,隧道前方还是隧道。雯琳常常在洞壁的纹路里头看见扭曲的人脸。每次雯琳快速撇头让她身後的陈胤臣吓得p滚尿流,他们都要休息好一阵子才能继续前进。王青再三强调在墙上看见人脸只是大脑在紧张情况下的过度反应,只要保持冷静就没问题。 「喂,我们真的有在前进吗?」 这条隧道实在是太长了。 这条隧道不偏不斜,洞壁也均质地缺乏变化,好像就要这样永无止境地向前延伸。再这样走下去,他们该不会穿过地壳,挤过地函,最後摔落到地心之中? 他们将要堕入十八层地狱。 安洁瘫坐在洞壁之上,臃肿的装备和外套让她头晕。好不容易挣扎着拿到水壶,闭上眼睛灌一口甘露,她舒一口气。 「普普通通吧。」 「都很好。」雯琳挥挥手。倒在背包上还是挺舒服的。发汗,就省下这个步骤。王青说:「可以感觉到有风对吧?不用担心。我们一定有在前进。而且马上就会脱离这个处境。」 「哇——太好了!」雯琳走出低矮的隧道,双手向上伸展,高声欢呼。 几个人形式上地拍了几声。虽然确实是很高兴,但他们现在除了放松,什麽事都不想做。 拍手的时候远方传来回声,显然这个洞窟有一定的大小。如果在这里迷路,找不到来时的隧道就糟糕了。王青用脚边的石头堆成明显的人造排列当成路标。王青没有使用喷漆的习惯,因为在这种复杂的环境喷漆的辨识度不高,而且会造成w染。即使王青只是业余探洞者,他还是有他的行动原则。 这一个路段也常常看见篝火的痕迹,不过只有工程量多的地方才会出现类似一开始浅洞里的物品摆设,或是骨雕、玉器或是石器。王青在附近探索一圈,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才发现有什麽不对劲。 就像困在洞窟里的鬼魂附身在安洁身上一样。 「喂小妞,你怎麽了?」 低沉的男人声音。 「有什麽问题吗?」王青把安洁背包里的水壶ch0u出来,要她喝水。 「很正常吧?我们十大建设盖好国道一号,还不是用到现在?年代不一样没什麽奇怪的。」 当安洁在步道旁的浅洞里看到打制石器虽然兴奋,也觉得奇怪──旧石器时代的人居然进行了大规模的工程。现在情况变得更诡异。为什麽新石器时代的人会接手旧石器时代的人致力达成的伟业?目前的考古学都不觉得同一个地区,两个时期的文化在血缘上直接相关。相差数千、甚至数万年,没有交集的两个文化要怎麽传承他们共同的目标? wadan凑过来加入话题。他b安洁年纪大几岁,不过他们中学时用的历史课教材是一样的,大概知道安洁举这些例子想表达什麽意思。 如果是同一个民族接续的工程,那技法应该不会随意变动。尤其是上万年都没有变过制造石器方法的旧石器时代人类应该难以在几代之间变化凿洞技巧。再加上如果真的存在一族全力投入这个工程长达数个世纪,这样权威式的传统技术基本上很难有变化。 「所以问题在哪里?」王青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有什麽大不了的。 就像有一只受到封印的恶灵在诱惑他们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吧,那也是之後你们要研究的问题了。」王青站起来,催促他们前进。他说:「现在还是赶快前进,确认遗址的规模b较重要。」 接下来他们进入缝隙相连的石窟,这里的侵蚀现象不发达,他们还可以看见几万年前山t裂开时的锐利剖面。过去的人们利用落下的巨石雕刻出各式图腾。图腾中有单纯的几何图形、动物的纹路,也有人形象的圣灵。 「好夸张,这里的图腾形式也太多了。」 「可能这段道路花了b较多的时间,所以经历的世代和民族都b较多。」 不知不觉气温降下来,原本闷热的空气悄悄转变。寒意从闷sh的外套渗到後背。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地方紮营。这里的空间太过狭小,所以他们还不能停下。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通道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多余的空间。从隧道刚出来的洞室已经是最宽的部分了,他们要等到什麽时候才会遇到合适紮营的地方? 「考古学姐姐!」 「嗯?嗯。」安洁眨眨眼睛,虽然有反应,但身t是瘫软的。 王青看安洁嘴唇乾裂,赶快让她补充水分。身为登山向导,居然没有发现组员身t的异样。环境的压力对他影响太大了。一边对安洁进行紧急处理,王青一边思索接下来该怎麽做。 尽 「这里实在不太适合,我们再走一下看看。」 「你们有听到什麽声音吗?」 陈胤臣的一惊一乍已经让王青感到厌烦。不过有了安洁的先例,与其对陈胤臣说这世界上没有鬼,不如关心他的身t状况。 王青侧耳倾听,真的听见了不间断的、流水的声音。 几个人振奋jg神,攀过几个横倒在地上的低矮落石,跳下几段在巨石上开凿出来的阶梯,拉高的洞顶让他们加快脚步。 王青转过身背靠在石壁上,雯琳直接瘫坐在地上。不要说状况有改善了,这里的空间还b刚刚那里要窄,如果要在这里过夜,他们得半蹲靠在一起才塞得下。 「让我想一下。你们先歇着。」王青绝望地抹脸,许久才回覆wadan的提问。 风?风! 王青像抓到救命稻草那样,完全没有考虑其他的可能x。激励组员继续前进。他抓着安洁的背包又推又扯,粗鲁地把自己挤过狭缝。不管後面的人是否跟上、不管前面有什麽路况,他只是近乎癫狂地向前爬。然後他一个踩空,往下坠落。 狭缝後面是另一条和狭缝近乎垂直相交的大山隙、一条峡谷一样宽的山隙。山隙中间有浅溪通过,左右两边延伸到头灯的照s范围之外。王青抬头一看。断崖之上水从数十公尺宽的河道往下倾泻,经过数百公尺的自由落t,在头灯照s的范围之中散成一片白se水雾。 天上瀑布。 安洁感觉自己很兴奋,很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手里拿着玩具似的、涂着鲜红颜se的小铲子,她用铲子拨开土壤。下面会有什麽呢?真是让renyu罢不能。 啊啊,这是小时候的我。安洁笑着半蹲在nv孩身边。那nv孩穿着自己的幼稚园制服,她hse的帽子特别显眼。要问安洁怎麽还记得小时候的服装?妈妈每半年一年就要拿出她小时候的照片细细感叹,感叹当年那个纯粹喜欢挖掘土壤的少nv是怎麽长成这个奇怪,不对,这个亭亭玉立的人类学系大学生的。 是她自己。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麽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表上的时间已经走过凌晨三点。看看左右边上的人,只有媒t二人组在睡觉。两人都没有打开睡袋。陈胤臣侧躺蜷缩在汽化炉旁边,雯琳则是用一个奇特的方式趴在背包上。如果不是在这种y冷不适的洞窟里面,或许还会有人觉得她很可ai。长得漂亮真好呀。 刚刚她的身边似乎蹲着一个人。 突然出现的说话声让安洁吓一跳。是王青和wadan回来了。刚刚两人好像去前面探路,现在准备和媒t两人组交换守夜。 「你昏倒了之後我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这个峡谷。」wadan挥着手中的手电筒,为安洁照出附近空间的全貌。他说:「我们刚刚在瀑布後面发现一个通道,整修得很好,之後应该会b较轻松一点。」 安洁抬头看着瀑布,心里和王青一样产生仙境云雾翻腾的意象。 「对不起。」 「我以为还可以再走一下的。」 「不然,我帮你们守夜?只要注意水位有没有上升就可以了吧?」 确实如果为了弥补过错而让自己的状况变得更差,反而对其他人造成更多麻烦。落入恶x循环就不好了。wadan则是拍拍安洁的肩膀,他说:「长时间待在地下真的会对身t和心理造成很大的压力,不舒服是正常的。还是趁机会好好休息。你看我这麽冷静,刚刚只是到附近绕一圈,我还以为我看到一个小孩在路边跑。压力大到都看到幻觉了。」 「那只是岩石反光造成的错觉。」 可是只要想到梦里的男孩,她根本静不下心,只能听着雯琳和陈胤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浑浑入睡。 「安洁,身t还好吗?」他们距离现代医疗越来越远。 「不要逞强喔,我们这只是第一次探勘。找到距离适当的中继站已经很不错了。把中继站设在瀑布下也很浪漫不是吗?」 大家又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之中。 接近瀑布下方,由上洒落的水珠滴到脸上冰凉冰凉,有点像是花店或咖啡店会喷洒的雾气,还挺舒服。只是要小心上游有什麽树枝、石头落下来。好在河道上没怎麽看到这些杂物,被击中的机率应该很低。 进入瀑布後方,虽然没有水流,但天然洞窟的大小b起先前的路段要宽阔很多,走在其中不会怎麽感到压迫。安洁无心的言语好像说中了接下来的发展:瀑布前後的景象完全不同。b起人间和地狱之间的分别,两者的对b更像地狱和天堂。他们在剩下的半天时间里面应该可以探索b想像中还要大的范围。 就像巫婆沿路撒下引诱孩童的糖果那样。 地形的转变是如此的悄无声息,他们直到看见一整片的流石石阶才意识到他们发现了存在於科学家假想之中的喀斯特地形。在太鲁阁的地底之下,居然真的有发达的石灰岩洞窟! 能来到这里真是三生有幸。 安洁回想起王青的故事,那次无功而返的学术探勘,那篇日本人团队以中文书写的奇异科学报告,报告上建议的那些难以实现的後续调查。 王青b对他们走的路线图和太鲁阁附近的地图,但因为他的路线图没有纪录坡度,所以也说不准。不管怎麽样,这趟探险真的值了。不只找到各时期史前文化的遗迹,就连地质学上都有颠覆x的发现。 这些小事并不能满足王青,来到这里他有他自己的原因。如果这些小事能让其他人员感到满足,那是再好不过了。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 骸骨。 骸骨们穿着的衣物还没有烂光,可以辨认出带有明显的台湾原住民风格。但安洁对於每一族的服饰特se并没有特别研究,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这些骸骨主人的身分。其实现有的原住民族也是政府订出来的,如果这个部落的後代族人没有保留足够的传统文化,要人类学强项不在台湾原住民文化的安洁讲出他们族群的名称是天方夜谭。 「有点像我们传统服饰。看上去有一段时间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们这附近的部落的人。」 wadan摇摇头:「我是没有听过长老说过类似的传说或仪式。而且这人数也太多了,说不定三分之一个部落的人都在这里。如果一次会损失这麽多人,这传统也未免太危险了。」 「逃难?你是说逃离日本人?」 「这实在不好说。」毕竟wadan也是返乡青年,这两年才开始认真接触部落里流传的神话和口述历史,对此了解得并不是很全面。 「我只是想说如果可以确认我们之前最後一批人进来是什麽时候,就可以大致上掌握另一边通道是在什麽时期崩塌的。」安洁感到有点无辜,她以为王青是在指谪她拖累大家的行程。 「咦?这我倒是没想到。」因为探勘队通过峡谷的时候,安洁已经陷入昏迷,所以对於那个地点的所有印象就是悬浮在空中的瀑布,没有考量到宽广的峡谷也有其他入口的可能x。安洁说:「说不定我们之後可以直接从峡谷附近进来,就不用走那一段路了。」 「我没什麽关系。」wadan的声音很平静,他说:「现在也不能帮他们做什麽,出去之後再想办法吧。」 「喂,我那边看见有趣的东西。」小组成员又一次回到分岔点集合,雯琳跑过来向他们传递捷报。 安洁和wadan慢慢地走过来,因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特别的发现,或者说这些发现已经没办法让他们感到特别,他们对雯琳表现出的兴奋并不是很有兴趣。安洁说:「你看到了什麽?」 好不容易这次轮到自己猜中正确方向,其他人反应却很冷淡,雯琳鼓着脸颊要其他人跟上。 「怎麽会……」到那个没什麽特别的岔路,安洁看见一个非常熟悉,非常经典而有力的人工曲线。即使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项器具,她也一眼就认出地上的东西是什麽。 而且是近代的款式──安洁甚至能认得上面的商标──那种在居家diy修缮卖场里会陈列的进口品牌。安洁小时候曾经也想要一把,不过被妈妈当作胡闹无视了。 这些人一定知道洞x的底部有什麽。 「王大哥。你确定这里不是什麽登山山友都知道的私人景点吗?」安洁忍不住开口。 安洁感到只有雯琳一人因为发现了奇特的事物而得意洋洋,其他人某种程度上都受到了打击。安洁有点後悔自己提出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大家都对於这次的探险有太多期待了。安洁cha着腰思考一阵子,最後说:「就算有人先来也没有关系,如果他们没有发表,我们也算是第一发现者。」 「你们想想嘛,埃及帝王谷古墓群在科学家发掘之前就已经有很多盗墓贼进去过了,但新闻里也只用盗墓贼这三个字带过他们。发现人的称号还是留给这些科学家啊。我们也是这样。只要好好纪录,把成果发表出去。这事还是算在我们身上。」 「这倒是真的,我们很难知道他们丢下十字镐时的情况。」安洁跟高兴大家又重振jg神,她说:「还是谨慎一点b较好。」 「能帮我开一下吗?」 「我们出发前一天我在矿场的洞口那边绊到脚,手扶在岩壁上结果划破皮,你看好大一个洞。」 雯琳顺势牵着安洁的手,她放下坏笑,没有多说什麽,只是轻轻地r0un1e两下安洁的虎口。 「天啊!你可以不要每次都这样吗?」王青已经快被陈胤臣这种诡异的语调弄得jg神衰弱,他说:「你要问问题就好好问,哪一次我们没有好好回答你?」 「六……八。」王青算了一下,突然发觉有什麽不对劲。 「可是,表。」 原本他们预计在第二天中午就原路折返,赶在三天之内结束探险。可是依据他们休息的次数,他们已经多待至少一天。为什麽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在回程途中有没有足够的粮食根本不是现在应该担心的问题。 「说真的,我们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时间?」 「相机呢?相机的时间呢?」 「不行,上面写现在是1982年2月3号。」陈胤臣向大家展示相机画面,快速的晃动下安洁只能看见一片白光。陈胤臣说:「其他照片的时间也是乱的,一下子1990、一下子2022年……」 雯琳转头看向他们来的方向,想法更加失控:「所以如果我们现在走回瀑布那边,我们有可能会遇到那些骨骸还没有si的时候──那些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原住民?」 「可是不只这样。」 「相机里面有很多照片,虽然是我照的,我是说那是我的拍照习惯,但是我完全没有印象我有照过。」 安洁一把抢过相机。陈胤臣作为摄影师相当尽责,不只拍下了沿途的风景,也详细地纪录队员之间的日常互动。一张一张的照片里面有洞壁的纹理、先人篝火的痕迹、安洁指着岔路的样子、他们休息时轻松聊天的神情、她和wadan亲密的交谈…… 每一张照片里的自己都像易容的怪物那样恐怖。明明长着和自己相同的样貌,做着自己会做的事,但安洁根本不觉得照片里的nv人就是自己。她根本想不起来她做过这些事情。 「我们对於休息的印象是对的。」安洁摀着嘴巴,讲出她难以接受的结论:「我们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走了超过半天。王大哥,我们有办法知道我们究竟走了多久吗?」 「我们一定要知道这件事吗?」雯琳不太能接受自己缺失了这段期间的记忆,她说:「现在就不能专注讨论回去的办法?」 他们各自打开背包,把自己剩下的粮食和水在地上摆开。 「……怎麽这样?」雯琳发出绝望的声音:「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我想我们也没有本事在这几天里跑太远。」 王青算了一会儿,又思考许久,他用笔杆敲敲笔记本,说:「情况有点尴尬。」 「我估计了一下,我们经过瀑布之後的路程大约需要两天才能走完。重点是到了瀑布之後,还要经过最一开始的那条步道,也要花上整整一天。我不知道到那时候我们的t力足不足够走完全程。如果又有人发生小妞的状况,那我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峡谷那里能不能找到出口也不一定。」王青刻意对於峡谷有风这件事只字不提,他说:「与其花两天时间回头,不如我们继续在这里探索,洞窟水系一定会有对外的开口,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去。」 安洁难得地说出了激励人心的话:「从矿场到瀑布的步道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条路,路程中我们一定会相遇。我们不该着重在我们可以走多远,而是要想只要我们走多远就会多快被找到。难道不是这样吗?」 背包相较於安洁的t型有点过大,她用力耸肩抖动背包,想要调整背带压在肩膀上的位置。然後她听见身边响起「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安洁刚刚在剧烈抖动身t,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听见了什麽。她和其他人对视,想要确认现在是什麽情况。 wadan、雯琳还有陈胤臣压低身t点点头。他们小心地移动头灯,扫描附近可能的声源。陈胤臣已经快哭出来了:「怎麽办?这里真的有不乾净的东西。」 「我觉得那不是水壶的声音。b较像。」雯琳说话结结巴巴:「b较像小孩的笑声。」 「所以就说是……」 「我才不要。」安洁也压低了音量,王青自己要大声说话招怨恨就算了,她才不要做任何可能会让自己变得显眼的事情。 三个人都摇头。 「如果看都看不到,那他又能对你做什麽?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在怕……妈的!」 「啊——!」 雯琳一边尖叫一边往反方向狂奔,安洁拉住她的外套和背包,想办法让她停下来。但安洁b雯琳娇小很多,根本拉不动雯琳。两人双双扑倒在地上。 怎麽办?如果是昏倒还好说,他们不可能扛着一个jg神崩溃、会疯狂挣扎的人在洞窟里前进。真是的,那些後勤人员!明明医药包里什麽都有,怎麽会没想到要带镇静剂? 「你在说什麽?」陈胤臣小声地责难。安洁「嘘」地要他闭嘴。 「不是人脸,那是什麽?」 「那是山羌。」王青说话了。 「我是说那可能是某种大型哺r动物,或是猫头鹰之类的。这些动物在那种情况下突然被光照到就会愣在原地。牠们瞪向光源的样子很容易被认ren脸。你看嘛,有些鸟的叫声听起来也像小孩在笑。」王青蹲下来,对雯琳说:「徐小妹,我不是因为要安慰你才这样说。我真的觉得是这样。而且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 「这些动物不是生活在洞窟里面的,他们只是误闯这里才遇上我们。」王青将雯琳扶起来,他说:「这就表示这附近就有通向地面的出口。我们只要找到那个出口马上就可以出去。之後我们打卫星电话,不到几个小时就可以等到救援。所以打起jg神来。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安洁有点错愕,她原本只是要安抚雯琳,让她可以冷静下来跟着大家继续往回走。哪知道王青随便说几句话就将所有人往洞窟深处带? 「我们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通向外面的出口。」王青的语气很坚定。 「之前讨论过了,如果可以确定这附近就有出口的话,我们大可不必再多花两天时间在洞窟里往回走。」:「wadan,你确定吗?不照着我们原来的计画回去?」 「而且我们可能也没有那两天了。」王青补充:「即使我们可以在洞x里面挨饿前进,我们也没办法在洞x里面0黑探路。原本预计的行程只有三天,照明的电池是以这个基准准备的。当然我们也有带一些备用电池以防万一,但照明时数终归有限。」 王青利用他专业向导的身分和稀缺的电池资源,巧妙地主掌了队伍行进方向还有队员视野的控制权。现在走在中间的雯琳、陈胤臣还有安洁基本上看不到任何东西——看不到任何王青不想要他们看见的东西。 然而,安洁对王青会有这麽大的戒心自有她的道理。安洁没有洞窟探勘的经验、也不曾注意过洞窟探勘相关的知识,她甚至连登山露营都没有t验过。安洁对於户外活动的技巧和要诀一无所知。但是她知道关於这个洞窟的秘密、一个只有她知晓的秘密。 和梦里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王青根本不想带他们脱困。他想要带他们进入洞窟尽头、带他们进入无明地狱、带他们进入世界的底端;他想要解放那个被封印在地壳下、摄人心魂的恶灵。一个人投入自己的灵魂还不够,王青还想献祭他们的x命! 安洁得在王青拿起圆锹开始凿洞之前阻止他继续发疯。当初预计步道会通向外面的山地,为了应付初步清理遗址的工作,他们每一个人都带了一把折叠圆锹。她一定要找到机会和王青对质,抖出他继续前进的真正目的。 「喂,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往下走啊?从这悬崖看下去,这条路只会往下吧?」 「你想太多了。这里的地形就是这样,怎麽走都觉得在往下。以我的经验走这边是最快的。」 「那条路没有空气流动,是si路。」 「吵si了!到底你是向导还是我是向导?我说是这条路就是这条路!」 然後是一连串的岩石摩擦和碰撞声。 雯琳坠崖了。 「怎麽办?没有回应。」安洁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都有一个人si了,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 「可是,人从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可能活着吗?」 「明明就是你突然停下来,她才会被推下去。」 「够了!如果你们不去找她,我自己去。」 安洁失魂似地直往下走,脚步踉跄,看起来随时都会跌落悬崖。 「可是是我……」 「我……是我推了她呀!」安洁终於忍不住哭嚎出来。 她杀了人。 该怎麽办?安洁完全不晓得。她只想快点确认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不行,她一定要亲眼看到雯琳的遗t。 想到这里,安洁又开始颤抖。wadan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只是不停地说着:「不要想太多,这只是意外。」 「wadan,谢谢你。」 「你在说什麽?」wadan不解地皱起眉头。 wadan和陈胤臣看向王青,希望他做出反驳。但没有,王青只是脸sey沉地瞪着安洁。安洁说:「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但是如果在找到雯琳之後你还不告诉我们为什麽你执意要继续探勘洞窟,我就要自己回去了。」 少把雯琳的事情和这你的专断独行混为一谈!安洁不以为然地回应:「随你怎麽说吧。」 现在目标明确,王青的秘密也被说开,王青就直直地带他们往洞窟的深处前进。安洁这一方则是每过一个岔路都用折叠圆锹在岩壁上凿出明显刻痕,毫不避讳地展露她对於王青的不信任。 身为团t的成员,知道有秘密却不知道秘密的内容非常可怕,尤其这个秘密攸关生si。 下一个轮到谁? 哪一方都不能相信。站在陈胤臣和wadan的立场,王青和安洁根本就是一夥的。他们只是因为事情乔不拢而争吵罢了。 要不是陈胤臣和wadan觉得他们还有义务去见雯琳最後一面,他们应该当下就启程离开洞窟才是。 安洁认为雯琳失足是她的责任,她的责任在於默许王青将大家带入深渊。如果安洁继续让王青为所yu为,她无法原谅自己、她也无法阻止她的jg神一片一片剥落,崩塌成她不认识的样子。 一路无话,一行人的内心却波涛汹涌。走下第四层落差较大的台阶,洞窟的地势恢复平缓,路也变得b较宽了。这时前方的黑暗传来一连串「哔啵」声响。 安洁推开陈胤臣和王青,一边呼唤雯琳一边在附近搜索声音来源,也不听wadan在她身後叫唤。在附近搜索一圈毫无所获。他们是贴着洞壁绕下来的,不知道离雯琳最後落下的地方还有多远。 「没有。」安洁撑着膝盖喘气,她说:「不过听到有活动的声音。说不定是她在求救,我们应该要喊……」 那是一摊碎片、青se的薄片散在一片圆形区域里面。碎片的质地和周围的钟r石是一致的,但薄得稍微透光,就呈现出一种优雅质感。这些薄片有点像碎裂的蛋壳,而其包覆的物品形状bj蛋还要复杂许多。抬头一看,碎片分布的中心上方有一支钟r石。 脸se青白的男孩。 「怎麽了?你看到什麽?」 「我、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些石片、一些壳。」安洁还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明自己的猜想。从他们看到的脸、听见的笑声,还是自己的梦境?安洁说:「不知道是什麽的壳。」 不过wadan看安洁接近自己,马上戒备地退後。安洁心里一阵惊慌。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吗?」 「你和王青。」 「等等,我们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我也希望这只是误会。我很想相信你,前提是你没有骗我。陈胤臣,你也过来。」 「我没有骗你啊。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是王青!你自己问问他到底想要g什麽?」 相较於安洁的不知所措,王青看着这群年轻人内讧,感到可笑,甚至有些荒唐。他没有摆出戒备的姿态,也没有拿出武器,他一派轻松地双手抱x,看这群人到底要胡闹到什麽时候? 「小男孩?」wadan听见了他唯一有印象的关键字。 「你昏迷的时候!」王青失笑,他说:「你们听听她说了什麽。你昏迷的时候怎麽能看见有人在看你?wadan,原谅她吧,她只是因为压力太大,听了你的故事之後产生了幻想。」 「因为那就是野兽啊。」王青两手一摊。 「那确实就是一种猫头鹰。我说,在洞窟里一直找不到出口的焦急感我可以理解。但这种事本来就这样。我们没有洞窟的地图, 「又是这种说法。wadan,你们那时候也看到小男孩了对吧?还是你也是看到猫头鹰?」 「陈胤臣,你不是也觉得那不是野兽吗?」 「我会这麽说是因为雯琳那时候……」 「我不是因为雯琳出意外才这样。」安洁喃喃地说。 王青见时机成熟,他对wadan说:「她现在的jg神很不稳定,之後看到雯琳的时候可能会伤害别人或自己,我们最好现在先收起她的武器。」 wadan一手拿着摺叠圆锹,一手伸向安洁,他说:「把铲子给我。」 「给我。」 「对不起,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看安洁双手被绑走路不好维持平衡,wadan揽住安洁的背包,两人一同前进。要不是现在wadan和安洁两人情势剑拔弩张,说不定安洁还会觉得有些浪漫。 如果现在wadan认为安洁已经不能信任,他觉得不会和她靠得这麽近。安洁甚至觉得wadan对他的关心有点到呵护的程度。就算这其中没有掺杂男nv之情,wadan只是把安洁当成病人照顾,两人的关系也和五分钟之前不同了。 也就是说安洁现在有夥伴,王青只有一个畏畏缩缩的跟p虫附和着他那随时会崩毁的谎言。这样一想,安洁需要做什麽就很清楚了。 「你只是太累所以jg神不太好。」果然wadan的声音很温柔:「不要想东想西的,我们先找到雯琳再说。」 「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安洁尽力装出因恐惧而紧缩的声音:「我刚刚在地上看见碎石片散落在地上,碎片的裂痕还很新,好像刚刚才敲碎撒在那里。我是说如果这里有人的话。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戏?」王青对於安洁的用词很感冒,这麽说就好像王青设局杀了雯琳。 安洁无辜地否认自己在指涉王青的罪行。确实安洁的目标不在王青身上。 说了两段话之後安洁适时收手。现在大家认为认为她的jg神在崩溃边缘,做太过头只会适得其反,让她的话语再度变成歇斯底里的妄言。 他们来到一个较为平缓的路段。从绕行的方向来看,再绕几个弯应该就可以看到雯琳落足的地方。安洁感到紧张。她到底会看到什麽?她希望雯琳只是沿着坡面滚落、希望她只是轻微擦伤,她希望雯琳还好好地活着。 安洁的头灯依旧没有打开,不过她和wadan步伐协调、wadan也不会自顾自地扫视地形,或者说两人有奇妙的默契吗?安洁能够顺着wadan头灯的照s方向观察四周景se而不感到头晕。只是wadan头灯的光线受到大片石帘遮蔽,安洁并不能清楚的看清前方路面。 众人停下脚步仔细聆听,sh冷的空气中细细地传来低沉、间断,摇摆不定的哼声。 不像那时候的「咯咯」笑声,这次的哼声实在太过暧昧,就连安洁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野兽」在作乱,还是只是某种自然现象发出的摩擦声响。 声音停了。 「呜呜……」 安洁的内心面临强烈挣扎,一方面她非常希望那是雯琳的sheny1n声;一方面她非常害怕声音的主人就是刚刚才脱壳的怪物。 各种担忧惧怕让安洁僵在原地。wadan轻轻地推她,催促她向前。但没办法,如果只是要和王青或者是诡异的恶灵周旋,安洁用力踏地一步就能鼓起勇气鏖战到底;但没办法,现在安洁面对的是同伴的si和自己的罪恶。 安洁内心激动地斥责自己。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面对事情的真相。刚刚他们到底向下探勘了多少高度,安洁心里有数。从这个高度上摔下来,雯琳需要奇蹟才能活着。安洁当然希望这世上有奇蹟。 如果还有奇蹟之外,诱惑人的、吞噬人的恶灵呢? 安洁在wadan的头灯照s范围边缘、石笋的後面看见一个苍白的影子迅速向 虚弱的声音、昏倒的人,而且不是那个青se的、诡异的小孩的高度。 「wadan!抓住她!」 「你g什麽?」wadan赶紧将安洁扶起。 王青半信半疑地走到安洁说的位置,他摇摇头後退两步:「这个小妞已经完全疯了。原本只是妄想,现在还看到幻觉。」 对雯琳的关切让安洁顾不得自己和王青的斗争。在旁人看来安洁的jg神已经全面崩溃。 「好了,没事了。」 「wadan?」 气氛诡异地转变,安洁看着王青严肃的面se、陈胤臣同情的眼神,还有wadan近乎失落的、安抚人的笑容。 一阵闹腾之後他们继续上路。安洁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几乎完全依靠在wadan身上。他们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聆听声音的位置,但也没有人再看到任何景象。声音时大时小,这就像声音的来源从他们身边逃开一样。 「什麽东西都没有看到,现在做什麽猜测都没有意义。不过真要我说,还是那句老话,应该是某种误入洞窟系统的大型哺r动物。」王青搔搔头:「为了要避开我们所以一直往我们前进的方向逃开。声音才会这样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也说不准,不过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岔路,如果牠不是早我们很多从跟我们一样的地方进来,那我们很可能正在往牠闯进来的入口前进。」 「我们现在还是先找到徐小妹吧。出口的问题。」王青长叹一声,笑说:「洞窟就这麽宽,再不济,我们把这只动物抓了,烤一烤,还能多撑几天。」 「我很小就搬到都市读书,这几年才回来,山上的野兽也没看过几只,才会说不知道那是什麽动物。」wadan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发脾气。他把话题丢给王青:「王青大哥,你们登山的时候听过这种动物的叫声吗?」 对於声音的来源有大致定论之後,他们放松警戒,不再停下来确认声音位置。加快脚步向前搜寻,希望可以赶快找到雯琳。 来这里的路上,安洁一次又一次地想像她将会看到的画面。或许她会看到雯琳像睡着一样,安静祥和地趴在地上;或许她会看见雯琳因为擦伤、骨折而痛苦地扭动挣扎;或许她会看见雯琳脖子折成奇异角度,si不瞑目的双眼怨毒地瞪着她。 人si了就si了。 「我们现在要怎麽做?」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王青语气很平淡。 「不然你要把她放在这里一个人回去吗?」 「但是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要将同伴的遗t留在这里,wadan还是有点抵触。 「不然我背。」wadan终究是wadan。 王青伸手去拉雯琳的背包,雯琳的屍t被扯动,肢t像烂泥一般瘫软地摇晃。雯琳t内的血ye渗流出来。里面已经完全摔烂了。陈胤臣摀着嘴巴:「你g什麽?」 王青从雯琳的背包里翻找处剩余的补给品。除了食物、电池还有医药用品,王青也带上了绳索还有安全扣、岩钉之类的装备。最後他拆下雯琳的头灯,打开看看有没有坏掉。王青拍几下之後头灯终於亮起来,他就将头灯收进自己的背包里面。 「跟刚刚说的一样,继续往那个方向走。」王青指着前方的黑暗:「那只动物闯进来的入口可能就是在那个方向。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找一个地方休息就是了。我看大家状况都有些不好。」 「你有什麽意见吗?」 「然後我们跟着牠走,却没有再看过那只猫头鹰一次。现在又说有另外一只大型动物,我们看都没有看过一眼,你不知道那是什麽动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你就 陈胤臣说了好长一串话之後看着王青要他解释。但是王青只是看着陈胤臣,仿佛说着:「然後呢?」 「有。」 「你不解释一下吗?」 「你怎麽知道这里有出口?你怎麽确定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就算是直觉好了,总是有依据的吧?」 王青指着雯琳的屍t。这深沉的指责让陈胤臣退後一步。 王青凶狠的气势让陈胤臣退後第二步。陈胤臣甚至觉得王青王青说这句话的不仅仅只是警告他会出意外,而是恐吓陈胤臣王青会亲手杀了他。 人si了,就什麽都没有了。 「如果你们有谁觉得这里有什麽奇怪的东西,要守夜就去守夜吧,反正我睡醒之後就要上路。」説罢王青倒头就睡。 一路上都是wadan在照护安洁,他们就自然而然地互相依偎。靠着洞壁,两相无话。在安洁快要睡着的时候,wadan突然开始解他自己身上的绳索。 看见安洁一脸尴尬,wadan连忙挥手:「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需不需要去上?」 「抱歉。」wadan转头向陈胤臣说:「可以照顾一下安洁小姐吗?」 安洁心里开始琢磨奇怪的假设x问题。如果她说她想要上厕所,那wadan会选择绅士但不t贴地让她一个人走到黑暗里面?还是为了保护她而不绅士地和她一起去呢?安洁对於这件事的答案没有什麽兴趣,说实话不管wadan选了哪个选项都会让她感到不满。她只是在想像wadan因为感到两难而困扰的神情而已。 他指着呼呼大睡的王青,在嘴巴前面用双手食指打了一个叉。大概是说这份纸条不能被王青发现。 什麽什麽?这是要他们在前进的时候用头灯的光线偷偷上面的讯息吗?安洁又看陈胤臣重复一次动作,点点头表示理解。陈胤臣就将纸条塞进她的x前口袋。 他这是要组织叛变! 什麽?谁?想g什麽? 有人把脸贴在她身上嗅闻!安洁想挣开对方,但是对方力气太大,而且安洁现在双手被反绑,对方轻易地就将安洁压在墙上。 腰、肋骨,下x……那人越闻越上面,至於抵达锁骨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贴在安洁身上。 wadan快醒醒! 「噫——!」安洁终於叫出声来,疯狂地挣扎不管身t在岩壁上磨地发疼。 披头散发,青白se的nv人。 「——!」 nv人四肢着地,以不自然地动作扭动躯t,就好像不知道要如何使用这个身t移动一样。她一边转动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打量wadan,一边发出那种低频的、嗡嗡的低鸣声。 wadan大叫一声,nv人向他冲来。wadan扑倒到一旁勉强闪过。 另一边王青和陈胤臣抓起背包跑向洞窟深处。nv人被x1引注意力,追了上去。wadan站在原地好久好久不能动弹。 「对不起、对不起。」 他闭上眼睛都能看见那怪物的模样。 安洁双手自由之後,又伏在地上哭了好一阵 「冷静一点了吗?」 「那好像是雯琳。」安洁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 「我现在回想起那个nv人的脸,好像就是雯琳。」 「你是说那是雯琳的……屍t?」wadan一想到si去的雯琳再度动起来,全身一阵j皮疙瘩。常识、理智和眼前的异常事物在他心里引发一次次冲突,难以达成共识:「这不可能啊。但是这个洞窟这麽诡异。不过,就算屍t真的动得起来,雯琳的骨头全都摔碎了,也不可能像那个怪物那样活动……」 「我想确认一下。」 「你知道的吧?」经过这番折腾,安洁终於确信自己没有发疯。是这个洞窟发疯了。她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安洁说:「这里根本就没有王青说的那些迷路的动物;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对外的出口。如果我们想要出去,还是得往回走。」 wadan长叹一口气,一个巧劲蹬起身来。收拾好器具,准备上路的时候wadan发现安洁还坐在原地。他说:「安洁?」 「对不起,我都没有发现。」 一路上wadan左手拿着折叠圆锹戒备,右手扶着安洁的背。安洁拉着wadan的夹克,才有办法一步一步颤巍巍地前进。还好他们之前只是应陈胤臣的要求,找一个看不见雯琳遗t的地方休息,不久他们就回到雯琳陈屍的地点。 雯琳的遗t还躺在原地。wadan先前将雯琳的双手手掌交叠在腹部,这让她的姿势看起来安详宁静,当然,这是wadan看到的景象。在安洁眼里,屍t就只是物品。 好的部分是雯琳并没有变成怪物,坏的地方是他们遇上的怪物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在他们认识之外的存在。等等,知道怪物背後的故事要做什麽?难道要用解开怨恨的方式让怪物成佛吗?安洁暗骂自己的愚蠢。 「所以只是我看错了吗?」 「王青自己想留在这里,我管不了。」安洁站回她之前的立场,一口咬定王青背後有y谋诡计要将他们困在这里。她说:「陈胤臣倒是怪可怜的,我们还是找找看吧?不过也不能花太久时间,不然我们自己也出不去。等等,说到陈胤臣。」 wadan凑过来,他头上的头灯照出纸条上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