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宫里,虞酒卿独自一人端坐在窗边的蒲团上。
夜深风冷,围炉烹茶。
虞酒卿推开窗户,只见一轮清冷的月光倾洒在洁白如玉的昙花上。
“吱呀——”
门开了又合拢的声音传进虞酒卿的耳中,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宁梓辰身穿一袭白衣,走到矮几前与虞酒卿对坐。
宁梓辰笑的满脸温柔,关心道:“阿酒,这么晚还不睡啊?”
自宁梓辰坐上皇位后,他没有封妃纳妾,偌大的后宫只有虞酒卿一人,而宁梓辰每晚也都会宿在栖凤宫里。
纵虞酒卿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他也不气不恼,只会好好的宠爱她,呵护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
虞酒卿看着窗外的昙花,红唇轻启,“宁梓辰,你看这昙花美么?”
虞酒卿在外喊宁梓辰陛下,但没人时,也会叫他的大名。但不管虞酒卿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叫宁梓辰大名,宁梓辰都不会计较,也不会觉得掉了面子。
毕竟,这可是他自己千求万求,用尽手段费尽心机才求来的无价之宝,他自然是要放在心里好好疼爱的。
宁梓辰看了看窗外的昙花,温声如玉,“昙花璀璨绝俗,蕊寒香冷,在月光的照耀下朵朵盛开,美则美矣,只可惜它的美只限于这一夜,稍纵即逝,不得长久。”
“昙花一现,浮生一梦。”虞酒卿轻叹,“像不像你我?宁梓辰,你我现在这般生活也是不会长久的,如镜中月,水中花,迟早会消散。”
虞酒卿的话字字诛心,宁梓辰自立虞酒卿为后,便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事事都将虞酒卿放在第一位,从未亏待过她,且事事都依顺她,可她为什么还要离开自己?
一股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宁梓辰嗓音晦涩,“阿酒,我不明白,我究竟哪做错了?你为什么总是想要逃离我?”
虞酒卿声音如冰切玉,冷冷应道:“你杀了我父皇,还用虞?卿来威胁我,就是你最大的错。”
宁梓辰强颜欢笑解释道:“阿酒,我知道自己亏欠你良多,但是我能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不让我以死赎罪,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好吗?”
虞酒卿沉心静气,她不解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执念这么深?”
宁梓辰心生惆怅,他眼底闪过一丝悲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宁梓辰敛去眼中的悲伤,一双柔情似水的眸中积蓄着汹涌的爱意,“阿酒,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虞酒卿看着他那双墨黑的眸子,虽深如幽潭,但满是温柔,令她不禁想起了景元二十六年,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景元二十六年,虞朝举行了一场盛大隆重的蹴鞠比赛,一年一度,君民同乐。
全邑都的达官贵人都带着亲朋好友,家中男丁女眷前来参加,而宁家也不例外。
蹴鞠比赛,现场人声鼎沸,众人欢呼不已,热闹非凡。
而那一年,宁波的长子宁梓辰也开始崭露头角。
同年,宁梓辰十一岁,他肤色白皙,肌肤细腻,身材瘦长,气质高雅。
宁波教子虽严苛但也慈爱,他虽严肃的教育宁梓辰读书习武,但也会与他说劳逸结合,所以在宁梓辰休息时,宁梓辰就会去玩投壶射箭,踢蹴鞠斗蛐蛐,宁波从不会抹去宁梓辰身为一个孩子最初的天性。
所以今日的蹴鞠比赛,宁梓辰也上阵了。
众人都在嘲笑他年纪小,让他下场,可他不仅不惧,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站在赛场上。
当比赛开始时,宁梓辰动用内力轻功,在赛场上左避右躲,他身轻如燕,动作灵活,他就犹如天神下凡般,在赛场上大展神威,以矫健的身手躲过了一个个抢夺他蹴鞠的人,也避开了一个个拦他的人,当蹴鞠一次次被他踢进“风流眼”时,质疑嘲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掌声连连,欢呼不断。
十一岁的宁梓辰少年心性,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而这也引起了虞酒卿的注意。
景元二十八年,虞容川给十岁的虞酒卿挑选伴读,虞酒卿一下就想起了那个在蹴鞠比赛上为了赢,而不顾一切,横冲直撞的少年,他毫不犹豫的对着虞容川说出宁梓辰的名字。
虞容川宠爱虞酒卿,自会答应他。
景元二十八年秋,宁梓辰进宫给虞酒卿做了伴读。
景元三十年,宁家被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
虞酒卿派自己府上的死士借茫茫大雾而劫了刑场,救下了宁梓辰。
当宫里影卫私下向虞容川禀报,是虞酒卿派人劫的刑场时,虞容川对虞酒卿心软,便不再追究。
但他也明白,为虺弗摧,为蛇若何。
若留下宁梓辰,将来必成祸患。
只不过,他更明白,若虞容川执意杀了宁梓辰,那他和虞酒卿之间,中间永远会有隔阂,会有一辈子都化解不开的误会。
所以,在景元四十年,宁梓辰攻城的那日,虞容川用自己的死给虞酒卿上了一课。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同年,栖凤宫中,宁梓辰一脸怨恨的跪在地上,当虞酒卿站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死士时,少年倔强的脸上满是屈辱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