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云坐在轿内, 神识却关注着轿外。
抬轿的红衣衙役们, 带着苏云走的乃是鬼道。
这天地之间, 人有人道, 鬼有鬼道,阴阳有别, 各不相犯。
鬼道,就是存在于阳间夹缝之间, 专门来让阴间之鬼通行的道路。
苏云看到, 鬼道上有许多阴魂在来来往往,容貌大多与生前相同, 只是身上带着一股阴沉的死气。
他甚至还看到一个吹吹打打的红花娇,唢呐开道, 四个轿夫在半空中抬着轿子,两个童男童女在前各掌一柄莲花灯,皆眉目僵硬, 不像魂灵,更似死物。
碧火幽幽,鬼影幢幢,明明是喜庆的场景,却显出十分的诡异。
看见苏云掀开轿帘,一旁飘着的小吏以为他对眼前的场景感兴趣,贴心的解释道:“仙长,这是凡间有人在办冥婚呢?”
“冥婚?”
这个苏云以前也听说过,不过在现代已经沦为封建社会的糟粕和毒瘤,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冥婚是什么样的。
小吏解释道:“阳间早夭的孩子,父母怕其在下面孤独,就选另一个同样早夭的异性,结为夫妻。
在阴界,算是很常见的。”
“这些阴魂不去投胎吗?”
连结婚都有,难道这些阴魂还像凡间人一样的生活吗。
小吏叹了口气,“哪有那么简单,凡人身死后,先要有判官鬼吏接引魂魄,再交由城隍三司审查生平,赏善罚恶,最后才是交由地府安排投胎。”
看的出来,对于投胎的话题,小吏早憋了一肚子话,此刻苏云一提,就像倒豆子一般的都说出来了。
“投胎也不是那么简单,得排队的,这些流程走下来,除了一些命格好,或大善之人能早点投胎,我们这些生平庸碌的鬼,就只能在阴间等着了。”
“还有一些遭遇横祸,横死枉死的鬼,没有特殊的机缘被超度,就只能一直徘徊在原地做缚地灵。
那才是真的惨呢。”
苏云也叹了口气,没想到,做人难,做鬼竟然更不容易。
小吏指了指自己,“小的就是排了三年的队,后来被城隍老爷赏识,才当上阴官,走上了鬼修的道路。”
苏云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想去投胎吗?”
既然做了阴官,这些年下来,应该早就能排上队去投胎了吧。
小吏摇摇头,“投胎哪有做修士好。
凡人一杯孟婆汤下肚,啥都忘了,下一世又是浑浑噩噩的造业,死了后,还不是不能自主命运。
要是做多了恶事,地狱十八层的酷刑可不会留情面,刑期满了,再往畜生道一丢,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再攒够功德做人。
修士就不一样了,能通过修行有意识的攒功德,修为高深了与天同寿也不是不可能啊。
逍遥自在的,可不比稀里糊涂的轮回好多了。”
他眼神带着羡慕的看了苏云一眼,“不过我们这些鬼修,可比不上仙长们,根基浅薄,很难有大成就了。
我现在就盼着做鬼吏的时候能多攒点功德,到时候投个好胎,说不定还有做修士的机缘呢。”
这话说的颇为心酸,让苏云也有些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有系统,自己是不是也像边上飘着的这些阴魂一般,忘尽前尘的投胎,浑浑噩噩的活着,死亡后又等待着新的人生。
一世又一世,轮回往复,不见终途。
这每一世的自己,还能算苏云吗?
或者说,只是一个全新的个体。
苏云不敢去想象,他只是庆幸,还好遇到了小天,有了这场主宰自己命运的机缘。
这番谈话下来,小吏看着苏云好说话,没什么脾气架子,便一路上和苏云说起自己这些年在城隍府看到的奇闻异事。
苏云听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就远远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宫殿式建筑。
红墙绿瓦,大气威严,正是城隍庙。
小吏让轿夫将轿子停在门边,帮苏云掀开轿帘,道:“仙长,到了。”
苏云牵着小天下轿,抬头一看,正门左右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下联为“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正中是金字的匾额,上书“城隍庙”三个古篆字。
穿过正门和仪门,小吏带着苏云来到了城隍殿,上首一位身穿官服,看起来四十许的儒雅文士正襟危坐。
“大人,仙长到了。”
“在下此地城隍陆文生,冒昧邀请,还请仙长海涵,请坐。”城隍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苏云带着小天在他左手边就坐。
苏云淡淡颔首,“贫道青云子,无门无派的散修。”
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观察着城隍。
也许是修炼体系不太一样,走神道的城隍在苏云的望气术中,身上散发的是金蓝交织的光芒。
蓝色代表香火神道,金色是功德。
让苏云有些意外的是,他的本身修为似乎并不高,但却散发着一股让自己都有些心悸的威势。气息和整座城池连为一体,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千年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