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没想到母亲这么喜欢陆萱,以前他还以为只是看中她家的门第,或者老爷子在江南需要吴中陆家帮衬,可如今看她对陆萱的态度,这是真把她当儿媳妇对待,还没三书六礼,就要登门去给陆萱长脸站台,莫非她们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约定。
“时间不早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萱儿就在家用饭吧。”谢南说完拉起她,朝内堂走去。
杨炯虽然只和陆萱见过两面,可观她举止言谈,不得不惊叹她的兰姿蕙质,席间言语风趣,天南地北知识广博,其中还不乏自己经商期间遇到的奇人趣事,把谢南哄的眉开眼笑,频频点头。如此对比一下,杨炯就如同一个外人一般,插不上一句话,只得默默干饭。
“你这孩子今日怎么了?平时那花言巧语张口就来,怎么现在见到萱儿还害羞了?”谢南见杨炯闷头干饭,没好气道。
杨炯闻言一愣,我什么时候害羞了?合着无论什么时候的家长,席间都喜欢拿自己孩子打趣是吧。
“娘亲休怪,只是觉得陆世妹学识广博,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实在是插不上话,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谢南见杨炯如此混不吝,狠狠瞪他一眼就要训斥,却被陆萱拦下道:“世兄是对小妹有意见?我在苏州可听说了,世兄文采冠绝长安,《点绛唇》《相思》《灵宓赋》哪一篇不是惊才艳艳,怎的会是不学无术之人。”
杨炯闻言不着痕迹的瞪了陆萱一眼,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阴阳怪气的本事也这么高?如此说不明摆着怨我看不上你,不知礼数。
果然,谢南听了这话,哪还饶得了杨炯,厉声道:“萱儿说的不错,你到底什么意思?如此不知礼数!”
杨炯不知道谢南是真的生气还是说给陆萱听的,只得解释道:“孩儿与陆世妹还不是太了解,怕唐突了佳人。”
陆萱捂嘴轻笑,回瞪了杨炯一眼后拉住谢南的胳膊道:“谢姨娘为我做主,不然少不得被他欺负。”
谢南拍拍陆萱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一摆手,一丫鬟送上一个沉香木盒,谢南接过木盒打开,从中拿出一支白玉发簪放到陆萱手上:“放心,以后他欺负你尽管和姨娘说,我教训他。”
陆萱看着手中的白玉发簪,一眼就看出发簪的不俗,只见这发簪通体雪白细腻,几缕淡青色的隐线弯折,好似清风拂绿波,又似流水绕花身,清扬明澈,簪头弯曲,竟然似是一个草书的‘之字,整体浑然天成,毫无工凿匠雕的痕迹,显然是一体而成的天然玉簪,可遇而不可求。
“姨娘,这太贵重了。”陆萱说着将白玉之字簪推回谢南的手中。
谢南重新将发簪放入她手上,调笑道:“这是我相府的传家宝,没有这东西你以后说话可没人听。”
陆萱闻言,有些不知所措,猜到了谢南如此做的用意,这是当着杨炯的面告诉他自己是家族承认的姑娘,有谢南这句话,今后在相府不说横着走,至少没人敢看轻自己。
谢南见陆萱发愣,笑着站起身,将白玉之字簪斜插在她头上:“这‘之字簪是早年我和老爷游历天下的时候从一老道手中偶得,当时一见就说不出的喜欢,可那老道死活不卖,非要我们答应他三个条件,本来我都打算不要了,老爷见我喜欢就答应下来。”
杨炯听这故事也觉得有趣,追问道:“这老道会做买卖,左相的三个条件价值万金都不为过,他提了什么条件?”
“那时候你爹还是个不名一文的书生,哪是什么左相,十年前他们提了第一个条件,说是帮一个姓张的道士做什么掌教,我也不清楚,你爹就提了一嘴。”谢南无所谓道。
杨炯闻言一惊,好家伙,这老道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听谢南这么说,那不就是十年前总领三山的道教正一派掌教张陵吗?
老爷子这么有实力吗?江湖的事也能说得上话?想到这对老爷子的威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我说他怎么一个人就敢奔赴江南围剿白莲教,合着是猛虎下山,啸震山林。
从老爷子书信中的只言片语就能猜到,江南的白莲教估计都快被他打死了,现在正忙着往北地运粮呢。
谢南上下打量带着发簪的陆萱,别有意味道:“真合适,带上可不能摘下了!”
陆萱站起身,弯腰朝谢南深深一礼:“吴中陆萱,定不让姨娘失望。”
谢南将她扶起满意道:“子之清扬,扬且之颜,展如之人,家之媛也”
陆萱脸色难得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几句话就差明着说自己就是她认定的儿媳妇,现在还没下聘礼,自己说什么也不太好,只能尴尬站在原地,无辜的看着杨炯,希望他出言解围。
杨炯心中好笑,不是你刚才落井下石的时候,现在知道求我了?想到此,杨炯报复心顿起,低头继续干饭。
谢南见他二人的小动作,哈哈大笑道:“为娘有些困倦,你好好招待萱儿,莫要失礼。”
杨炯见陆萱送走谢南后狠狠的瞪着自己,嬉笑道:“干嘛这样看我?”
“哼!陪我去逛街!”陆萱说着就要朝外面走。
“下着雨呢!”杨炯不知道她发什么疯,站起身想要拉住她。
陆萱不理会他的话,接过丫鬟递来的青色油纸伞,一把塞到杨炯怀里,盯着他不说话。
杨炯抱着油纸伞,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锐利,锋芒毕露,这怎么看着像是妻子恼怒丈夫的眼神,摇摇头挥去莫名其妙的想法,撑开伞和她一起走入雨中。
“干嘛非要在雨天逛街?”杨炯在一旁低声问道。
陆萱慢悠悠的抬着脚步,笑道:“我第一次来长安,平时人潮如织,下雨天正是好时间,不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