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呀,挖呀,眼前立一面巨大石墙。 碎屑一片一片剥落让她心情高涨。 眼前的大石头镶着土se结晶,nv孩不倦地挖凿洞x, 挖呀,挖呀,咫尺天涯的奇异密藏。 安洁关掉闹铃,在青年旅馆里睁开眼睛。感觉快要挖到宝藏了,居然被闹铃吵醒。真是烦人。 安洁伸一个懒腰,把还在赖床的同伴踢起来。简单盥洗换装之後,安洁戴上防晒袖套。 美好的、发掘遗址的一天又开始了。 「那儿不是千里之遥的南极大陆;不是万哩之底的海g0u深处,也不是亿万年前发出光芒的神秘星云,那儿就在我们的眼前,我们却对其一无所知!」 当她在国小校外教学,国立科学博物馆的礼品店里看见包埋恐龙骨头模型的石膏玩具时惊为天人。可惜当时背包里的零钱只够她买本馆二楼速食店的一份套餐。就十二岁小孩来说,要选择马上拿到一个梦寐以求的玩具还是忍一会儿享受咸香汉堡配上su脆薯条加冰凉可乐,安洁的决定还是相当理智的。 说了这麽多,只是要表达大家都以为安洁将来会成为古生物学家,到中国沙漠或西伯利亚冻原挖长羽毛的恐龙和冻坏了的长毛象,或许在台湾海峡打捞澎湖象象牙化石也不错。 幸运的是安洁真的得到机会能参与发掘遗址。有一次她和大学导师聊到挖掘的乐趣,导师就介绍她到考古现场当民工,t验一下考古学家的田野生活,顺便赚个零用钱。後来她每到假日就会找机会参与遗址发掘,现在已经算是半个熟手了。 其实学界觉得考古团队只是换个方式破坏汉本遗址、工程单位觉得考古团队刻意拖延阻碍着公路建设,考古团队夹在中间,两面都不讨好。 「今天状况怎麽样?」 一个男同事坐在石头上喝着清凉的运动饮料,向还在纪录分层物件位置的安洁搭话。安洁随口应答。既然要搭话至少拿一瓶饮料过来做做样子呀!不过安洁对於这些事情已经不怎麽在意了。她可没有闲情逸致化妆给那些期待着nv大学生都会浓妆yan抹的男人看。 「今天有一群穿西装的人来找老师。」男同事不管安洁的冷淡态度,继续说:「你觉得那些人是来做什麽的?是不是政府高官那边的决策风向又变了?」 「不会吧?听说他们要改道了。还有人想在这里盖博物馆呢。」 「安洁,教授叫你。」 「教授。」 教授旁边坐了个穿套装的中年nv子。安洁感到有点惊讶,教授难得在外人拜访的时候和颜悦se。这几个月来拜访的人不外乎是工程人员、公务人员,或一些不知道哪来的审议委员。教授没有抱怨或骂人就很好了,最多在记者来的时候无奈地笑一下。今天是怎麽回事?安洁仔细打量中年nv子的样貌,实在是看不出对方有什麽特别。 「安洁,这位是东岛水泥化名公司的专案经理胡小姐。」 「他们的矿场里──是矿场里,很特别吧?──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想要组一个专案团队。想要我们这边出一个人协助调查。我想问你有没有意愿去支援?」 这种案子就派一个大学部临时工?安洁惊讶地指着自己。 「哎呀!」安洁拍拍脸颊。明明应该要对於探险感到兴奋才是,怎麽尽想些贪婪的、现实的事情?像小时候那样光是在沙坑堆沙就能玩半天的美好日子已经回不来了吗? 「没事,不好意思。」 王青刚刚在跟他们介绍进入洞窟之後要注意的安全事项,之後又教导他们各种器具的使用情境。下午的时候还恶补了常用绳结绑法。一直到了太yan落下他们才结束一天的训练课程。有装备。不习惯的厚重感压着她有点喘不过气。虽然步道和洞x入口的垂直落差不大,但一人宽的步道下方是万丈深渊。她带着手套笨拙地垂降到古旧的步道上。 一条通往过去记忆的秘密之路。 粗糙的开凿痕迹不仅仅止於地上,有些路段就连岩壁上都有凿痕,似乎这样的宽度对於当时的开凿者是底线。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保持足够宽阔的通行空间。 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说,路有两头对吧?另外一头通向哪里呢?」 「欸?那我们说不定在往出口走?」 「可能吧。」别忘了,安洁可是悲观主义者。她说:「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说不定这一头的哪个路段也崩塌了。」 「怎麽说?」 「其实现在我们得到的讯息还是太少了。任何推论都只是猜测。与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我们之後会发现什麽、要发表什麽──不如感受现在我们看到的一切。这样在我们真的发现新事物的时候,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历程故事不是吗?」 安洁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经过了芒刺在背的几秒钟沉默,安洁身後的雯琳用可ai的声音吐槽。 「哈,小妞你这麽闷sao,以後会交不到男朋友的喔。」 说要脚踏实地专注於现实,又说要在记者采访时描绘一个完整的发掘故事,安洁话语中的矛盾被一语道破,她耳根润红,还好在黑暗之中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虽然安洁觉得很羞耻,但还是感谢雯琳帮她化解尴尬气氛。 内心独白很冷淡,其实在其他队员眼里,安洁兴奋地简直就要抓狂了。不只抓着其他人热情地介绍每个她认得的文物,原本y郁的声音还拔高了八度。喊叫声来回震荡,轰炸其他人的耳朵。 後来浅洞数量实在太多,安洁只能稍微看一眼,并为浅洞编号,然後依依不舍地继续前进,不然探索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他们完全没有转弯。 不断前进,相似的洞壁不断出现。一遍又一遍。安洁开始喘不过气。周遭温度升高,空气很闷,众人的脚步很沉重。安洁的视线模糊不清。不知道那是第几次右上方洞壁闪过一个特别深的凿痕? 「冷静一点,怪力乱神的事情是不存在的。」王青轻笑两声,感觉他也有点喘:「真正会让我们走不出去的是自己内心的疑神疑鬼。」 wadan也用另外一个观点向雯琳保证他们会平安无事。大家都发言了,安洁觉得自己也该凑一脚,她说:「就算有诅咒也没关系。连埃及图坦卡门的诅咒都是探险家离开墓室之後才病si的,没有这麽厉害的诅咒可以把我们困在这里啦。」 「喝!」 「刚刚……洞壁上好像有人脸。」 雯琳点点头之後才勉强继续走。後来情况并没有转好,隧道前方还是隧道。雯琳常常在洞壁的纹路里头看见扭曲的人脸。每次雯琳快速撇头让她身後的陈胤臣吓得p滚尿流,他们都要休息好一阵子才能继续前进。王青再三强调在墙上看见人脸只是大脑在紧张情况下的过度反应,只要保持冷静就没问题。陷入了异空间,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之中。 经过了约莫一个小时,走在最後面的陈胤臣幽幽地发话。这个想法虽然滑稽,却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因为陈胤臣说出了所有人内心中的恐惧。 安洁收回她刚刚的推论。这到底是什麽时候的工程?石器时代的人有能够凿开这麽大量t岩块的技术吗?还是金属器时代?或者是更之後郑克塽派来采金的汉人?不可能,他们在这里驻紮的时间太短了。客家人?他们垦殖的地点应该不在这里。如果是日本人呢?安洁心里乱糟糟的。 又或者这条隧道已经远离人间?安洁心里浮出不祥的预感。 王青建议他们原地整修。没有受过训练,人长时间待在黑暗中本来就会受到很大的压力。更何况他们挤在封闭空间里长时间弯着腰前进,时不时背上的背包还摩擦到隧道顶端,拖累他们的脚步。他们的jg神和t力都到达极限了。 「怎麽样?还好吗?」王青的头灯照过来刺痛安洁的眼睛。 「如果身t有状况要赶快提出。我们在这里可没办法紧急送医。嘿,後面那两个呢?」 「虽然我不知道这条洞x还会持续多长,这就是探洞的美好之处——你永远不知道你会遇到什麽——不过我们不用担心会遇到si路或沉降的沼气。来,举出你们的大拇指。」王青脱下右手手套,原本应该还要t1an一下才能感觉的空气的流动方向,不过刚刚走了这麽久已经发汗,就省下这个步骤。王青说:「可以感觉到有风对吧?不用担心。我们一定有在前进。而且马上就会脱离这个处境。」 「哇——太好了!」雯琳走出低矮的隧道,双手向上伸展,高声欢呼。 几个人形式上地拍了几声。虽然确实是很高兴,但他们现在除了放松,什麽事都不想做。 拍手的时候远方传来回声,显然这个洞窟有一定的大小。如果在这里迷路,找不到来时的隧道就糟糕了。王青用脚边的石头堆成明显的人造排列当成路标。王青没有使用喷漆的习惯,因为在这种复杂的环境喷漆的辨识度不高,而且会造成w染。即使王青只是业余探洞者,他还是有他的行动原则。 这一个路段也常常看见篝火的痕迹,不过只有工程量多的地方才会出现类似一开始浅洞里的物品摆设,或是骨雕、玉器或是石器。王青在附近探索一圈,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才发现有什麽不对劲。 就像困在洞窟里的鬼魂附身在安洁身上一样。 「喂小妞,你怎麽了?」 低沉的男人声音。 「有什麽问题吗?」王青把安洁背包里的水壶ch0u出来,要她喝水。 「很正常吧?我们十大建设盖好国道一号,还不是用到现在?年代不一样没什麽奇怪的。」 当安洁在步道旁的浅洞里看到打制石器虽然兴奋,也觉得奇怪──旧石器时代的人居然进行了大规模的工程。现在情况变得更诡异。为什麽新石器时代的人会接手旧石器时代的人致力达成的伟业?目前的考古学都不觉得同一个地区,两个时期的文化在血缘上直接相关。相差数千、甚至数万年,没有交集的两个文化要怎麽传承他们共同的目标? wadan凑过来加入话题。他b安洁年纪大几岁,不过他们中学时用的历史课教材是一样的,大概知道安洁举这些例子想表达什麽意思。 如果是同一个民族接续的工程,那技法应该不会随意变动。尤其是上万年都没有变过制造石器方法的旧石器时代人类应该难以在几代之间变化凿洞技巧。再加上如果真的存在一族全力投入这个工程长达数个世纪,这样权威式的传统技术基本上很难有变化。 「所以问题在哪里?」王青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有什麽大不了的。 就像有一只受到封印的恶灵在诱惑他们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吧,那也是之後你们要研究的问题了。」王青站起来,催促他们前进。他说:「现在还是赶快前进,确认遗址的规模b较重要。」 接下来他们进入缝隙相连的石窟,这里的侵蚀现象不发达,他们还可以看见几万年前山t裂开时的锐利剖面。过去的人们利用落下的巨石雕刻出各式图腾。图腾中有单纯的几何图形、动物的纹路,也有人形象的圣灵。 「好夸张,这里的图腾形式也太多了。」 「可能这段道路花了b较多的时间,所以经历的世代和民族都b较多。」 不知不觉气温降下来,原本闷热的空气悄悄转变。寒意从闷sh的外套渗到後背。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地方紮营。这里的空间太过狭小,所以他们还不能停下。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通道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多余的空间。从隧道刚出来的洞室已经是最宽的部分了,他们要等到什麽时候才会遇到合适紮营的地方? 「考古学姐姐!」 「嗯?嗯。」安洁眨眨眼睛,虽然有反应,但身t是瘫软的。 王青看安洁嘴唇乾裂,赶快让她补充水分。身为登山向导,居然没有发现组员身t的异样。环境的压力对他影响太大了。一边对安洁进行紧急处理,王青一边思索接下来该怎麽做。 尽管大家都表示没问题,雯琳提出建议:「我们要直接在这里休息吗?」 王青让wadan背着安洁,陈胤臣拿着wadan的背包,自己则扛着安洁的背包。因为一人失能,整个团队前进的速度变得更慢。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 「陈胤臣,耳鸣是脱水的前兆,快点喝水。」 「不,我是说,好像有水声。」 王青听到了希望的声音。现在这条路这麽难走,就是因为先人y在山间裂隙开凿通道。如果之後的路能顺着地下水系发展,自然形成的洞x有很大的机会有较大的空间,那麽他们就可以紮营过夜了。 等在他们前面的却是一条狭长裂缝。 「现在怎麽办?」wadan说:「要回去吗?」 当他们陷入沉默的时候,在wadan背上的安洁突然开始扭动,嚷嚷着「好冷」,然後把脸埋在wadan背上,像在躲冷风那样。 「如果前面还像这里这麽狭窄,会有这麽强劲的风吗?」 摔到一公尺以下的地上。 瀑布的水量是如此丰沛,却没有一滴水直接落到地上。好像整个瀑布都漂浮在云端之上。王青心中只浮现出四个字。 好久没有这麽快乐的感觉了。 啊!有一颗白se的小石子。白se的小石子在黑se的土壤上衬出鲜明的对b。好可ai。安洁把小石子捡起来放到一边。边上有排成一列列的各式石子,石子各有特se。我可以做这件事一整天! 回忆之中身旁的孩子突然变了容貌,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男孩面se青白,裂着微笑盯着什麽有趣的东西。安洁好奇地顺着男孩的视线看过去。 安洁睁开眼睛。眼前大半黑暗,只有一盏汽化炉提供黯淡光源。对了,她现在受东岛水泥公司邀请,在太鲁阁探勘人类遗蹟。居然短短几天之内又做了小时候的那个梦,明明很久都没有梦见了。 安洁转头看向另一边无尽的黑暗,记忆里突然闪过在她完全张开眼睑之前,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脸se青白的男孩蹲在安洁面前,仔细地观察她。 「你醒了。」 「请问这里是?」 「还要继续走吗?」 「对,如果你的情况允许。」王青脱下装备,亲自和安洁说明计画:「我们打算走到今天中午再回头。」 「这不是你的错。」确实如果是登山 「我以为还可以再走一下的。」 「不然,我帮你们守夜?只要注意水位有没有上升就可以了吧?」 确实如果为了弥补过错而让自己的状况变得更差,反而对其他人造成更多麻烦。落入恶x循环就不好了。wadan则是拍拍安洁的肩膀,他说:「长时间待在地下真的会对身t和心理造成很大的压力,不舒服是正常的。还是趁机会好好休息。你看我这麽冷静,刚刚只是到附近绕一圈,我还以为我看到一个小孩在路边跑。压力大到都看到幻觉了。」 「那只是岩石反光造成的错觉。」 可是只要想到梦里的男孩,她根本静不下心,只能听着雯琳和陈胤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浑浑入睡。 「安洁,身t还好吗?」 「多亏大家,现在已经没事了。」 「瀑布吗?」安洁抬头看着散在半空中的水雾,她说:「这麽说来,以前的人认为瀑布是连接现世和地狱的大门,作为探索的前哨站确实很有意境。」 能一句话就让士气低到冰点,安洁果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呢。 不久,安洁看见瀑布的悬崖底端有一个一人高的洞。说是洞,不如说是入口。前人在岩壁上凿出一个漂亮的、对称的拱形入口。只要再加上一片门板,说是哪个人的家门安洁也会相信的。 当然他们并没有忘记这趟探险原本的目的,如果前面没有遗迹,那探索再多的地方也没有意义。只是每每以为已经到了尽头,他们其中一个人就会在视线的角落看见人类活动的痕迹。 有一种感觉,这些痕迹是在他们抵达之後,为了引路才生出来的。他们一步一步踏入深沉的陷阱。王青谨慎地描绘洞窟地图,以免他们迷失方向。 r白se的石灰岩结晶反s头灯灯光,晶莹剔透。尖锐切削的岩石断面铺上了层层温润糖霜,粗暴凶险的氛围转为安闲宁静,在其间漫步有如置身光洁的仙境。安洁对於这条步道的诡谲印象完全消失。 「我们抵达天祥流段了吗?」 「以我们走的路程有可能。」 不过他们还要继续前进才行。 王青看看手上的表,早上八点十五。很好,距离折返还有很多时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王青因为众人惊恐的叫唤回过神来。 王青跑向灯光聚集的地方,靠岩壁的平台堆叠着b之前的遗迹都还要复杂的物品。王青眯着眼睛才适应强烈的光线。 堆叠在石灰岩平台上的是十几、二十副依偎在一起的人类骨骸。 安洁讲不出话,wadan倒是有所反应。注意到wadan的表情很严肃,安洁说:「你认得他们的服饰吗?」 「应该不是最近的人吧?这麽多人失踪会是大新闻。」安洁仔细观看骸骨的状况当然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考古学家也不会大不敬地去翻动这些遗骸,发现他们身上有火柴盒等等的近代物品,传统服饰底下没有现代服饰,这些说不定是日治时期的原住民。安洁说:「你觉得他们是因为某种传统习俗进来的吗?」 wadan说到一个重点,这里的骨骸有大有小,而且从物品的腐烂程度来看,他们罹难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一群大人带着一群小孩跑到这深山之中到底要做什麽?安洁说:「说不定他们是在逃难,结果遇到了意外,所以困在这里?」 「从原本居住的地方退来这里,打算要做最後的抵抗之类的。」 「这很重要吗?」王青打断两人的对话:「无意冒 「我只是想说如果可以确认我们之前最後一批人进来是什麽时候,就可以大致上掌握另一边通道是在什麽时期崩塌的。」安洁感到有点无辜,她以为王青是在指谪她拖累大家的行程。 「咦?这我倒是没想到。」因为探勘队通过峡谷的时候,安洁已经陷入昏迷,所以对於那个地点的所有印象就是悬浮在空中的瀑布,没有考量到宽广的峡谷也有其他入口的可能x。安洁说:「说不定我们之後可以直接从峡谷附近进来,就不用走那一段路了。」 「我没什麽关系。」wadan的声音很平静,他说:「现在也不能帮他们做什麽,出去之後再想办法吧。」 「喂,我那边看见有趣的东西。」小组成员又一次回到分岔点集合,雯琳跑过来向他们传递捷报。 安洁和wadan慢慢地走过来,因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特别的发现,或者说这些发现已经没办法让他们感到特别,他们对雯琳表现出的兴奋并不是很有兴趣。安洁说:「你看到了什麽?」 好不容易这次轮到自己猜中正确方向,其他人反应却很冷淡,雯琳鼓着脸颊要其他人跟上。 「怎麽会……」 是一把十字镐。 流传着属於自己文化脉络传说的原住民族人抵达这里还让人能够想像,但这是属於现在的人、和安洁他们有一样背景的人——说不定就是谁的邻居——的十字镐。为什麽他们会知道这里的存在?而且为什麽他们要这麽千辛万苦地背着这麽笨重的十字镐来到这里? 安洁的探险队不到两天就能抵达这里,对於其他人来说一定不是难事。这个洞窟根本不是百年来、甚至半世纪以来都没有人类抵达的秘境,甚至可能还是个蛮热门的景点──一个普通的地方──只是没有向外界大肆宣传而已。 「这不可能啊。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知道。」 「是吗?」陈胤臣拍完十字镐的照片,并不是很领情。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结果居然只得到「调查登山步道路况」的这种程度的成果,很不划算啊。 王青和陈胤臣点点头。王青说:「这样的话我们就要重新确认这个方向对不对,因为我们要跟随的还是建造这条通道的先人,如果这把十字镐是来这里探勘的人不小心落下的,他们走的路径不一定会是我们要走的路。」 在大家讨论到一个段落的时候,雯琳就提议他们先就地休息。王青点开汽化炉照明。安洁从包包拿出一条能量bang,她脱下笨重的手套,感到一阵刺痛。她将能量bang递给wadan。 这时候雯琳在一旁坏笑,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似乎在她眼里安洁从一开始就和wadan配成一对。她说:「你的手怎麽了吗?要wadan帮你开包装?」 安洁没有意会雯琳话中有话,她伸手给雯琳看自己右手食指上的伤口,伤口旁边的皮因为长时间闷着汗水泡得发白。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好呢? 「大家。」陈胤臣突然发言,他用气音说话,似乎想要压低音量。他手里相机的萤幕照在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y森诡异。他说:「我们这是第几次休息?」 「不,我说真的,我们从瀑布出发之後休息了几次?」 「光是我记得的就有六次。」陈胤臣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大:「我们在六个小时之内休息了超过六次?怎麽想都不对吧?」 王青这时候才发现,他登山表的秒针根本就没有在动。 问题是这几天他们究竟做了什麽? 陈胤臣的惊惧又一次深深地透入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王青的手表已经停止运作。如果陈胤臣的相机还可以用,上面也会显示现在的时间吧? 「我们不会真的掉到异空间里面了吧?在不同的时空里面跳来跳去?」恐惧让原本沉着的wadan说出不靠谱的话,他转向脚边的十字镐:「该不会不是什麽盗墓贼留在这里的,这是未来的人来找我们的时候落下的?因为我们都没有回去?」能会遇到那些骨骸还没有si的时候──那些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原住民?」 「可是不只这样。」 「相机里面有很多照片,虽然是我照的,我是说那是我的拍照习惯,但是我完全没有印象我有照过。」 安洁一把抢过相机。陈胤臣作为摄影师相当尽责,不只拍下了沿途的风景,也详细地纪录队员之间的日常互动。一张一张的照片里面有洞壁的纹理、先人篝火的痕迹、安洁指着岔路的样子、他们休息时轻松聊天的神情、她和wadan亲密的交谈…… 每一张照片里的自己都像易容的怪物那样恐怖。明明长着和自己相同的样貌,做着自己会做的事,但安洁根本不觉得照片里的nv人就是自己。她根本想不起来她做过这些事情。 「我们对於休息的印象是对的。」安洁摀着嘴巴,讲出她难以接受的结论:「我们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走了超过半天。王大哥,我们有办法知道我们究竟走了多久吗?」 「我们一定要知道这件事吗?」雯琳不太能接受自己缺失了这段期间的记忆,她说:「现在就不能专注讨论回去的办法?」 他们各自打开背包,把自己剩下的粮食和水在地上摆开。 「……怎麽这样?」雯琳发出绝望的声音:「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我想我们也没有本事在这几天里跑太远。」 王青算了一会儿,又思考许久,他用笔杆敲敲笔记本,说:「情况有点尴尬。」 「我估计了一下,我们经过瀑布之後的路程大约需要两天才能走完。重点是到了瀑布之後,还要经过最一开始的那条步道,也要花上整整一天。我不知道到那时候我们的t力足不足够走完全程。如果又有人发生小妞的状况,那我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峡谷那里能不能找到出口也不一定。」王青刻意对於峡谷有风这件事只字不提,他说:「与其花两天时间回头,不如我们继续在这里探索,洞窟水系一定会有对外的开口,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去。」 安洁难得地说出了激励人心的话:「从矿场到瀑布的步道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条路,路程中我们一定会相遇。我们不该着重在我们可以走多远,而是要想只要我们走多远就会多快被找到。难道不是这样吗?」 背包相较於安洁的t型有点过大,她用力耸肩抖动背包,想要调整背带压在肩膀上的位置。然後她听见身边响起「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安洁刚刚在剧烈抖动身t,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听见了什麽。她和其他人对视,想要确认现在是什麽情况。 wadan、雯琳还有陈胤臣压低身t点点头。他们小心地移动头灯,扫描附近可能的声源。陈胤臣已经快哭出来了:「怎麽办?这里真的有不乾净的东西。」 「我觉得那不是水壶的声音。b较像。」雯琳说话结结巴巴:「b较像小孩的笑声。」 「所以就说是……」 「我才不要。」安洁也压低了音量,王青自己要大声说话招怨恨就算了,她才不要做任何可能会让自己变得显眼的事情。 三个人都摇头。 「如果看都看不到,那他又能对你做什麽?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在怕……妈的!」 「啊——!」 雯琳一边尖叫一边往反方向狂奔,安洁拉住她的外套和背包,想办法让她停下来。但安洁b雯琳娇小很多,根本拉不动雯琳。两人双双扑倒在地上。 怎麽办?如果是昏倒还好说,他们不可能扛着一个jg神崩溃、会疯狂挣扎的人在洞窟里前进。真是的,那些後勤人员!明明医药包里什麽都有,怎麽会没想到要带镇静剂? 「你在说什麽?」陈胤臣小声地责难。安洁「嘘」地要他闭嘴。 「不是 雯琳稍稍放松,开始哭了出来。安洁将她抱在怀中,眼神向其他三人求救:「说什麽都好,快点帮忙糊弄过去!」 「山羌?」 王青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似乎在评估自己说的这些话有没有效果。安洁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雯琳点点头。wadan和陈胤臣听到王青真假混杂的说词也放心下来。或许是内心深处希望他们能够马上脱离现状,所以才会这麽简单的就被说服。几个人收敛心神,准备跟着王青朝他们看见苍白人脸的方向前进。 「等等,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不往回走了吗?」 「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个动物是从哪里来的。」安洁尽力地想要提示其他人王青对於人脸的异常论述,但是她现在还牵着雯琳的手,「那才不是动物!」这句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她只能说:「wadan,你确定吗?不照着我们原来的计画回去?」 「而且我们可能也没有那两天了。」王青补充:「即使我们可以在洞x里面挨饿前进,我们也没办法在洞x里面0黑探路。原本预计的行程只有三天,照明的电池是以这个基准准备的。当然我们也有带一些备用电池以防万一,但照明时数终归有限。」 王青利用他专业向导的身分和稀缺的电池资源,巧妙地主掌了队伍行进方向还有队员视野的控制权。现在走在中间的雯琳、陈胤臣还有安洁基本上看不到任何东西——看不到任何王青不想要他们看见的东西。 然而,安洁对王青会有这麽大的戒心自有她的道理。安洁没有洞窟探勘的经验、也不曾注意过洞窟探勘相关的知识,她甚至连登山露营都没有t验过。安洁对於户外活动的技巧和要诀一无所知。但是她知道关於这个洞窟的秘密、一个只有她知晓的秘密。 和梦里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王青根本不想带他们脱困。他想要带他们进入洞窟尽头、带他们进入无明地狱、带他们进入世界的底端;他想要解放那个被封印在地壳下、摄人心魂的恶灵。一个人投入自己的灵魂还不够,王青还想献祭他们的x命! 安洁得在王青拿起圆锹开始凿洞之前阻止他继续发疯。当初预计步道会通向外面的山地,为了应付初步清理遗址的工作,他们每一个人都带了一把折叠圆锹。她一定要找到机会和王青对质,抖出他继续前进的真正目的。 「喂,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往下走啊?从这悬崖看下去,这条路只会往下吧?」 「你想太多了。这里的地形就是这样,怎麽走都觉得在往下。以我的经验走这边是最快的。」 「那条路没有空气流动,是si路。」 「吵si了!到底你是向导还是我是向导?我说是这条路就是这条路!」 然後是一连串的岩石摩擦和碰撞声。 雯琳坠崖了。 「怎麽办?没有回应。」安洁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都有一个人si了,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 「可是,人从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可能活着吗?」 「明明就是你突然停下来,她才会被推下去。」 「够了!如果你们不去找她,我自己去。」、生si未卜的人是雯琳,需要受到关注的人是雯琳!她不想要雯琳醒来的时候身旁没有一人在场。那种绝望的无助感光是想像就让她浑身颤抖。 「安洁!」wadan抓住安洁的背包,把她拉向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她。wadan说:「冷静一点。如果到时候连你都摔下去了,雯琳要怎麽办?你因为她而摔下去,她该怎麽面对这件事情?」 「什麽?」 其实安洁也因为罪恶感而感到害怕。要不是她们两个并排走在一起、要不是她没有看路、要不是她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雯琳身上……要不是她失去平衡的时候推了雯琳一把,雯琳就不会摔下去了。 二十一年的生涯里面安洁第一次感到这麽害怕。不像这个洞窟只有氛围诡谲、不像青白se的男孩只有笑容邪佞,雯琳的失足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就在她身边发生,就因为她而发生! 「神啊,请原谅我。」安洁心里这样祈祷。安洁希望雯琳没事不是因为她关心雯琳,是害怕她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安洁的心是多麽的卑劣啊? 天啊,她心里已经认定雯琳si了。 看到安洁崩溃的样子,王青也坐到地上。他想要平抚心情似地用力地呼x1吐气。所有人相对无话。 在原地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安洁终於缓过来。她擦擦眼角的泪水起身,调整好自己头灯的位置。安洁向王青说:「我们走吧,不过这是我陪你走的最後一段路了。」 「王青知道我在说什麽。」安洁现在也不叫王青「大哥」了,她说:「这里根本就没有野兽,也没有什麽对外的出口,他只是找藉口把我们带到洞x深处罢了。」 「你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事也有一份算在你头上。」 探险就在诡谲的气氛下重新开始。队伍依旧由王青带头,但为了减缓两人的冲突,陈胤臣走在中间,wadan走在安洁身後护着她。 在这逃不了的地方,夹在争吵的两方之间的陈胤臣和wadan自然承受着巨大压力。然而这压力不只来自於成员之间的紧张关系。王青和安洁虽然水火不容,但是他们展现享有共同秘密的默契。陈胤臣和wadan则完全被蒙在鼓里。 没有野兽?没有出口?只是往si路里走?在粮食短缺,照明时数也所剩不多的情况下,陈胤臣和wadan消耗着自己的生存机会,盲目地跟着这两人前进。如今雯琳已经为此付出代价。 一个是将他们推入无可返回的深渊之人,一个是冷眼旁观他们被推入无可返回的深渊之人。陈胤臣和wadan到底能够相信哪一方? 然後他们现在要跟着这两个骗子继续有去无回的旅程。 另一方面,安洁会不明白和王青摊牌的风险吗?安洁是常常说错话,但她并不是不懂得他人感受。安洁当初没有拆穿王青就是为了照顾雯琳,就是为了让团队不会因为互相猜忌而陷入分裂的境地。那她为什麽选在这麽关键的时候撕裂团队? 安洁不得不说。 「雯琳?」 「也不在这里吗?」王青终於开口。 安洁看见视野的角落有一片不自然的景象。她直起身,谨慎地靠近。 这些碎片散布的状态看起来就好像放在钟r石下方数百年物品突然动起来,将其表面附着的那层薄薄的壳抖下来一样。而这些壳的形状安洁越看越觉得熟悉。 安洁这才想起,在这黑暗诡谲的洞窟之中,会动的并不只有活物而已。 wadan和安洁不一样,因为一直提防着他们先前看到的「野兽」,所以和安洁隔了一段距离。看到她神se不对,停下脚步,戒备地等在後方。 意识到这可能是哪些诡异的「东西」留下来的痕迹,安洁冷静下来,不再自己一个人行动。她转头向wadan寻求保护。 「怎麽了?」 「我们?」 wadan不知道什麽时候ch0u出背包里的摺叠圆锹,将安洁和後来跟上的王青隔在外面。摺叠圆锹展开全长不到一公尺,安洁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好远好远。 一直以来安洁很信任wada 「我也希望这只是误会。我很想相信你,前提是你没有骗我。陈胤臣,你也过来。」 「我没有骗你啊。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是王青!你自己问问他到底想要g什麽?」 相较於安洁的不知所措,王青看着这群年轻人内讧,感到可笑,甚至有些荒唐。他没有摆出戒备的姿态,也没有拿出武器,他一派轻松地双手抱x,看这群人到底要胡闹到什麽时候? 「小男孩?」wadan听见了他唯一有印象的关键字。 「你昏迷的时候!」王青失笑,他说:「你们听听她说了什麽。你昏迷的时候怎麽能看见有人在看你?wadan,原谅她吧,她只是因为压力太大,听了你的故事之後产生了幻想。」 「因为那就是野兽啊。」王青两手一摊。 「那确实就是一种猫头鹰。我说,在洞窟里一直找不到出口的焦急感我可以理解。但这种事本来就这样。我们没有洞窟的地图,想要找对外的通路也只能一步一脚印地搜索,有时候运气不好,可能绕了一圈才找到也说不一定。这时候指责别人刻意把你们困在这里心里或许会轻松一点,不过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wadan低下视线,他说:「我不确定。要说这里有小男孩什麽的,实在没有办法想像。」 安洁急於寻求认可,连不能抓的稻草都抓了。果然陈胤臣只是摇摇头:「你那时都说不是了,怎麽现在又要改口?」 「安小妞,没有关系的。」王青为这件事下最後结论:「雯琳发生意外,我们都受到很大的打击。你千万不要怪罪自己。现在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要快点找到雯琳。如果她现在醒了,我们不能放她一个人在那里对吧?」 她这时才惊觉王青的陷阱是多麽y沉、多麽地具说服力。 ……好厉害。不到几次来回辩驳,王青就顺着安洁的话把安洁打成承受不住夥伴发生意外,而陷入妄想的小nv生。安洁感到很绝望,她选错时机发难,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了。 「wadan……」 最後wadan不仅收走了安洁的摺叠铲,还依照王青的建议,绑住安洁的手,避免她做出极端行动。 wadan将绑着安洁双手的绳结捆紧之後,把绳子的一端绑在自己腰上,怕安洁随便找个悬崖就跳下去。发疯的人会做出什麽事情谁都说不准。 不对。 先不管为什麽wadan刚才将她当作背叛者专注於对付王青,安洁还没有ga0明白隐瞒王青的图谋让自己变成了共犯,和王青一轮交锋之後,wadan对她放下戒心是明摆着的事实。 「wadan。」安洁用了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开口:「你问我刚刚看到了什麽吧?」 「你还想说那些毫无根据的话吗?」像是害怕安洁继续提到那些y谋论,王青恫吓安洁:「你要再说下去,我们就把你的嘴巴也塞起来。」 「这里这麽暗,路也看不清楚。wadan,我们会不会又在这里走了两天?天啊,我已经不太记得雯琳跌下去的过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明明路这麽暗,她是那麽害怕,还被b着关掉头灯。然後什麽都看不到的状况下被推下去。明明只是正常地在寻找出口,wadan,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麽那时候要这麽生气?」 「王大哥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她是要煽动陈胤臣内心的恐惧与猜疑。 现在安洁只能装作害怕的样子,将猜疑的小小种子偷偷塞入wadan和陈胤臣的心里,然後祈祷它会生根发芽。 可是这里实在是太暗了。 「听。」wadan的声音从安洁的左 众人停下脚步仔细聆听,sh冷的空气中细细地传来低沉、间断,摇摆不定的哼声。 不像那时候的「咯咯」笑声,这次的哼声实在太过暧昧,就连安洁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野兽」在作乱,还是只是某种自然现象发出的摩擦声响。 声音停了。 「呜呜……」 安洁的内心面临强烈挣扎,一方面她非常希望那是雯琳的sheny1n声;一方面她非常害怕声音的主人就是刚刚才脱壳的怪物。 各种担忧惧怕让安洁僵在原地。wadan轻轻地推她,催促她向前。但没办法,如果只是要和王青或者是诡异的恶灵周旋,安洁用力踏地一步就能鼓起勇气鏖战到底;但没办法,现在安洁面对的是同伴的si和自己的罪恶。 安洁内心激动地斥责自己。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面对事情的真相。刚刚他们到底向下探勘了多少高度,安洁心里有数。从这个高度上摔下来,雯琳需要奇蹟才能活着。安洁当然希望这世上有奇蹟。 如果还有奇蹟之外,诱惑人的、吞噬人的恶灵呢? 安洁在wadan的头灯照s范围边缘、石笋的後面看见一个苍白的影子迅速向下闪过,动作就像人昏眩倒下的样子。 是雯琳听见他们的动静爬向这里! 安洁内心放松,不自觉向前狂奔。王青大喊要wadan控制失控的安洁。wadan混乱之中拉扯绑在腰上的绳子,绳子连到安洁身上让她重重向前扑倒。还好戴着头盔和全副装备,安洁并没有受多大的伤。 「我看到雯琳了!她倒在那块钟r石後面。」 「是真的!我真的有看到!她就在那里!」 「wadan,抓好她,不要让她乱跑。我们至少要把她安全地送回家。」 wadan把安洁的双手解开。一开始安洁还很高兴wadan终於相信她了,但wadan卸下安洁的背包之後将安洁的双手反绑在背後。他背上安洁的背包,然後g着安洁的左手,将她紧紧扣住。 「安洁,没事的。就像王青大哥说的。」wadan的声音温柔地让安洁感到背脊发凉:「我们会把你平安送回家。」 难道疯了的人,真的是我吗? 「王青大哥,你觉得那是什麽声音?」第三次停下来,wadan向王青发问。 「我们走的这个方向有可能是牠闯进来的方向吗?」 「所以我们还是有可能在这里找到出去的路。」 「真期待呀,不知道味道怎麽样?」陈胤臣似乎因为队上终於出现正常对话而松一口气,他说:「wadan,你是原住民吧?这种动物吃起来好吃吗?够不够sao?」 王青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後终於说:「没有。不过也不是只要登山就会认得那些动物。牠的叫声在洞窟里也这麽小,之前就算有听过也不会注意到吧?」 然後王青停下来,手里的折叠圆锹垂落到地上。陈胤臣遮掩双眼跪下来。wadan拉着安洁向前,洞窟里久违的、人造物品的景象毫无遮掩地映入安洁眼帘。 但都没有,安洁没有看见任何情绪,没有看见任何意义。雯琳的形t摊在地上是如此简单、如此直接。安洁第一次感到这世界上没有鬼、没有灵魂、没有si後的世界。 剩下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物品而已。 王青坐在地上拄着折叠圆锹沉思;陈胤臣摀着脸蹲在雯琳的屍t旁边;安洁双手依旧被反绑在背後,靠着石笋面无表情。只有wadan一人打破沉默。 「我才不要在这里休息!」陈胤臣第一次强烈反驳王青的意见,他说:「在屍t旁边你要我们怎麽休息?」 「我……」陈胤臣突然意识到这麽做也不对,但是对於屍t的抗拒最终还是胜过了道德正确。反正这里也只有四个活人,有什麽道义好谈!他说:「我们现在这个状况要怎麽把她带回去?背着她爬回刚刚的台阶?要背你背!」 陈胤臣激动地挥舞双手 「不然我背。」wadan终究是wadan。 王青伸手去拉雯琳的背包,雯琳的屍t被扯动,肢t像烂泥一般瘫软地摇晃。雯琳t内的血ye渗流出来。里面已经完全摔烂了。陈胤臣摀着嘴巴:「你g什麽?」 王青从雯琳的背包里翻找处剩余的补给品。除了食物、电池还有医药用品,王青也带上了绳索还有安全扣、岩钉之类的装备。最後他拆下雯琳的头灯,打开看看有没有坏掉。王青拍几下之後头灯终於亮起来,他就将头灯收进自己的背包里面。 「跟刚刚说的一样,继续往那个方向走。」王青指着前方的黑暗:「那只动物闯进来的入口可能就是在那个方向。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找一个地方休息就是了。我看大家状况都有些不好。」 「你有什麽意见吗?」 「然後我们跟着牠走,却没有再看过那只猫头鹰一次。现在又说有另外一只大型动物,我们看都没有看过一眼,你不知道那是什麽动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你就说要跟着牠走。」 「这里真的有出口吗?」陈胤臣有点急了。 王青的回答简短而坚决。陈胤臣愣住了。他原本以为王青会说出可以说服他的理由。他甚至认为王青有说服他、让他安心的义务。结果王青只是短短地回答一个字就将他打发过去。 「要解释什麽?」 「我就是知道。」王青异样地不再拿出「有误闯洞窟的野兽」那一套说词,或许是他认为他不必重复原因,或许是这个原因原本就不成立。他说:「我是这次探险的向导,我是这里唯一有探洞经验的人。上一次你挑战我的专业的後果是什麽?是现在摊在地上的那个!」 「你们只要跟着我就好了,还想活就不要问这麽多。」 陈胤臣低下头不再说话。王青就招呼大家继续前进。临走之前,安洁的道德意识告诉她应该回头再看雯琳最後一眼。安洁做了,但还是一样,她没有看见任何意义与价值,没有任何特殊的、能缅怀的事物。 後来他们找了一个b较宽广的洞室一角暂作休息。王青点起汽化炉,维持微弱的光线。 王青的命令听起来十分霸道,不过他也有他这麽做的理由。当他们通过瀑布之後电子仪器和手表的计时功能都异常失灵,就连队员们的记忆都会在不自觉的状况下缺失。他们无从知晓现在到底是什麽时候,距离上一次神智清晰又隔了多久时间。说不定他们抵达雯琳陈屍的地点後又过了两天,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 「不好意思,我去上一下厕所。」wadan想了一下,他说:「你要去吗?」 「我知道啦。」安洁撇开视线:「我没怎麽喝水,现在还不需要。」 陈胤臣呆楞地应声。wadan赶紧往旁边的黑暗里面跑。 想到一半陈胤臣偷偷00地靠过来,在安洁开口之前陈胤臣神情慌张地摆出噤声手势。他向安洁展示几张纸条,上面大概写着满满的字。可是安洁和汽化炉距离太远,在这样的光线下根本无法辨识纸条上写了些什麽。 接下来陈胤臣指指纸条,指指安洁,又指指wadan离去的方向。他举出右手食指中指b出走路动作,再b着头灯位置,然後食指中指戳向双眼,再戳向平摊的左手手掌。最後用的动作作结。 尽管表面上相当冷静,安洁内心非常惊慌。她在疯狂情境下因为妄想而埋下的种子居然真的在陈胤臣心里落地生根并且成长茁壮。陈胤臣在王青的眼皮底下传递讯息。 冰冰凉凉的,好像有人的气息呼在安洁身上。安洁转头躲开,肩膀却押上重量,她向後退缩紧贴洞壁。两边大腿外侧隐隐约约被触碰着,她这才惊觉有人跨坐在自己身上。她睁开眼睛,不知道什麽时候汽化炉已经熄灭,眼前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安洁内心一阵惊慌,还没来得及发出求救声音,腹部贴来复杂的触感还有气流的碰撞声。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王青?陈胤臣?为什麽要对她上下其手?因为觉得出不去所以在人生的最後想要来一发吗?她才不要! 那人的嘴唇沿着安洁的身t曲线移动,跨过夹克领子,亲上安洁的 「噫——!」安洁终於叫出声来,疯狂地挣扎不管身t在岩壁上磨地发疼。 披头散发,青白se的nv人。 「——!」 nv人四肢着地,以不自然地动作扭动躯t,就好像不知道要如何使用这个身t移动一样。她一边转动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打量wadan,一边发出那种低频的、嗡嗡的低鸣声。 wadan大叫一声,nv人向他冲来。wadan扑倒到一旁勉强闪过。 另一边王青和陈胤臣抓起背包跑向洞窟深处。nv人被x1引注意力,追了上去。wadan站在原地好久好久不能动弹。 「对不起、对不起。」 他闭上眼睛都能看见那怪物的模样。 安洁双手自由之後,又伏在地上哭了好一阵子。wadan说什麽都没有用,他只好重新点燃汽化炉,在昏暗的照明下抱着折叠圆锹守在一旁。 wadan看安洁抱着膝盖靠坐到岩壁上,ch0u鼻子的声音逐渐减缓,试探x地搭话。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wadan不晓得他如果放任自己惊慌,会不会一口气将自己推入崩溃深渊。在jg神真的崩解之前,wadan只能咬紧牙关忍住不大吼出来。 「什麽?」 居然回想这种事情。安洁的jg神力让wadan感到惊叹。他现在巴不得忘掉那个怪物,根本不会想要确认牠的容貌。 wadan在离开雯琳的坠落地点之前,摆正了雯琳的遗t,所以他知道雯琳的四肢都已经折断,不可能像他们看到的怪物那样支撑着自己。 「你要回去吗?」 「我知道了。如果能确认也能安心一点。」 安洁试着撑起自己,失败之後她发出「喝、喝」这样如同啜泣般的x1气声。安洁微微抬头,双手摀在脸上,阻止泪水滴落,她说:「我站不起来。」 wadan感到心疼。尽管外表强悍坚定,安洁也到极限了。他经过安洁的同意,将他们两人背包里的必须品挑出来,整合到wadan的背包里,减轻负重。最後wadan背包包,只让安洁负责拿手电筒和背负绳索。 「……还在。」 「所以那到底是什麽?」安洁已经ga0不明白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不过这样想起来。」wadan在此之前都还算相对冷静,对於事情发生的过程记得b较清楚。他说:「我们在找到雯琳的屍t之前就有听见那个怪物发出的声音,我想牠不会是雯琳才是。」 「那时候光线这麽暗,我们队上也只有两个nv生,或许直觉上会把在这里出现,看起来像nv人的东西认做是她吧?对了,我们之後怎麽办?要直接从这里往回走吗?还是要去找王青还有陈胤臣?就算王青刻意将我们带到这里,把陈胤臣放在这里不管还是不太好吧?」 安洁想起她睡着之前陈胤臣曾向她传递讯息。手套太过厚重伸不进口袋,安洁脱下右手的厚重手套,食指一阵刺痛。之前划伤的伤口完全没有要癒合的迹象,好在也没有化脓。她掏出陈胤臣放在她x前口袋的纸条。 「再走下去我们全都会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