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露扶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稳,抿了抿发丝,看向他哭过的脸:“你眼睛咋这么红?” 齐玉露忽然察觉出了什么:“哦!你说店里那个男的吗?他就是那天那个头顶血窟窿的那个人。” “喂!我走不动啊。”齐玉露摇摇晃晃地把人叫住。 “小齐!”忽然,崔海cha0甩着长发从书局里追了出来 崔海cha0看见郭发,触目是骇人的刀疤,他下意识往后一退,齐玉露忙不迭介绍,声音低低的,紧紧的,手上动作僵y:“小崔,这个是我朋友郭发,他上次对你没有恶意的。” 崔海cha0挠了挠头:“你就是郭发?” “不不不是,我都没报警,不是我。”崔海cha0诚恳地否认了。 “咳咳,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我们改日再说。” 崔海cha0讪讪地一笑:“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今天就是要来感谢一下小齐的。” 崔海cha0看着齐玉露k腿和围裙上的淤泥:“你这是?” “对对对,我记得你腿脚不好,我来扶你……”崔海cha0小心翼翼地说。 “就让我来吧!nv同志!”崔海cha0的语气像个过分礼貌的日本人。 “你真是齐玉露吗?” 郭发这回相信了,她真会装。 “今年高寿啊,就叫我哥?”郭发调笑他。 “我二十七。” 齐玉露在郭发怀里笑,又低声说:“我衣服脏,把衣服蹭埋汰了,晚上脱了我给你洗吧。” \\ “今天呢,不为别的,我来感谢两位对我那天的帮助。”崔海cha0举杯,杯里是高粱白酒。 齐玉露连忙打圆场,主动与崔海cha0碰杯:“没事,这是缘分,还有你受伤了,不要喝太多。” “小齐你在解放书局g了几年了?” 崔海0鼻子;“嗐,瞎弄弄。” 这种温馨的感觉冲昏了郭发,他有一种错觉,她好像一个温柔的妻子,那种表情常常在师母的脸上浮现,他曾经觉得杜建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崔海cha0又问:“小齐,你和郭发是怎么认识的呀?” “都是王继红的婚姻介绍所吗?”崔开cha0说。 “那我们可就是三个怪人了!”崔海cha0的脸上红得像猴pgu,可能是酒jg过敏,“对了,你们知道今天晚上红星溜冰场有个联谊会?就是王继红办的。” 崔开cha0大笑:“走嘛?咱们这地方也没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有个热闹点的事情。” 郭发猜到她的意思:“我去,为啥不去,不去白不去。” 郭发的心一软:“腿咋了,你不知道城东有个没腿的老头还冬泳呢?我扶你就完了呗。” 郭发不置可否,用一个筷子敲了敲碗:“别闲扯p了,说说吧,那天因为啥挨揍啊?” “你这不是偷吗?”齐玉露问。 “断一半的台球杆?那个男的是不是挺矮挺膀的,头秃,锃亮锃亮的?”郭发眉尾一挑。 “他是新新台球馆的,秃子三,琴行的老板阎小玲,是她老婆。” “你惹上y茬了,这几天尽量别露面了。” 郭发弹她脑袋一下:“武侠看多了,那老家伙我以前跟他g过,我把他打趴下了,打断了的台球 “杀人啦!杀人啦”隔壁的划拳声中,一个尖锐的nv声穿墙而来,几yu掀开房顶,三个人面面相觑。 “发哥!”崔海cha0喊道,“g啥去?” “略有耳闻,杀人越货流氓头子,b我这小偷恶劣多了,犯罪分子嘛。”崔海cha0撇撇嘴,原来刚才的崇敬都是装的,起身就要去看热闹,“走啊,看看去?” “又不一定见血,走啊,我扶你呗!” \\ 图裕民站在白康宏身后,用那根上了年头的台球杆勒住白康宏的脖子,白康宏被锁着脖子,像坐军姿一样定住,喉咙上下蠕动:“你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郭发。” 图裕民打了个酒嗝,弓着腰努着劲儿,露出拔了罐儿的后腰和隐隐的gug0u:“你taade骂我妈啊!我图三儿这辈子没人敢骂我妈呢!” 寥寥几句狠话,以及白康宏痴痴的眼神,郭发猜出两个人起冲突的原因,但是却不由得纳闷,他们四个是如何搅在一起的?刚才那热烈的划拳声浪,可见他们原本的关系不赖。 图裕民转过头,一眼看清来人,额前的r0u褶儿腾地展开:“c,你哪儿冒出来的?” 此时,一个用筷子绾着发髻的nv人快步赶过来,红唇yan丽,眉目凌厉,应该是菜馆的老板,刚要说话,就被郭发拦住:“这样,老板,别报警,没啥大事儿,老爷们儿耍酒疯,马上就好。” 曹微的目光紧盯着他,获救的感激里仍有化不开的敌意,像是带了玻璃碴子,郭发笑着回她一个眼风:“巧了,听见你叫唤,我就过来了。” 五个已届而立之年的大人在如此尴尬的场面久别重逢,剑拔弩张地梗着脖子,却不由想起年少的岁月,心中幽幽发笑,暗藏着几分不宣于口的柔软和无奈。 “你狗日的没si里头?”阎小玲白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 白康宏嘴里的叫骂决堤而出:“a!我就a!我taade还要1全家!” “你俩有病吧!”阎小玲为他们伴着奏,“纯taade吃饱撑的。” “二白!小心后脑勺!” “就因为你,你还看热闹。”阎小玲用花生粒仍郭发,郭发一闪,手接住,索x扔在嘴里大嚼起来。 “裕民!差不多得了!服个软吧!”阎小玲说道。 白忆楚继续放声大哭,忽然,一瓶健力宝汽水儿跌落,橙se的yet刷拉拉漫过郭发的脚面,他吐出重重烟圈,不紧不慢地撸起袖子:“曹微,带孩子出去!” 郭发不自觉地一回头,忽看见齐玉露站在门口很远的地方,他心里猛地添了分量,她焦迫地绞着手,紧紧接住他的目光,一手抬起,俏皮地朝他敬了礼,郭发抿嘴一笑,睫毛轻轻颤,盯她许久,嘴里对曹微喊:“把门给我带上!” 齐玉露递给哭叫的白忆楚一碗香芋冰淇淋:“吃吧。” 白忆楚看着塑料碗里那温柔梦幻的紫se,吃上一口,必定鲜甜浓郁,这一次,妈妈没有因为蛀牙而阻止她吃冰点,她如蒙恩典,颤巍巍的接过,惊魂未定的眼活泛过来中,立马回归到日常的客套和调皮中去:“谢谢姐姐!你咋知道我最喜欢香芋味儿!” 曹微打发走孩子,和她一起在隔壁坐下:“你多大?” “长得挺年轻,我以为郭发这是找了个学生小妹儿呢。”曹微听八卦,直到郭发最近找上了一个瘸腿nv人。 “你们挺好?”曹微又问。 “别不好意思,我最知道郭发了,认真起来,掏心出来给你都行,其实啊,坐过牢的,未必是罪人。” “郭发!我a!”阎小玲跪地惨叫。 “好酒!接着喝!”秃子三吧嗒着嘴,鼾声大起,脑海里醉梦连连,原来是躺 齐玉露上前,抓住郭发的衣角:“郭发,走吧,我想去溜冰。” 齐玉露付之一笑,眼角笑纹如波:“怕?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人经历过风风雨雨血腥大场面?”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替他擦血。 这几年来,食yu越来越差,每天都在掉秤,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曾经ai吃的零食小吃,b如锅包r0u,常常变成无法下咽的蜡块儿。可是,x1nyu却以一种互补的方式每夜激增。 红星室内旱冰场,闪烁一片幽蓝的霓虹,耳畔的音乐震耳yu聋,放着《brotherlouie》,棚顶挂着红姐婚姻介绍所联谊活动的横幅,一屋子无伴的“牛鬼蛇神”凑在一起,像一群游魂一样,来回穿梭,这些人里,最大的可达五十岁,最小的也就三十来岁,无论男nv,能看的没几个,歪瓜裂枣,各有各的丑态,其间气味混杂,廉价香烟和香水味儿,更有隐隐的脚臭和汗臭。 崔海cha0鞋带儿没系好,便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就是这个!” “有什么可纪念的,耻辱这是,谢谢发哥,给我报仇!”崔海cha0摩挲着那台球杆,“发哥,你刚才在里面都舞旋啥了?给我说道说道呗。” “哎呀!这不是想知道发哥的雄风吗?” \\ 崔海cha0回头看见她:“小齐!你俩先聊,我去外头一趟,马上回来!” 郭发眼睛一热,她从头到脚换了新行头,头上多了个白se蕾丝宽发箍,一身淡紫se印花裙,露出x脯的一点白r0u,脸上倒还是素面朝天:“哪儿弄的?” “太贵,我不收,”郭发塞回去,“去换鞋去。” “谁找你了,赶紧换鞋。”郭发把烟喷她一脸。 “那小白脸不ch0u烟吧,你给他有啥用。” 郭发又从她怀里夺过来:“给我,不要白不要。”利索地撕掉包装上的塑料外皮,ch0u出烟盒,分散揣在p兜、k兜、上衣内兜里。 郭发带她往入口的鞋库处走:“你taade喝多了。” 郭发空洞的眼像长了焦点一样,忽闪起来,有意无意地低着头扫她的腿,她弯下腰去,淡眉蹙起来,大概是因为腿痛,手上的动作迟缓。 “那有什么学不会的,三岁小孩儿一学就会。”郭发故意昂起头,看着天花板。 “去你的吧。”郭发看着她憋红的脸,像忽地单膝跪地,捧起她的脚踝,掀起碍事的裙摆,让她的双足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他野蛮地解开她系的蝴蝶结,重新把那有些泛h的劣质鞋带捋顺,绕过鞋底,又在鞋面上绑了个牢固的si结,而换另一只残腿,手上的力道明显轻了一些。 郭发屏住呼x1,不明白自己怎么就ch0u风似地蹲下了,她的脚真小,好像还没自己的巴掌大。 郭发埋头苦系,生怕把她的零件弄坏:“有个p。” “少打听,”郭发猛地抬起头,嘴里喷出淡淡的酒气,把她的腿轻放在地面,总算大功告成,“租的这老破鞋都不稳,嘎吱嘎吱响,你那么系等着狗吃屎吧。” “两天就长上了,”郭发眨了眨眼睛,炯炯有神了起来,“玻璃碴子划了一下。” 崔海cha0是个讲究人,门口买了三根糖葫芦,一人一根,郭发给他递烟,他秀才似地掩面:“尼古丁伤害嗓音,我不x1烟,发哥。” 齐玉露扶着栏杆,有些站不稳,犹豫地看了看了崔海cha0,又看了看郭发:“我也不ch0u烟。” “啊啊啊!”她的尖叫隐没在轰鸣的dis中。 齐玉露吞下惊惧,故意睁大眼睛:“刺激!”她sisi抓住他,将残腿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头,直到找到了平衡。 他们三个掉在队尾,说些漫无边际的话。酒jg的作祟,齐玉露如添两翼,整个人如同飞了起来,亢奋、飘逸,时不时侧过头看郭发,他嘴巴紧闭,唇角下垂,一直在往前看去,睫毛猛颤,像是不安,目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始终含着化不开的忧郁和空洞。 郭发r0u了r0u眼睛,不说话。 “g啥,叫魂儿呢。”郭发还是不看他,不是不耐烦,是不好意思。 郭发叹了口气:“我膈应si你了。” “没有人,有鬼。” 郭发猛地想儿什么,跟她说一会儿自己得去大世界买点鱼粮,家里的受cha0成粉面子里,已经两天没喂食了。滑走,手里拄着那根台球杆,真是怪咖,竟然因为几条金鱼把自己撂在这儿。 牛鬼蛇神们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郭发低头看她,安全出口荧绿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像个刚出浴的水怪一样,她伸出粉红的舌头,一点一点,极认真地t1an着山楂晶莹剔透的糖皮,露出孩子般的贪馋。 人其实是最寂寞可怜的动物,需要被包裹,被安放,被填满,被滋润。 夜se深了,金鱼们终于要得救了。 陌生神秘的nv人揭开雾一般的薄纱,袒露在他面前,他却不敢细看。 她似乎不怎么在意,笑着瞥他一眼,便转过身去打开鱼食,弯腰撅pgu,一颗一颗地投喂,水里的鱼儿骤然蜂聚,咕噜一声,斑斓一团,有些壮观。 郭发一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他不说话,也不反抗,仿佛这个拥抱,已经等待了很久,他张口想问她为什么脱衣服,可喉咙一下子涩哑起来,失了灵。 郭发的腰眼忽地酸痒起来,他警觉地后退:“把衣服穿上。”可她执着地揽着他,像水一样柔软,无可抑制地流向自己。 郭发呼x1很重,眼皮上的伤登时灼热起来:“不行。” 郭发忽然说:“你上次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是因为那件事知道我的?” “我咋信呢?每次都编谎,次次都不一样。”他埋怨她,声音低弱,是一个男人能做到最低程度的娇嗔。 齐玉露蹙着浅淡的眉,潋滟的眼底里闪着光,也许是泪,晶莹得让人不忍长视,更无法抗拒,郭发翻遍匮乏空洞的大脑,却怎么也找不出准确形容这眼神的语汇,他只能想起小狗,好久好久以前,在条子还是一只流浪的小h狗的时候,也向自己眨着这样一双注定忠诚、没有杂质的眸。 齐玉露好久也不做声,他的拥抱那么鲁莽,让她生疼,她慢慢盘住他的腰,手指伸入他的发丝之间:“后背还疼不疼了?” 齐玉露轻轻地应叫:“就光抱抱么?”尾音如蛛丝黏腻,侵袭着他的耳膜。 齐玉露轻轻啄他的耳尖,很快活地抚弄他的腹背:“你把我的洋桔梗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一定每天都看吧?每天都想起我吗?” 她挂在他身上,慢慢地往下坠,野兽一样吐出舌尖,t1an了t1an他眼皮上的创口,就像是t1an糖葫芦一样。 “你说是就是呗,”她的身t那么柔软,绵绵的、小巧的r瘫在自己的x膛上,亚麻se的头发在夕yan下就像燃烧的火焰,唇齿间出气像是暖风一样拂过耳畔,“对不起,没忍住,你的眼睛很好看。” 郭发还是完全不信任她,却想赌一把把自己交出去:“没事儿,好像口水能让伤好得快。” “停!”他猛地抬起她的下巴,阻止她再往下去,他沉y了一会儿,“你喜欢崔海cha0啊?” “你睡过他没?” 郭发松了口气,转过身,望向窗外的h昏。一定要把她赶走的,这样也好,不然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转过头,扯出笑,却看见她的指尖在颤,就像那天在书店里一样:“早……就告诉你离我远点了。” 郭发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她的去路:“对不起,不是故意说,你能不能当我刚才放p?” 她一直在打搅他,在他si水潭一样的生活里丢石子儿,丢一次,涟漪可以泛上好久好久。郭发讷讷地点了点头:“对,和我没关系。” “等会儿,”郭发点燃一支烟,长舒一口气,还是没有放走她的意思,“我今天是想去找你说说话。” “我喜欢找你说话,听你说那些什么蓝调时刻,什么推理,可有意思了,我当时就觉得,世界上除了那些烂事儿,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一听就那么让人乐呵。”郭发继续自顾自地说。 “不吃,吃锅包r0u。”郭发知道她消气了,心里高兴而轻松。 转换了战地,来到人声熙攘的所在,空气流通,带着烟火气儿、人气,郭发变得放松起来,像是和老友对谈,齐玉露还是静静地吃,嘬着筷子头,静静看郭发。 郭发停止咀嚼:“吃饭呢,别说这个。” 郭发又不说话了。 郭发盯着她,他迷恋她这样认真说一些他所不知的东西的样子,认真严肃:“那要是吃饱了g爽了,人就没别的烦恼了?” “不懂,你说得太深了。”郭发说。 “你别说了,我感觉我吃饭都不香了。” 郭发扔她碗里一块锅包r0u:“吃r0u堵不上你嘴了。” “你吃猫食呢?吃饭咋这么不香呢?”郭发发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齐老师又开课了,你这知识面挺杂啊,”郭发问道,“那就咋不一样?” 那是怎样一个温暖而别样的世界?为什么被她说得那么神奇,郭发嗫嚅了一下:“我要是也有倒刺就好了,你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情调,是她教给他的洋词儿,郭发觉得很是新奇,可始终一知半解:“情调,情调个p,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儿耍流氓占我便宜就没人看见了。” “我g啥跑,你能把我咋样?”郭发挠了挠头。 郭发感觉自己下身的那几两r0u下意识跳动了两下,他像个卖身的,空长一张嘴,却没有话语权,遂懒得争辩,索x对她言听计从:“你往哪儿去啊?” “不知道,别问,喂什么吃什么。”郭发总是含糊其辞,她眼中闪亮的星火,是他一直以来惧怕的,他害怕nv人ch11u0温暖的身t向自己张开,一旦在分神的空隙闭上眼睛,就是母亲的面容,如鬼魅,似梦魇,让他忍不住反胃作呕。 “得了吧,说不g就不g。”在他心里,那是未知的深渊,在过了某个节点之后,就会变成b鞭笞还痛苦的酷刑。 她喜欢看他坐在地上失焦的眼神,喜欢他ga0cha0后懊丧又忧郁的眼睛,长睫低垂着,仿佛坠满晨露,毛茸茸、sh漉漉的,像一只疲惫的大狗。 那一天,天se晴朗,蔚蓝不夹杂半分云翳,像是预示着纯粹的快乐,没有后顾之忧,空气中g爽清新,风吹过来,有gu松脂的味道,带着冷峻的甜腻和温暖。齐玉露在墙壁上潦草擦了擦手,cha回风衣深而阔的兜里,在他背后慢慢地跟随,她终于忍不住,咯咯发笑,他的走姿因为满裆灌满jgye变得很奇异,b自己的跛态还滑稽百倍——他变成了她的同类。 “你说啥?”郭发别扭地转过身,她认真的模样,是故作高深也好,是真的有所触动也罢,他知道,自己喜欢那种样子,甚至迷恋,目不转睛的盯着,竖起耳朵听着,因为她又要说一些新奇的,来自美丽新世界、令人神往的传说。 郭发以为自己正和她四目相对,张皇地移开眼去:“那怎么算是谎言?她又不是骗他,是他自己愿意的。” 同类?郭发若有所思:“后来呢?” “你们有文化的就这么喜欢捉弄人啊。”郭发气得直跺脚,又不自觉期待。 翌日午后,郭发满脑子都是故事结局的种种设想,可齐玉露好似忘了这回事,在桥下的隧道中停下脚步,漆黑之间,趁他不备,便伸出手。 齐玉露应接不暇,郭发则笑着望她:“这就看不过来了?还有呢!” “谢谢!”妈。” “别看我了,我知道我头油涂太多了,”郭发感受得到她的注视,从前是令人抓狂的ysh蠕虫,现在却像是被月光笼罩,温柔如浴在水中,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两枚戒指,“你喜欢哪个?” 郭发掐了她一下:“疼不疼?” “疼就不是做梦,快点收了,给我个面子,”郭发满面春光,贫嘴的功夫已经全然恢复,“决定不了就点红花,贪心就都拿着,我不嫌乎你脸大。” “平时又jg又灵的,现在咋这么愣,”郭发弹了弹她的脑瓜,单膝跪地,“嫁给我吧,齐玉露,废墟也好,g0ng殿也罢,不论眼下还是将来,你写你的诗,我修我的车,没有为啥,如果非要问,你和我就是全世界,这样说,行吗?” 齐玉露茫然无措,抱着那玫瑰,低眸不语,一张苍白的脸掩映在鲜红的花瓣中,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作呕,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了。 “快走吧,太丢人现眼了。”齐玉露感谢这一顿呕吐,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郭发带着齐玉露走在铁轨上,说要给她一个惊喜,一个一直以来她渴望的东西。 “生日礼物啊,”郭发踩着砾石,掣住她的手,他不敢用力,怕折断她的关节,“你身t没啥事儿吧?你都在我跟前儿吐两回了。” 可天不遂人愿,暴雪再临,专线被迫叫停,那份惊喜也不得不推迟。狭窄的磅房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轮流喝着一瓶烈酒,颧骨都透着红晕。 “洋酒喝着就是不一样哈?我感觉跟饮料似的。”白康宏双眼涣散。 “这是伏特加,可不是什么小饮料。”齐玉露把酒瓶递给郭发。 齐玉露摇了摇头:“可能长得像吧,我家是兰棱的。” 齐玉露皱着眉:“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就没把小齐当外人。”曹微知趣地住了嘴。 郭发夺过她的药:“你当花生米呢?不要命了?” “每次一起去河边儿游泳,郭发总是一身的伤,那时候他非说是打架打的,可我们都知道没人下那么狠的手,后来我们三个跟着他到了他家里去,我们钻进床底下偷听,发现他每晚回家,他那喝醉酒的爹都会喂他吃皮带,他那不靠谱的妈接茬儿往他身上烫烟头儿,之前我们不明白郭发为什么那么仗义,总愿意为我们流血拼命,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其实是想si掉算了,别人打架只是为了输赢,他是为了生si,每一次,都是奔着自杀去的。一个人要是不怕si,那就会变得非常可怕。那时候,没人敢动郭发一个手指。” “几年之后,少年g0ng里真出现了一个叫潘崇明的男的,他从省城来,是教nv子形t课的,那时候郭发的生日快到了,楚楚、二白还有我想着给郭发一个生日礼物,把他真正的爸爸找到,他就不用再受nve待了,现在想想,十几岁的我们实在是头脑简单,天真得可怕。” “楚楚不敢挣扎,那畜生发起狂来喜欢唱歌,说太平真是个好地方,上一回让他舒服的人是歌唱演员余祖芬,这回是高中少nv杜楚楚。” “那时候我们以为他已经si了,而且中原街人来人往,有人目击,是逃不过的,郭发缓过神来跟我们说,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要一人承担,希望我们成全他。”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曹微依然涕泪满脸,耳边,隐约能听见风雪的泣诉。 齐玉露缓过神来,对着半空一笑,当x吐出一口血来。 磅房里的四个大人乱作一团,他们努力清醒,过量的酒jg却让他们站不稳脚跟。 郭发焦迫地上前:“你吐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taade你有病治病,光吃扑息热痛顶j毛用?”郭发一把捞起她。 曹微杵在一旁,曾经年少痴ai的武侠里,常常有角se壮烈凄美地吐血,今日得以亲见,只觉得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事儿吧?” “……好……我听你的……”郭发的脸顷刻间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压在早已结痂的伤疤上,他像是冻僵了,呆滞地凝望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se,平静里淌着狰狞,如深潭里荡出一抹黑se漩涡,令他感到一阵恶寒,他不会违背她的任何意愿,腾挪脚步,越过那摊血,磅房里的电话冻得冰冷。 \\ “你都把我吓坏了,谁寻思你就是把嘴咬破了?那正经也挺疼呢。”齐东野打开窗通风,随手在空中接住了了一张通缉令,这东西成了太平镇的另一种雪,纷纷扬扬,上面的十万悬赏让每个人都想变成侦探。 齐东野坐在摇椅上,把悬赏夹在旧报纸里一遍一遍地看:“老姑娘,咱们往后咋整啊,万一警察查到咱们头上咋整?” “我老了,要si了,你不能老带我这么个拖油瓶吧,要不我先回省城吧,那屋里老不住人也不行。”齐东野说。 齐玉露闷声闷气地ch0u着鼻涕,索x用他军大衣的下摆擦眼泪抹鼻涕。 齐玉露止住了哭声:“谢谢你郭发。” “那人见你的模样,我看都要尿k子了!”齐玉露咯咯大笑。 突如其来的身t接触让齐玉露一阵怔忪:“你最近好吗?” “对于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要不要继续治,那是她的事情。”齐玉露幽幽地说。 “你咋了?” 齐玉露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心里打鼓,只好下来,手犹不甘心地扯住被自己坐得热乎的后座,她忽然发现上面缝了一个大花的毛织坐垫:“怎么了?郭发,我就问问,你别不高兴。” 齐玉露茫然地站在雪地里,看见地上,自己的两胯之间有一滩血从棉k里渗出来——月经终于来了,她慌忙地掩住,挎包里却有了响动,她拿出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她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rrychristas!虎子!请允许爸爸这样称呼你,我回来了,经历了很多,我们在天堂公墓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