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缺氧和耳鸣，褚晏清的意志好像悬浮在半空，连痛苦都变得遥远了。他这才发觉自己扬着笑意，然后听见自己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跟哄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 男人终于稍稍松动了压在他脖颈间的重量。褚晏清难耐地咳喘起来，冷汗从额前颗颗砸落在地，“这样吧，我花钱给你们请一律师，你们去起诉。” “你要多少？” 褚晏清嗤笑一声，“你是重拾旧业又打算抢劫了？那就报警解决吧。” “这个程醒言是你什么人啊？”男人扫了眼手机备注，又扫向他，“你紧张什么？那我替你接了，正好让你朋友听听你都干什么好事了……” 这听起来绝非玩笑，男人愣了半拍。褚晏清继而道：“好了。你们不是要钱吗，五十万倒是暂时拿不出来。但如果闹开了，我一分也不会给。” 母亲是在前两年夏季去世的，她又恰好独居，邻居发现时尸体已经僵了。最初舅舅闹事的理由还是要求查明死因，表态“不要钱，要的是一个说法”，而为了配合警方调查，那一个月里褚晏清和父亲见面格外频繁。 褚晏清没兴趣收听天气预报，拜旧病所赐，他总是比天气预报更先预知天气，比如他从昨晚开始腿骨刺痛，今天果然是阴雨天。 褚父那天和叶同海发生了些肢体冲突，衣领的纽扣被扯掉一颗，眼角也肿了一块。而褚晏清全程在冷眼旁观，有时候保持中立也是种过错，导致父亲的烦躁牵连到他身上来，“也怪你要求先把尸体送去烧了，现在你舅舅咬死那是做贼心虚。” 褚父倒看得透彻：“他不想付鉴定费而已，你舅舅就是穷坏了的蠢材，但凡有一点好处都想捞着。你都入行工作多久了，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招惹他干什么？” 父亲神情显出几分错愕，仿佛到此刻才想起他早过了服从训斥的年纪了，“那你是不该管的还要管。尸体烂了就烂了，他还敢坚持抱着骷髅架子哭丧不成。” 于是褚父也被迫闭嘴。 褚晏清发觉收听天气预报并不能继续转移注意力，疼痛从膝关节处顺着脊椎往上涌，将意志完全填满，变得越发难忍，连站立都是种负担。大厅里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他就像旁边颓丧的犯罪团伙一样跌坐在地面，有些艰涩地蜷起双腿。他用力揉了揉膝骨处的肿胀，疼痛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化开，连缓解都很难。 褚晏清突然开口：“其实我妈前段时间拜托我带她去戒酒，我没有腾出时间。” 这回是彻底嫌他碍眼了，褚父宁愿走去大门口抽烟，屋外正狂风大作，远处隐约有玻璃窗或者树木被摧毁的炸裂声响，连引燃火机都费了些功夫。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