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列车(五)(1 / 1)

郭发吹着口哨,冷空气里,嘴边吹出一阵白雾,他把二八大杠停在齐玉露家的楼下,那yan台上的矢车菊也已经被收进屋内,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串风铃冻在寒风中。 烂尾楼里,潘晓武仔细听,郭发哼的是心恋:“c,你小子跟我一样儿,都有音乐细胞儿,等着吧,一会儿让你脑袋开瓢。” 郭发揣着那枚暗哑的金戒指,在这等待的空当,他没有ch0u烟,而是对着空气,清了清嗓子:“齐玉露,你愿意嫁给我吗?” 眼前仿佛已经浮现了齐玉露那平静的脸,散文诗一般的肌理,童话一般清澈的眼眸:“齐玉露,祝你生日快乐,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全世界,你愿意做我的全世界吗?” 潘晓武牙关里咒骂,居然是一枪哑pa0!没出声的臭p!他被后坐力震得向后栽倒,子弹壳崩到他的眼皮上,狠狠地烧了一下,他谨慎地揣回兜里,松弛的心忽然紧张了——弹夹里装满五发子弹,已经废了一颗,而他并没有多余的。 他感到幸福,左右徘徊,不停地看表,等了好久,齐玉露却始终没有现身,还是急了,一步三格,飞快走上楼去。 \\ 郭发怔在门口:“叔……,我是齐玉露的朋友……接她上下班。” “她没搁屋里头?”郭发四处张望,有些局促,大头鞋底沾满外面的脏雪,遇了热就变成了黑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昨天都说好了我来接她,给她过生日,”郭发纳闷,“她咋自个儿走了?啥时候的事儿?” 郭发无措地说:“那啥,叔,我去书局看看,没事儿我就走了。” “咋了叔?” 郭发支吾了很久从军大衣内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叔,我,使郭发和齐玉露更加夺目。 白忆楚一蹦一跳,从暗处跑出来,给本场盛会的nv主人公送上一束怒放的玫瑰花。 “不用谢,g妈。” “别看我了,我知道我头油涂太多了,”郭发感受得到她的注视,从前是令人抓狂的ysh蠕虫,现在却像是被月光笼罩,温柔如浴在水中,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两枚戒指,“你喜欢哪个?” 郭发掐了她一下:“疼不疼?” “疼就不是做梦,快点收了,给我个面子,”郭发满面春光,贫嘴的功夫已经全然恢复,“决定不了就点红花,贪心就都拿着,我不嫌乎你脸大。” “平时又jg又灵的,现在咋这么愣,”郭发弹了弹她的脑瓜,单膝跪地,“嫁给我吧,齐玉露,废墟也好,g0ng殿也罢,不论眼下还是将来,你写你的诗,我修我的车,没有为啥,如果非要问,你和我就是全世界,这样说,行吗?” 齐玉露茫然无措,抱着那玫瑰,低眸不语,一张苍白的脸掩映在鲜红的花瓣中,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作呕,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了。 “快走吧,太丢人现眼了。”齐玉露感谢这一顿呕吐,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郭发带着齐玉露走在铁轨上,说要给她一个惊喜,一个一直以来她渴望的东西。 “生日礼物啊,”郭发踩着砾石,掣住她的手,他不敢用力,怕折断她的关节,“你身t没啥事儿吧?你都在我跟前儿吐两回了。” 可天不遂人愿,暴雪再临,专线被迫叫停,那份惊喜也不得不推迟。狭窄的磅房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轮流喝着一瓶烈酒,颧骨都透着红晕。 “洋酒喝着就是不一样哈?我感觉跟饮料似的。”白康宏双眼涣散。 “这是伏特加,可不是什么小饮料。”齐玉露把酒瓶递给郭发。 齐玉露摇了摇头:“可能长得像吧,我家是兰棱的。” 齐玉露皱着眉:“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就没把小齐当外人。”曹微知趣地住了嘴。关节就疼,”齐玉露长饮一口,顺着喉咙吞下白花花的扑息热痛药片,“我想听,你说吧。” 曹微娓娓道来:“当年,我们四个是最好的朋友,在一片厂区住,都是左邻右舍,还在一个班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无忧无虑,想g啥就g啥,我们拜了把子,我是nv孩儿里的大姐大,郭发是男孩儿里的大哥大,我们都喜欢金庸,都把太平当江湖了,说实话,我们是坏孩子,但也是好孩子。” “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都愿意帮他,可他不愿意接受,说那是他的命,后来,他和我们说,他爹喝多了告诉他,他是她妈和一个叫潘崇明的外地老师生的孩子,是个野种!他壮着胆子去问她妈,她妈却又暴打了他一顿,那一回,郭发的耳朵差点被扇聋了。” “我和楚楚加入了形t班,想趁机把郭发的遭遇告诉潘崇明,却不知道这个潘崇明是个衣冠禽兽,他对楚楚格外照顾,有一次,我因为和邻校的人打群架,不在,她就被他锁在了t育器材室里,那地方没有窗户,都是霉味儿,喊再大声也听不到。” “我们来得太迟了,三个人踢开门,一直追那畜生到了中原街,郭发拿着斧头,楚楚一路跟着告诉他真相,郭发失控了,楚楚夺了他的斧子,给那畜生的脑袋砍成了两半。” “那时候,他说的话我一辈子都记着,他说,不做个强j生下来的野种,要做个顶罪的英雄,他说他从生下来就一直活在痛苦里,现在有了解脱的路,为什么不走呢?他被拷走的时候,我们的心都碎了。” 酒已喝尽,只剩空瓶;话已道完,徒留空虚,郭发望着窗外,大雪淹没了一切。 ——“生你的人曾要杀你,救你的人却凌辱你。而你ai的人,你已没有时间陪伴。” 齐玉露捂住x口,面沉如霜:“你们都别动!我想找我爸。” 齐玉露却抬起结冰的冷眸:“我不去医院!你耳朵聋吗?” “你taade别碰我!”齐玉露勉力扬起手,在他的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让我爸来接我!7909842!现在就打!” 映着那滩血,齐玉露的脸se那样苍白,疏淡的眉宇紧蹙,唇齿抖动,白康宏迟滞断片的记忆终于被这血se所唤醒。他想起来了!出事的那一天,有个穿白裙子的nv孩儿远远望着他们,不跑也不叫,踱着不算利索的步子,很久才缓缓消失在街口,不久后,警察就来了…… 齐玉露手里的酒瓶跌落在地,玻璃脆弱,一声稀里哗啦,粉身碎骨,她心下轰然,是信仰被击溃的感觉,抬起头望着郭发,牙关里艰难地挤出那毒ye般的话:“郭发,刚刚没有和你说清楚,我不可能嫁给你,一个强j犯的儿子,怎么会对我好?你和我,还是算了吧。” 齐玉露蹲在马桶边吐完,用sh毛巾擦了擦嘴,清水漱口的时候,腮边被狠狠咬破的软r0u火辣辣地蜇痛:“我刚才吐血那样装得像不像?” “爸,我想吃尖椒g豆腐,多放辣。”回了家,齐玉露的jg神好多了, “放心,该销毁的我都销毁了,我这身子骨,快折腾不动了,我不能si在太平,我得赶紧把小武找着。”齐玉露打开小武的翻盖手机,一遍一遍地查询着新的来电,确实一无所获。 “你就说你想跑了!”齐玉露凌厉地盯着他,这个瘦怯怯的父亲,能扔她一回,就能扔她程了。” “别哭了,听着怪心烦。”那一天的不欢而散,郭发不怪她,可却不能不生她的气。 在书店里耽搁了不到半小时,天se已经昏暗了不少,入冬的天即将入夜,路上郭发沉y了许久:“别谢我,我没打算给你出头,我早就不跟人动手了,再说现在不兴那个了。” 郭发手肘怼了她肋骨:“你挺熊啊。” “不好,我挺忙,忙完汽修厂的活儿,还能忙活我妈,我妈得肝癌了,我想办法给她筹钱换肝呢,”郭发说着自己最近的悲伤经历,口气却挺高兴,毕竟,她的关心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她太倔了,不想治,也不跟我说,我得想法子让她同意。” 郭发的脸se陡然变了,他猛按手刹,车子忽然停住:“你下去。” “我让你下去,你没听着啊?”郭发怒不可遏。 “你撒开!”郭发扯下车把上她的挎包,一把扔进她怀里,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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