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节(1 / 1)

那里蕴藏着第二神将的陨落,白秀秀的脑海中又闪过成默的脸庞,她希望尼布甲尼撒被击杀没影响到到成默。她低头沉默,试着将成默强行删除,因为成默并不能给予她死亡的力量。她必须死掉,最好被自己人杀死,其次自杀,再次被约翰·克里斯·摩根杀死,活着,是不允许存在的选项。 “想看看,你还有没有想要闻一闻的鲜花,抱一抱的亲人。有没有想要再看一场的电影,一起吃顿饭的朋友。有没有想要到达的旅行目的地,牵着手一起走的爱人……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没有比活着更珍贵的事情啦。”约翰·克里斯·摩根用诗人般的口吻谆谆善诱。 恰在此刻,耳机里传来了周召苍老的声音,“秀秀,我会在停机舱对准第四神将发射刑天、烟雾弹和闪光弹,你做好准备,找个机会逃跑。”停顿了一下,他说,“不用回答,等我倒数……” …… “2~” 屹立于雨中的约翰·克里斯·摩根还在微笑,像是没有觉察她的动机。远处腾起了白色的蘑菇云,像是一株参天大树,她心跳急促,握住了剑柄,以一往无前的热情奔赴向死神的铡刀。 几枚反天选者火箭弹破开了甲板,冲了出来,其中两枚提前她一步撞在了约翰·克里斯·摩根的身上。还有一枚正好从她面前飞过,刚刚将匕首从腰带间抽出来,气浪就将她直接掀飞。整个过程实在太快了,她在大雨中乱转,被抛到了甲板边缘,背后的飞行器砸在甲板上顿时熄了火,翻滚中手中的光剑也飞向了远处。 至于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爆炸的导弹,则原路返回。如同泥鳅般从新钻回了甲板上的黑洞。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约翰·克里斯·摩根终于感到了不耐烦,低头透过被钻开的洞口看了眼甲板下方,冷冷的说道:“真是一群令人厌恶的蚂蚁。”对待其他人,他显然没什么耐性。 这种屠杀比爆炸还要触目惊心,就如同自动化屠宰场宰杀牲口。当看到穿着外骨骼的周召飞出来时,白秀秀惊叫出声:“不要!”她来不及,也没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召孱弱的身体撞在鲜血淋漓的舰岛上,只剩下一颗苍老的人头,黏在弯弯曲曲凹凸不平的墙壁之上,随着粘稠的血肉缓缓的向下滑落。 白秀秀抠在甲板上的手指流出了血,脸色也变得煞白,那是周召的本体,七十多岁的人本该在家里寿终正寝,没有人要求他上第一线,他却自比廉颇,主动请战。他也可以在刚才不支持白秀秀的疯狂的举动,率领四号堡垒回航。他还可以躲在安全的“行者”中不出来,至少能保存性命。可他还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如今死无全尸。 应该责怪谁呢? 不仅仅是他,他不过是其中一件凶器,就算约翰·克里斯·摩根不在,仍然有其他人会夺走她所珍视的事物。是星门的错,这一切都是星门这个邪恶的庞然大物的错。 她颤颤巍巍的捡起落在甲板上枪,扶着船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几缕猩红的血液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混合着泪水、雨水滑到了嘴角,那滋味又咸又苦,像是沉入了无尽的深海。她知道毫无意义,却还是举起冲锋枪,愤怒的朝着约翰·克里斯·摩根扣动了扳机。 太无力了。 看到约翰·克里斯·摩根怜悯的笑容,绝望、痛苦和愤怒像是绞索,紧紧的束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几近窒息,心脏快要破开胸腔。 她从未如此想要一个人受到死亡的惩罚,此刻只要能让约翰·克里斯·摩根死,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不会明白的。生命对于有些事情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白秀秀扔掉了手中的那支冲锋枪,敌人实在是太强了,强到连想要死都那么难。她的疲惫累积到了顶点,她已经无力再思考,无力再动,也无力再反抗了。 “比如说。”约翰·克里斯·摩根好整以暇的问,他垂着眼帘,双手抱胸,尽显胜利者的姿态。 蓦然的,她回想起这一生,痛苦纠结的时间实在过于漫长了,就像是始终在被莫名的情绪追捕,她只有不断的奔跑,保持着和追逐她的可怕情绪一段距离,才能获得宁静。 白秀秀也不清 他和她一样顽固。 在将死之时,她想,如果能回到过去,让她能重回随便哪个他在的夜晚,她一定会将唱针拨到那首她喜欢的爵士乐曲上,然后在与他的拥抱中获得颤栗与安宁。 白秀秀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向约翰·克里斯·摩根亮出了自己的手腕,“我是不会配合你们的,我连乌洛波洛斯都没有戴。而我,绝不会成为你们的俘虏。”她从容的说,“绝不。” “天堂?”白秀秀冷笑,抬手抹了抹惨白脸颊上的血和雨水,平静的注视着约翰·克里斯·摩根说,“不,我会在地狱看着你,看着你将收获怎么样的下场。” 白秀秀借着放下的手的动作,百折不挠再次拉动光荣弹的拉环,看能不能给约翰·克里斯·摩根一个惊喜。 却不是她口袋里的光荣弹。 天空回荡着隆隆的声响,那声音极为愤怒,又充满威严,如同神祇在山巅呼喊。 “路西法?”约翰·克里斯·摩根因为这个出人意料的名字,停顿了一下,这本该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几秒,但就这几秒,他在白秀秀的瞳孔中看到了一抹亮光,这亮光越来越盛大,在白秀秀波光粼粼的湖水似的眼眸中,好似日柱从天而降,直刺他的头颅。 约翰·克里斯·摩根毫不犹豫的使用了“瞬移”,他能感觉到对方完全不受自己磁场的影响,这一剑蕴含着难以揣测的力量。 对于杀死白秀秀他觉得如探囊取物,更何况杀死她并不能让利益最大化,因此他一直没那么急切,但他很享受这种过程,反复的折磨人心的过程,今天这种感觉被拉到极致。敌人越是挣扎,越是用力,这种极致的愉快就越有强烈。 因此,他的瞬移并不是向前,而是向着白秀秀。 然而,他的磁场竟被人硬生生的切了进来,那是一种极为冰冷且巧妙的力量。对方以不可思议的计算力,算出了他瞬移的位置,让他的躯体不以自己的意志力为准,产生了偏转。这种偏转与硬实力无关,属于纯粹的对技能的了解和计算的精准。他竟然被挤出了预计出现的空间。 约翰·克里斯·摩根感觉到了不可思议,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他绷直了身体,就像狮子闻到了敌人的气味,他借力向后倒飞了几十米,站在一架机炮之上,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定睛看去。 他注视着那双眼睛,想起了很久看过的一部莱昂纳多年轻时演的电影《全蚀狂爱》,电影中的莱昂纳多反叛、不羁、孤独而又充满困惑。他又记起了那句莱昂纳多写下的台词——“永恒,我找到了。那就是太阳与海,交相辉映。” 太阳与海,交相辉映。 那个突如其来的男孩,站在回旋的灰色烟尘中发着光。就像澎湃水面反照的粼光,不刺眼,却蕴藏着极端的恐怖。 他对此笃信。 成默没有理会约翰·克里斯·摩根,而是瞥了眼远处,海上爆发出那阵强光正渐渐消退,清透的夜晚渐渐浮了上来,而李济廷制造的那朵蘑菇云,也在缓缓的枯萎。 此际他身体里澎湃着无上的力量。这力量感极为玄妙,让他不止是对自己的身体的状态了然于胸,对万事万物的运行极为清晰,划过天空的每一颗子弹的运行轨迹,密布在第四神将周围的每一束磁场的波动,数不清的浪花拍打在舰艇上,一群鱼儿在海面下惊慌失措的逃窜,还有站在甲板上的每个人的心跳,甚至于海底地壳的运动,天气的湿度与风的强度……还有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第四神将约翰·克里斯·摩根的各项数据,就自动跃入了他的大脑,速度、力量以及磁场强度等等……几秒钟他就得出了结论,只要控制住对方的磁场,他就能轻而易举的秒杀对方——即便对方是第四神将约翰·克里斯·摩根。 此时此刻,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这种无敌的滋味极为美妙,你的世界无穷宽广,但你能抵达任何地方。你高居于天穹俯瞰众生,如同俯瞰蝼蚁。任何人在你面前都没有秘密可言,谁也不能制约你,甚至他们要跪拜你,只要你想,你能成为个世界唯一的神。 神是孤独的,是被孤独所包裹和覆盖着的死亡与诅咒。 白秀秀心中悲喜交加,有千言万语想要和成默说,可眼下却不是 这样的言辞更叫成默悲伤,他难免又想起了李济廷,强大如斯,可却连死亡也一直求而不得,原来成为神将并不能跳出世界的规则,反而连死亡的自主权都丢掉了。他苦笑了一声,摇着头低声说:“白……姐,相信我,我能保护你。”他像是陈述某个既定的事实般不容置疑的说,“我一定会保护你。” 成默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约翰·克里斯·摩根,没有回应对方的挑衅,大脑里却像是超级计算机,开始收集磁场的数据,根据白秀秀告诉他的《引力的动态理论》进行演算和破解,他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成默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了白秀秀,那个在他年少梦中出现过最多次的女人正向着他微笑,在她背后遥远的地方矗立着许多桅杆和塔吊,夕阳残留在天际最后的一抹光和天空的火光,将世界晕染成了美轮美奂的橘色,依稀有种海市蜃楼的美。 他莫名的感到心痛,想起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心中萦绕,未曾散去的温暖的细节,那种如同梦乡般的错觉。这一度是他梦寐以求的亲密感,一种故乡般的眷恋,如今终于触手可及。可他却没有办法伸出手,去细细触摸。他身负诅咒,一切终究还是水中之月。 白秀秀因为成默的话语而颤抖,仿佛拥抱冰山。她想要他的抚慰,想把一切都交给他。在空闲的时间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幻想他们都能活着回去,在秋凉的夜晚,放着爵士乐,看湘江的水流淌。甚至她自私的想要和成默共同埋葬这里,这种念头就在刚才在大脑里一闪而逝,不管它多短暂,也不是没有过。她闭了下眼睛,为自己残忍的念头而忏悔,她艰难的长长呼吸,睁开眼睛专注的凝视着成默,像是约翰·克里斯·摩根不存在,那些匍匐在甲板上的天选者们也不存在,还有躲藏在舰岛中不断还击的海士们同样不存在,她的眼神是如此明媚且炙热,只有在眨眼的瞬息,才能窥见那隐藏的忧伤,像是金色的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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