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会选择教室作为你的采访地点。绝大多数嘉宾对场地是没什么要求的,他们只要求座位舒服,灯光舒服,或者问题能让人舒服。” “逃避学校?直面自己?我应该怎么去理解?” 徐岚满脸惊讶的说:“你的意思是……你有双重人格?” “能说说这种感觉吗?”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直面的自己吗?” “如果是坏事呢?”徐岚问。 “只是忍耐?” “所以你才会在学校接受采访?你觉得你已经积蓄够了足够多的力量,你想要改变它?” 徐岚稍稍俯身看向了沈幼乙好奇的问:“那你想要改变什么?” “其次呢?其次想要改变什么?” 徐岚饶有兴致的问:“那你打算怎么撕去它?” 只是须臾,黑板上就多了几行瘦金体写下的漂亮粉笔字。沈幼乙放下了粉笔,转身用她上课时惯用的和煦又温柔潺潺如流水的声音说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正是人虽离去,情却未绝,才会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伤感,才会有‘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无奈。而诗人范成大的这首《车遥遥篇》则借着一位妻子真切的内心独白,抒写了难以言传的离别之情,以及矢志不渝的相守之意……”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课。”站在讲台上的沈幼乙闭了下眼睛,轻轻抚摸了一下讲台,向着镜头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这都和我最后一个想要改变的事情有关。” “这一段我希望能在学校礼堂拍摄,我希望能在那里结束采访……” 镜头切换到了礼堂,等摄影师们架好了机位,礼堂上的射灯“啪、啪、啪”的打开,橙色的光投递在泛着油光的木地板上时,沈幼乙站到了登上的楼梯边缘,她抬头看了看并不算长的楼梯,说道:“其实有关我和我的副人格还有死去同学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是的。”沈幼乙转头看向了徐岚,笑了笑,用有些羞涩的语调说道:“这最后一段能不能帮我放《爱就一个字》作为背景音乐。” 沈幼乙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了还剩下的那束聚光灯光锥,她仿佛听到了歌声在空旷的礼堂回荡。 她感觉到了命运的时钟在着虚无的音乐声中运转,歌声如沙粒般在缝隙间流动,有股汹涌的力量在催促着她,她闭了下眼睛,确定这不是一个梦境,也确定即将走向自毁的祭坛。 她登上了台阶,想起了那句茨威格于《断头王后》中写下的著名箴言:她那个时候还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内心并没有绝望的悲怆,只有即将浴火重生的愉悦,她穿着那天穿过的职业套裙,向着高耸的绞架轻轻迈步。 沈幼乙的声音很轻,她像是在念诵一首情诗般娓娓述说像是回忆,又像是画面的字句。她慢慢的沿着台阶向上走,以一种烟火从空中坠落的婉约风姿。 在漫长又短促的叙述中,沈幼乙终于登上了礼堂的舞台上,中央的那道光锥在等待着她,像是不朽的炼狱。 空寂的礼堂都蓬荜生辉起来,刚才还显得慵懒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们全都来了精神,尤其是男人们全都容光焕发起来。 沈幼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灼热的视线,她低头俯瞰着礼堂,仿佛回到了那天,台下座无虚席,礼堂里满满都是人,高二(9)班的学生们在为她加油打气,吴磊校长走上台宣布找到了画画的嫌疑犯,接着成默在万众瞩目中登场,用几乎调侃的态度承认了他就是始作俑者。接着他在咒骂和侮辱中下了台,他孤独的走过了唾弃他的人群,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 “在五年前,他曾经在这个礼堂里承认那些出现在教室里的和教学楼上的色情画是他画的,但其实不是……”沈幼乙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像是夜莺深陷荆棘中的绝唱,“我最后一件想要改变的事情,就是回到那一天,走上舞台……对他说……” 台下的人一片哗然,就连徐岚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目光中兴奋显然是捕捉到了什么震撼人心的大新闻。 偌大的礼堂里安静异常,她仿佛感觉到了穿越时空的沸腾到寂静。 “成默,我爱你呀。” “我想你,鼓足勇气。 但愿你没忘记。 从此不必再流浪找寻。 我只说一次。 承诺一辈子。 付出永远不会太迟。 我只说一次。 任时光飞逝。 让你幸福我愿意试……” 访谈开始,十多个人挤在沈幼乙家的客厅里,顿时就让那个小小的客厅显得拥挤异常。沈平、章茹婕和刘正、舒婉容两对父母被请到沙发正中间坐着,其他人或坐或站都围在电视机前,专注的盯着电视机,这场面有种全家关注沈幼乙奥运会参赛的感觉。 一个穿着白色的套装,留着短发,翘着二郎腿,眼神锐利表情严肃。 当摄像师给到正面镜头,却又是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客厅里的众人失望的叹息。 正在收拾桌子的沈幼乙头也不抬的说道:“露了,最后露的。导演说要留点悬念。” 沈幼乙的堂妹沈梦洁欣喜的说:“这我姐热搜预订了啊。百分之百会火!我当时就说我姐为什么不露脸,原来是酝酿放个大招啊!这下估计得震惊不少人,估计以后还能上个综艺什么的!到时候可得换个大房子,国金中心的顶复公寓也才七八千万,表姐一定得买一套啊,这房子住着也太不爽了,又久又小,你看我们过来了,连个坐的地也没有。” “不管住不住京城去,这房子确实该换换了。” 沈平点头道:“那是肯定的,毕竟京城是政治文化中心嘛!” 沈幼乙还没有答话,沈平就眉开眼笑的说道:“那就先谢谢老刘了!” 正在帮沈幼乙收拾碗筷的刘逸潇说道:“我当时就跟小西说过了,让她来京城,我给她找个经济公司签约,就凭她的作品和颜值,早就能起飞了,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 “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没追求啊!就只想着当明星?”她既不做贼心虚的胆怯也不若无其事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