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枪手,准备!目标火把后方!” 长长的标枪呼啸着升到了已经空阔了许多的丛林上方,划了一道弧线后,如雨倾泻,就像是穿肉串的竹签,将身上没有一片甲胄的“蜥蜴人”穿成了串,死死的钉在了地上。但那些衣衫褴褛的蜥蜴人却视若无睹,如同成群的蚂蚁,如潮水般在密林的间隙中奔涌,他们顶着凌厉的标枪雨,翻过倒伏的树干,踩着同类的尸体,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朝着通天塔的方向前进。 与其说是场战斗,还不如说是场屠杀。 皇家橡树似层层叠叠的阳伞,矗立在四面八方,那些倒掉的树木横亘在战场最中央的位置,粗大树干间的空隙,完全被尸体填满了,此际已经被踩踏成了血色的泥土。 直到马格努斯也没了武器为止。 没有人回答他。 其他的人,早就进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没有一丝阳光的丛林中站了多久,又杀死了多少蜥蜴人,他们的能量早就消耗一空,全都靠着体能,机械的挥动着手中的冷兵器,来砸碎他们的脑袋,打断他们的脖子,或者捅破他们的胸骨…… 就在其他人要被负面情绪吞噬掉时,海的方向传来朦胧的歌唱和敲钟的声音。布满密林的蜥蜴人毫不眷恋的掉头开始退去。转眼之间,林间就再也看不见站着的蜥蜴人,恢复了真正的宁静。 成默也站在斜靠着半截树干,百无聊赖的眺望着通天塔。没多久,沙利亚就举着火把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跟我来。”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像是无声观看的恐怖电影,音效忽然间被全开了一样。即使他们早就砍人砍到麻木,也深深的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汗毛倒竖,头皮发麻,根本没有勇气多看几眼。 嘉宝张开嘴巴刚想要尖叫,还没有叫出声,就晕厥了过去,像是中了强力的“催眠技能”。 直到尼古拉斯招呼他,他才从噩梦般的场景中清醒过来,弯下腰,脸上挤满了难受的表情,晃晃悠悠的将嘉宝从尸体中捞了出来,大概是嘉宝的头发上和身上沾染了太多污秽之物,白的脑浆、暗红的血块,粘着头皮的发丝,和从粪池里捞出来的尸体没有什么两样……他打了个寒颤,强忍着要把嘉宝扔出去的冲动,快步跟着沙利亚向前走去。 李容绚没有晕过去,却最不好过,她抚着肚子做了几下干呕的动作。 李容绚扭头看向了金柱基,火光之中能看的很清楚,金柱基病态般泛着红晕的脸上,沾染着干涸的血块。一行行被甩出来的白色脑浆、红色组织,浆糊似的黏在他的脸上、手上,身上,还有炭纤维盔甲的缝隙里,卡着两节黑漆漆的指头……满满的杀人狂魔既视感。 成默本可以躲开,但想到嘉宝的惨状,不忍心李容绚落得同样的下场,便让她撑住了自己的肩膀,一动不动像是一株原本就屹立在这里的橡树,任由她吐在了他的睡衣上。 这时舒服了一些的李容绚睁开眼睛,看到成默的浅米色的羊绒睡衣上,沾染了几块湿漉漉的痕迹,她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下还残留着亮晶晶液体的唇角,可手背上的血渍却把脸弄的更花了,仿佛妆弄糟了的花旦。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又捋了下散乱的被血黏结在一起的发丝,红着脸,低着头,连忙鞠躬,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气,类似于龙涎香那种丝丝缕缕甜美的琥珀香味和芳润的花木香调,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更是淡雅清新。 李容绚更尴尬了,连忙抬手扯着袖子,用袖子去擦湿痕,反而将成默的衣服弄的更脏。她这才意识到成默身上洁净如新,一点也看不出来打斗和杀戮的痕迹。不过这个时候她被杀戮的惨状麻痹的大脑,无法正常运转,还未曾察觉到奇怪之处,只是呆了一下,立即连声说道:“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李容绚下意识的接过了方巾,注视着成默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正待思考时又被金柱基打断了她的思考。 “哦。”李容绚迈步,和金柱基一起,踏着火炬在地上投射下的光环边际,向着前面的追去。 一行人快速的穿过了战场,十多分钟后才脱离了地狱般的场景,重新落在了比较正常的环境之中。又奔跑了一段距离,沙利亚带着他们走到了瞭望塔后面一点的溪边。 沙利亚径直走到了一块从岸边突出在溪流中央的巨大岩石上,这块岩石格外平整,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稀奇古怪的字。岩石的中间又一滩未燃尽的木柴,上面还架着架子,架子上悬吊着两口金色的黄铜锅。 瑞贝卡重新睁开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环顾了一圈,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你们可以在清洗一下身体,休息,休息恢复体力。”沙利亚毫无情绪的说,“我去弄点吃的,等到战斗完全结束,你们休息好,就可以拿着七音蛇大人的徽章离开了。” 沙利亚消失在岩石上,剩下的几个人,除了成默和还在昏迷的嘉宝,全都第一时间跳进了溪流中,开始清洗身体。 尼古拉斯他们还没有清洗完,沙利亚就提着一只野猪崽子和三只山鸡从对岸跳上了岩石,他生疏的用架在篝火上的铜标枪将野猪、两只山鸡串了起来,准备架在火上。 沙利亚看向成默,犹豫的张了张嘴,似要说话。 这次沙利亚没有迟疑,干脆的把野猪和山鸡递给了尼古拉斯。 沙利亚也坐在了下来,就坐在成默的身侧,他的背挺得笔直,双手抱胸,闭着眼睛,似在闭目养神。 马格努斯一屁股坐在木桩子上,长舒了口气,沉沉的说道:“以前总以为黑色是最令人恐惧的颜色,今天才知道,红色才是。”他叹了口气,“如果深渊有颜色,它一定不是黑色的,而是血色的。” 马格努斯有叹息了一声,“所以说现代武器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几乎消减了人类毁灭其他人的罪恶感。按下按钮的人,根本就感受不到死亡所带来伤害和痛苦。” 尚未坐下的李容,绚握紧了手中洗干净了的方巾,看了眼还剩下的几个木桩,沙利亚坐在了成默的右侧,左侧还空着的。尽管那个木桩子离她最近,她还是没好意思坐下来,而是绕了半圈,将方巾装回了口袋,坐在了金柱基的身边,成默的斜对面。 “锵~” 沙利亚冷冷说道:“‘万王之王’的伟大名讳,不是尔等随便能够提及的,更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评价的。” 沙利亚收起了长枪,再次闭上了双眼。 几个人就围坐在火堆边,观赏着尼古拉斯旋转着长枪,瑞贝卡给野猪和山鸡撒盐和涂抹酱料。 等待食物上桌的时候,众人再次聊了起来。 金柱基耸了耸肩膀,“我当时以为没这个必要,就没有购买。” “可能因为血月模式,所有的信道都被关闭了吧?”马格努斯注视着手机信号格,始终是处在搜索状态,“也不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 一直凝视着飘飞升腾的火星和黄色的烈焰怔怔发呆的李容绚,如同被梦中惊醒般“啊”了一声,没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 “你的手机开了专用信道没有?我想……”金柱基压低了声音,“我们都应该和家人们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实在不行也该把必须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 李容绚清醒了过来,她沉默了须臾,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开专用通信道。不过我妈妈和阿寒的妈妈,正在竞技中心看直播,她们应该很清楚我们的状况。”她的心中仿佛燃起了希望,激动的说,“我妈妈一定会想办法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马格努斯苦笑,“主要是我们的时间只有七十二个小时,如果时间没有限制,等下去有何妨?” 马格努斯灵光闪现,他打了个响指,说:“我们不如问下沙利亚大人?” 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闭着双眸肃穆端坐着的沙利亚。 沙利亚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要问我如此愚蠢的问题。” 沙利亚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却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会给你们一枚令牌,这枚令牌能让你们免于受到守卫的攻击。但在通天塔内,它没有任何作用。” 其他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尽管只在通天塔外有用,可也减少了他们不少麻烦,至少在抵达“苦路”(天路)之前,他们不会再有任何麻烦。对于境况艰难的他们来说,这无疑算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沙利亚睁开了眼睛,不苟言笑的说道:“没有王的命令,我不会离开我的驻地。就算是死了,我仍会化为影子,守护这里。” “除了通天塔外圈的路径和内部的天路,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径通向塔顶?”金柱基问。 “有没有降低难度的方法?就像取得什么令牌之类的?”金柱基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