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召院长用的是“如果”两个字,但都知道,撤离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四号舰并没有做出转弯的战术动作,还在继续向南。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点开了私信。 顾非凡快速关掉了私信,他有点不敢相信向来是坚定鹰派的父亲会选择妥协。如果他的父亲都选择了妥协,那也就意味精英们的内部已经统一了思想。 想想也是,任谁目睹第五神将施展“裂变折叠”的可怖场面,都会认为星门不可战胜。即使顾非凡不想承认,却也清楚第五神将的“裂变折叠”和他在阿罗哈看见白神将的“临界束流”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临界束流”是最低限度小于10万吨梯恩梯当量的核武器,那么第五神将的“裂变折叠”就是差不多100万吨梯恩梯当量的核武器。 这也正常,毕竟白教官临危受命晋级成神将没多久,又是第十一神将。而第五神将艾尔弗雷德·伊雷内·杜邦不仅排名高七位,且成名已久,是里世界在历史上都能排进前十位的强者。 他只能不去想这件事情而已。 即便有战胜敌人的勇气又怎么样?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有这样的队友能赢吗? 说实话,此时此刻,他痛恨星门,却更痛恨绥靖者。 不只是他,甲板上的,还有那些浮在空中的太极龙战士,都像是心如死灰的困兽。他放眼望去,用一句烂俗的话的来说,就是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了光。他们站在这里,变成了一群真正的机械人,一群行尸走肉。 迷蒙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高远到难以触碰的天空,茫然到望不到边际的大海,几艘早就被退役到海警的军舰,如今水炮被撤走,换上了老式的武器,纵使那些武器保养的很好,也难以掩饰战斗力的缺失。还有一艘新到连舾装都没有完全完成的航母,在他们站立的甲板上,还残留着安装工棚明显的划痕和晒痕。以及……一群队容齐整却神情疲惫的半机械人战士,他们刚刚经历了惨痛的失败,现在又要经历背叛。 他仿佛听到了哭声。 那一定是nf之海的海浪拍打着舰船。 顾非凡难过到不想说话,可是他必须解释,于是沙哑着嗓子说道:“老子没有哭,只是今天的海风有点大,吹得我迷了眼……” “是的。”顾非凡有气无力的回答,他想也许关博君这一次说的是对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给他们十年,也许得三十年……三十年啊!他只能拥抱这虚幻的安慰。他苦笑一声,轻轻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个词实在太过时了,我更喜欢‘我顾非凡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我不看网络小说,我只是在网上看到过这句话而已,觉得特别像我说出来的。只不过现在看来我还不配说这句话,实力它不允许……” 顾非凡冷笑,“这些都是他们的功绩,肯定与我们无关。我们……”他顿了一下,低下了头,“他们肯定会把所有的锅甩给校长和白教官……功绩归于集体,错误属于……” “白神将!” …… 她穿着白色将官服,不过没有佩戴任何勋章,只有大檐帽上的金色徽章闪闪发亮。 众多的目光默默的看着她毫无防护,手中提着两把简易折叠用具,坦然的走到了甲板上,向着舰桥前那块没有遮挡的空地上走去。 光看容貌身姿确实很难让人相信眼前的女人是一位神将,然而白神将却是顾非凡认知中最接近母亲角色的人。尽管白教官不苟言笑的时刻远 “白教官为什么这个时候用本体出现啊?不该躲在‘行者’里面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关博君喃喃的说。 “唉,我觉得白教官好可怜……这简直就是十三道金牌,要她撤退啊!白教官准备把神将的职位交出来吗?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过……”关博君叹息道,“就算他现在出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对呀!也没有看见杜冷和付远卓……” …… 顾非凡和关博君也停止了念叨成默,和其他人一同专注的凝望着白秀秀,等候她宣布辞职或者撤退。 白秀秀优雅的正了下大檐帽,从容的说道:“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很多。现在我只想说……” 白秀秀停了下来,慢慢的环顾了半圈,瞳孔里的闪光像是从每个人的脸上都划过了一下,“总部发来的命令不符合程序,是无效的!不管他们怎么说,不管他们支持不支持!……我和指挥部仍然决定在12320区域重新集结,组成密集防御阵地,以抵挡星门主力集团的攻势,为电磁炮阵的修复争取时间……只要我们支撑一个小时以上,就有扭转战局的可能……” 白秀秀将战士们的表情净收眼底,有些人从如释重负变得提心吊胆,有些人从义愤填膺变为欢欣鼓舞……各种情绪在她的眼里交织,她的内心却远没有他人想象的那样坚强。她站在迷惑、恐惧、质疑、木讷、不解、欣慰、愤怒……等等各种各样的目光中,感觉眼前似乎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一场她随时都可能会醒来的梦。成默没有告诉她陈少华的叛变,孔黎没有死在她的怀里,谢继礼没有被上帝之杖击杀……她也没有成为神将。 她是如此的疲惫而冷酷。 不幸的是,她对自己的决定并没有信心,她只是相信谢继礼和成默的判断。坚定的信任可以信赖的人,她一向如此。 于是她打开了提在手中的一张折叠椅和一张小巧的折叠帆布行军桌。在众目睽睽中,她拨动了一下被狂风吹乱的发丝,挪了一下椅子,坐了下来。挺胸抬头以标准动作端正的坐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白秀秀先是一丝不苟的摘下了大檐帽,放在了旁边,接着解下了配枪,随后取下了手腕上的乌洛波洛斯。她的动作缓慢又严苛,如同在举行庄严的仪式。 而白秀秀则凝视着那枚跟随她多年的乌洛波洛斯片刻,她想起了陈康神将死的时候,她立即就接受了“神将”的角色,当然有出于对权利和力量的渴望,但更多的是因为责任。她现在坐在这里,除了相信谢继礼和成默,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有责任给那么多已经牺牲的人——一个交代。她当然想要活下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可她没有办法为了苟全自身,忘记那些牺牲的人。 她将无颜面对他们,除了死亡和胜利,她没有任何理由离开这片大海,转身回到安全的陆地。 更何况,除了死亡和胜利……她已经无路可退。 世界寂静了下来。 战士们沉浸于缄默中凝睇着也许将是世界上最短命的神将的那位女士。 那把鎏金的cf-98t神将配枪,在桌子上荡漾着血色,如同上古被封印的凶器。距离它上一次击杀神将,才过去了不到十天。 诸神的黄昏(89) 不知道前面是粉身碎骨,还是永恒的埋葬。 那把鎏金的cf-98t在桌子上闪闪发亮,白教官靠在椅子上,如同一座睡美人冰雕,在阳光下散发着易碎的光芒。 “锵……锵……锵……” 那是谁在敲击战鼓? 所有人沉默的凝视着他的手,看火花在镰刀和锤子之间跳跃,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