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郭发消失在太平县已经五年有余了。这个东北边境的小县城,距离省城较远,长途汽车需三个小时,下岗cha0以后,只有两万人口了。他的传奇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像是水蒸发在空气中那么轻而易举。在这座荒芜的小城里,我过着si水一般的生活,但我从不放弃沸腾的渴望,可我还记得你。我一直在等你,郭发。 “诶,诶,诶,差不多得了。”郭发用袖子擦嘴。 这娘们儿太他大爷的无赖了!郭发愤怒地扭过脸:“我上辈子作孽了,这辈子碰上你。” 齐玉露低头啃咬他的嘴巴,唇上坚y的胡茬像是刚刚铲过的青草地,有些刺痒,他太敏感了,这样亲密的触碰,对他来说太过新鲜陌生,不自觉发出野兽般的细小哼鸣。 齐玉露听到他x膛发出来怦怦的心跳,那么有力躁动,遂以指腹轻轻捻过他的鬓角,落在他暴跳的太yanx上:“放轻松一点。” “别整……姓齐的……” 齐玉露却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饶有兴味地问道:“脏?你和多少nv人做过?” 齐玉露把碎发别在耳后,眨着清冽的眸:“没有,一个也没有。” 郭发又瘫在床上,庆幸这句话说得让她误解,她大概对自己没有兴趣了吧。 她ch0u烟的姿势格外老道,袅袅的烟气从鼻孔喷出,让她的神se更加暧昧难明:“这个烟不好ch0u,改天我送你一条。” “试一次吧,。”齐玉露熄灭了烟,垂眸轻轻啄他的唇。 “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那是一个太长的吻,他毫无技巧经验,像是酷刑,但却在某些时刻甘之如饴,终于,她松开了嘴巴,郭发险些溺亡,十指抓紧床单,他偏过头补充氧气,发现她上面绣满了金鱼。 “不脱。” “姓齐的,你事儿真多!” 齐玉露呼x1一滞:“我说过,你的伤疤很好看。” “你确定你不想?” 齐玉露触了触他shill的guit0u,摊开手掌,凑到他面前:“你看,你流了好多好多水呢。” 郭发的嘴表示禁止入内,却被她修长柔软的手指轻易解开;“……鱼的味道……” 电光般飞快地一吻之后,郭发不敢再看她。他允许自己失控一次,仅此一次。 倏忽之间,蓄谋已久的雨来临,窗子毕毕剥剥地发响,坠满豆大的水珠,像是人在出汗,屋子里郁热,像桑拿房。 “我的花!”齐玉露跳起来,推开yan台的门,踉跄着一盆盆救花,残腿脚下一滑,结结实实跌坐在地上,“帮我!” 盛花的泥红se瓦盆沉重不已,郭发一手一盆也有些吃劲儿,他卖力地向屋里搬送,嘟嘟囔囔地抱怨:“养这么多盆儿一样的,什么毛病这是。” 终于只剩最后一盆的时候,齐玉露和郭发同时奔过去,两个人额碰额,撞车似地顶在一起,郭发吃痛地扭过头,天se深沉,雨幕背后,一大片橘se和蓝se静静交织,不禁咕哝道:“蓝调时刻。” 郭发闭上眼睛,没有动作,雨水从下巴滴沥,直落在花土上,她没有吻过来,而是在雨水的冲刷中勉力睁大圆圆的眼,一寸一寸抚0着他的刀疤。 齐玉露倏忽间站起身来,在雨幕中手舞足蹈,:“郭发,咱俩跳舞吧!” 她以那条好腿为轴,轻轻地旋转起来,裙摆流云般舒卷,她那么瘦,那么薄,整个人像风荷般迎雨飘摇;雨幕被晚照映得璀璨生辉,形成一袭华丽的珠箔,她在其中穿梭来去,圆眼熠熠,蛾眉淡然,笑靥,清醒又任x,又像一只自在的鱼在水里游弋。 郭发怔住,心弦上的一寸被弹击,这是他出狱 齐玉露好像是忘了词,轻y浅唱,别有另一种韵味:“哒哒哒……泛n河水将我冲向你的心头,不停流,啊……” 郭发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十年以来,他靠混沌的想象过活,早已难辨真假,他甚至怀疑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春梦,他真希望她是个简单的相亲对象,也真希望,他是一个清白无罪的男人。 门窗之外,天边扑面而来,四下里,没有半个人影,四楼不算高,但是足可以俯瞰旷野全景。在那偏北更遥远的地方,铺设着漫长的铁轨,承载绿皮火车,驶向无穷远方。齐玉露昂起头,衣衫全然sh透,她张开双臂,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回声强烈地danyan,哀转久绝,她和他的声音融在一起,共同消失在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雨之中。 她希望这雨永远淋漓不停,世界灌满酣畅的积水,淹没所有悲欢,如同陷入末日,因此,她和他共同划船离去,纵情私奔,把往事丢在身后,永不复返。 齐玉露避之不及,一边尖叫,一边摇头,发丝旋卷摇曳,更显癫狂。 “你说,疯这玩意儿是不是传染啊?”他喃喃道。 这场大雨之后,整个东北便要迎来萧瑟的秋天。 这一夜,郭发睡得很沉,奇迹般地没有梦魇,清晨,才被簌簌的翻书声吵醒,他愣怔地睁开眼,全身上下,只有k裆的拉链是虚掩的,腰酸背痛地坐起来,惺忪的眼上蒙着处子被夺走童贞的失落和惘然。 郭发有些恍惚,戴着眼镜的她像是另一个人,冷峻而儒雅:“你看起来像我小学老师。” “等十号我给你送康乃馨,”郭发望向窗外,yan光灿烂,那些靛蓝se的恶毒之花已经被尽数搬了出去,摆得那般整齐,朵朵尽情盛放,“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搬的?挺有劲儿啊,小瘸子。” 郭发不以为意:“还是那句话,多管闲事si得快。” 郭发接过来,那是个清瘦的男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应该与他们是同龄人,眉目英朗,带着浅浅的笑,留着伍佰那样的长发,这种装扮,在县城人眼里是不l不类的边缘人,在相亲市场上,只能靠边站:“这不就是昨天那个人吗?” 郭发思路清奇:“你没看上他?怕他太招风了?” 郭发打量她:“小孩子天真无邪,你是一肚子坏水儿。” 郭发捂着肚子爆笑:“这小子是因为嘴损才被揍成那样的吧?” 郭发拄着手臂侧躺,清了清嗓子,他不会忘了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大姐,你这下能告诉我杜楚楚的事儿了吧?” “我真烦你,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了。”郭发捶床而起,光着脚板满地找鞋。 郭发穿上外套,狠狠地关门以前,撂下没出息的狠话:“再什么见?永别……” “你好,郭发是吧?”极力收敛的东北口音。 “有群众举报说,你在公共场所携带凶器,疑似致人重伤,跟我们走一趟吧。” 学校厕所的窗户总是朝向西方,有时借口解手,翘课很久趴在窗外,可以完全忍受那种sao臭味道,只为了看日落。日落是一个十分令人伤感的过程,天边的灿烂逝去,在壮烈的血se中归向沉寂与黑暗,我总是想起生命,因为大家总喜欢用日薄西山、夕yan西下这样的词代指人们的si亡,人的命是很脆弱的,有时候,一根木根轻敲后脑勺,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又有时候,一跃而下,便会血r0u横飞。昨天,我遇见一个nv孩儿,深冬的夜晚里,她说自己迷了路,想来这废弃的教堂里取暖避风,她很诧异还有人在,我邀请她进我临时搭设的小窝棚里来,我很腼腆,但是已经足够展现了热情。她很ai笑,不停地说话,即使我给不了什么jg彩的回答。后来,她给我一张照片,上面是四个小孩子,就站在曾经的大教堂前。那时候红顶教堂的外观不像如今这样破落,完全称的上金碧辉煌,简直是太平县的标志建筑,每个生在这里的人都会有一张留影。那是两男两nv,她说他们就是那种青梅竹马的关系。我给她一杯热水,她一边喝,一边讲年少时的故事,像是喝醉了似的。后来,我鼓起勇气问她多大,她说她才22岁。明明还这么年轻,就回忆年少,当时的我想不太明白缘由。直到三个小时以后,我看见她的尸t横陈在教堂外的沥青公路上。她是个美丽的姑娘,小酒窝,长睫毛,就连si,上帝也安排得那么t面。我隔着教堂的彩绘玫瑰玻璃向她画十字,还说不停地阿门,虽然我不是基督教徒。她的发卡飞到很远的草丛里,白天,我捡起来揣在兜里,有些胆战,总觉得是在偷东西。父亲冲g净了街面上的血迹,后来几场大雪后,更加无痕,好像她从来没来过,我那天只是做了一个 ——1995年12月19日齐玉露随笔 齐玉露敲了很久的门,才被放进来:“你怎么把门关这么严?” 这荒废已久的所在已被他据守数月,里面疏旷,在十字架的下方,有一个铺盖卷是他的床,堆满了脏兮兮的玩具,像是要弥补童心一样,有点病态,有点恐怖。 “这有啥怕的,”潘小武摆弄自己的烟灰se翻盖手机,是抢来的,他骗她是在垃圾厂捡的,“可好了,不用房租,喝水就到玻璃河子那儿抬,想吃野味可以进山打,想吃点熟食就去墓地顺,天高皇帝远的,得劲儿,你不知道,这就是风水宝地。” 潘小武从枕头下拿出一枚金se的蝴蝶发夹,扔给她:“是这个吗?” “你啊,就喜欢找这些老物件儿,”潘晓武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样,姐?身t啥的,好吗?” “我没打呀!”潘晓武辩道。 “我那是打鸟的,再说,你跟踪我啊?”潘晓武脸烧得通红,这代表他的气不小。 潘小武愤愤地接过,猛地打开,扑面而来的诱人香气,是水灵灵、热腾腾的酸菜馅儿饺子,底部,还贴心地倒满了蒜酱,小武喉咙一滚:“还得是我姐,疼我。” 齐玉露应接不暇,郭发则笑着望她:“这就看不过来了?还有呢!” “谢谢!” 郭发环视四周,与所有给自己捧场的人一一打了眼风,他高举双手,打着节拍,齐玉露这才发现,他穿的是夏天的衣服,里面夹衣太厚,把垫肩挤得像两座小山,可他浑不在意,唇际挂笑,眨着一双乌黑的眼,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脸上的疤痕看不分明。 明晃晃的戒指刺痛齐玉露的眼,她只想拔腿就跑:“你疯了?” 齐玉露嘶了一声:“疼啊。” 齐玉露嗫嚅着,她从未想过,还会有一遭,心在前面跑,要扑倒他的眼前,后头却有根弦生拉y拽,不给自由:“我没明白你意思。” 满座的人们在片刻的寂静后,跟着附和起来,响亮的呼声飘满整条中原街:“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我的姐,你去痛片吃多了吧。”郭发扑上去,面前是ai的人、鲜花和呕吐物,耳边是浪漫的异域乐曲。 \\ 齐玉露双臂舒展,在枕木上前行,像个孩子:“你到底要g啥?” “咋了,你嫌弃我了?”齐玉露兀自往前奔,全神贯注。 通过齐玉露冷静的描述,关于杜楚楚在教堂纵身一跃的那一晚,白康宏和曹微都知道了。 “悠着点儿,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你。”曹微皮靴的高跟踏着他的脚面。 白康宏斜觑着齐玉露的脸:“我真的觉得你眼熟,小齐,你在太平上过学吗?” 曹微还沉浸在杜楚楚真实的si因里,酒jg的加持让她无法不开口宣泄:“受害的人si了,作孽的人还在逃,算什么世道?” 白康宏转头瞥向郭发:“你没告诉她吗?” “没事儿,一到冬天关节就疼,”齐玉露长饮一口,顺着喉咙吞下白花花的扑息热痛药片,“我想听,你说吧。” 曹微娓娓道来:“当年,我们四个是最好的朋友,在一片厂区住,都是左邻右舍,还在一个班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无忧无虑,想g啥就g啥,我们拜了把子,我是nv孩儿里的大姐大,郭发是男孩儿里的大哥大,我们都喜欢金庸,都把太平当江湖了,说实话,我们是坏孩子,但也是好孩子。” “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都愿意帮他,可他不愿意接受,说那是他的命,后来,他和我们说,他爹喝多了告 “几年之后,少年g0ng里真出现了一个叫潘崇明的男的,他从省城来,是教nv子形t课的,那时候郭发的生日快到了,楚楚、二白还有我想着给郭发一个生日礼物,把他真正的爸爸找到,他就不用再受nve待了,现在想想,十几岁的我们实在是头脑简单,天真得可怕。” “楚楚不敢挣扎,那畜生发起狂来喜欢唱歌,说太平真是个好地方,上一回让他舒服的人是歌唱演员余祖芬,这回是高中少nv杜楚楚。” “那时候我们以为他已经si了,而且中原街人来人往,有人目击,是逃不过的,郭发缓过神来跟我们说,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要一人承担,希望我们成全他。”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曹微依然涕泪满脸,耳边,隐约能听见风雪的泣诉。 齐玉露缓过神来,对着半空一笑,当x吐出一口血来。 磅房里的四个大人乱作一团,他们努力清醒,过量的酒jg却让他们站不稳脚跟。 郭发焦迫地上前:“你吐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taade你有病治病,光吃扑息热痛顶j毛用?”郭发一把捞起她。 曹微杵在一旁,曾经年少痴ai的武侠里,常常有角se壮烈凄美地吐血,今日得以亲见,只觉得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事儿吧?” “……好……我听你的……”郭发的脸顷刻间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压在早已结痂的伤疤上,他像是冻僵了,呆滞地凝望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se,平静里淌着狰狞,如深潭里荡出一抹黑se漩涡,令他感到一阵恶寒,他不会违背她的任何意愿,腾挪脚步,越过那摊血,磅房里的电话冻得冰冷。 \\ “你都把我吓坏了,谁寻思你就是把嘴咬破了?那正经也挺疼呢。”齐东野打开窗通风,随手在空中接住了了一张通缉令,这东西成了太平镇的另一种雪,纷纷扬扬,上面的十万悬赏让每个人都想变成侦探。 齐东野坐在摇椅上,把悬赏夹在旧报纸里一遍一遍地看:“老姑娘,咱们往后咋整啊,万一警察查到咱们头上咋整?” “我老了,要si了,你不能老带我这么个拖油瓶吧,要不我先回省城吧,那屋里老不住人也不行。”齐东野说。 齐玉露闷声闷气地ch0u着鼻涕,索x用他军大衣的下摆擦眼泪抹鼻涕。 齐玉露止住了哭声:“谢谢你郭发。” “那人见你的模样,我看都要尿k子了!”齐玉露咯咯大笑。 突如其来的身t接触让齐玉露一阵怔忪:“你最近好吗?” “对于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要不要继续治,那是她的事情。”齐玉露幽幽地说。 “你咋了?” 齐玉露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心里打鼓,只好下来,手犹不甘心地扯住被自己坐得热乎的后座,她忽然发现上面缝了一个大花的毛织坐垫:“怎么了?郭发,我就问问,你别不高兴。” 齐玉露茫然地站在雪地里,看见地上,自己的两胯之间有一滩血从棉k里渗出来——月经终于来了,她慌忙地掩住,挎包里却有了响动,她拿出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她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rrychristas!虎子!请允许爸爸这样称呼你,我回来了,经历了很多,我们在天堂公墓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