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是门主要赐她一死,她也没有什么好挣扎好犹豫的,横竖没有能力反抗,门主要她死,她便这条命还给门主,以报答当年的一饭之恩。若门主还是不依不饶让她再去杀沈逆的话,她便辞官不干了。还是那句话,那一刀已经算是她报答韩复,她已不欠韩复,不欠丽景门。离开丽景门的规矩她懂,得归还玉璧,从此旧怨自己吞,新仇无人撑腰。可以,她认。当初入丽景门的那块玉璧已经损坏,李司为她手术替换下来也没丢,放在她的抽屉里。上回来的那一次帮她拿了出来,说用是没法再用,权当个纪念。那块伤痕累累的玉璧归还便归还吧,她现在身体里的这块不能给,那是李司给她的。李司已经“坦白从宽”,为了保她的命,那晚李司花了大价钱顾了三名A级机械师,熬夜为窦璇玑量身打造玉璧,手术全程做下来,李司一夜没睡。李司又花精力又费银子还搭进人情,这玉璧来之不易,窦璇玑不可能交出去。想起李司,便想到那次在东市对抗异兽,将死之时,李司骂完门主之后望向她的眼神。真是一条可怜狗。当时李司对她说的这句话,她一直都没忘记。这十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丽景门之外的可能性,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次。这回无论做什么抉择,都不再是为了丽景门,而是为她自己。李司若是知道自己笃定之心,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揶揄她榆木脑袋总算开窍。李司这人一往她脑袋里挤,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成亲那件事。成亲……这两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字,又浮现在她脑海里。当初沈逆和边烬大婚的时候,她和房判还奉旨监督圆房。成亲的整个过程,她俩都在现场冷眼旁观,此刻一想到大婚,脑海里自动有了画面。只不过主角从沈逆和边烬,换成了她和……窦璇玑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顿,用力甩脑袋。想这些干嘛,有那黑皮什么事啊!窦璇玑深吸一口气,去推房判的寝屋门。太早了,房判还没醒。窦璇玑不想叫醒她,便写了张纸条,压在床头。【你可能要换个搭档了。】本来就写了这短短一行字,想了想又显得无情,便添了后半句。【能当你搭档,我很开心。】本想穿着便装去找门主,可是翻了翻衣柜,里面只有三套换洗的丽景门官服,私服完全没有。算了,就穿这身去吧。窦璇玑来到后院,还没开口,便看见韩复身前的石桌上放着一身队正的官服,以及随身令牌。窦璇玑被那官服和令牌吸引过去一息的时间,韩复温和地笑着道:“乖孩子,这次让你受委屈了。坐。”韩复今日穿的是窦璇玑最熟悉的门主官服,罩着金属面罩,沐浴在晨光之下,是熟悉的模样。和那晚温柔地玩弄她的情绪,让她去杀沈逆的,仿佛是两个人。眼前的熟悉感自带真实,将那血腥绝望的一夜衬得像一场虚假的梦境。窦璇玑没坐,就站着。韩复也没强求,为她倒茶。“你这回也是大意了。我不是完全反对你们结交门外人,毕竟在京城当差,多结交些朋友也便于行走。可偏偏是那靖安侯。”韩复不用摸索,不偏不倚地往精致的小茶盏中倒茶,正好七分满。“靖安侯是整个长安城内所有人都盯着的人物,牵扯太多,偏偏你们还被陛下瞧了个正着。我若不逼你行此险招,代价是整个丽景门。丽景门将不再被陛下重用,失去陛下的庇护,下场是什么,你这么聪明,自然明白。”窦璇玑在来之前,想的满肚子话被抽了个干净。她想过死,想过再被威胁,却没想到眼前的情况。韩复道:“我与边烬自小就认识,她的手段我了解,她不会真的杀了你,所以我才放心让你去。”说到此处,韩复缓了语调。“即便没死还是受了伤,受了委屈,璇玑,你救了整个丽景门。我想给你的不止小小的队正,但你太年轻,若是升得太快恐怕有人会不服。所以先从队正做起吧。这段时日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想回来继续当差,什么时候再回来,不着急。”不到二十岁就升任队正,在丽景门里很罕见。窦璇玑看着这身官服,彼岸花在胸前盛开得更加鲜艳,灼人双目。曾几何时,她日夜不停地上值,不眠不休地排查,就是为了能够成为丽景门的骄傲,门主的骄傲。做梦都想早点升为队正。就在那夜之前,她的人生理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二十五岁之前当上队正。没想到这个梦想猝不及防就实现了。可是,她已经不想要了。韩复这番安抚,让那种疲软的倦意再次卷上心头。门主,我要离开丽景门。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变成了一声闷闷的“嗯”。窦璇玑一直垂着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直视韩复。韩复虽然看不见,但失明多年,她已经能够通过气流甚至是细微的呼吸变化,来判断面前这个人状态的改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