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一无所觉,继续表现出心惊胆战的模样,低声说道:“我现在大概了解到那个手表是什么东西了,全世界的新闻媒体到处都在报道‘天选者’,人人都希望能拥有一支‘乌洛波洛斯’……既然我以前也是‘天选者’,我……当然不想放弃……” “泉哥……” 高月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红耳赤的怒喝:“你怎么能这样做!” 高月美俯身抢过那一大摞a4纸,一沓一沓的开始撕成条,扔进垃圾桶。 说到这里井泉停顿了一下,吐出嘴里的樱桃果核,细小的果核精准的落在烟灰缸里,发出轻响,“所以你才会明知道我在房间里,你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走进了这间屋子……甚至还……表演了一段……煞笔的逃跑戏……” 成默没有看高月美,他只是不动声色的加快了呼吸的频率,促使心跳也稍稍加快,面容也泛出一丝惊恐,接着他又暗中的深呼吸,表现出故作冷静的样子,才面无表情的说道:“井先生,尽管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我相信一件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价格的……” 井泉挥手甩出手中的水果刀,高月美发出了尖叫,成默坐在圆凳上纹丝不动,任由银亮的水果刀擦着过他的脸颊带出了一丝血线,“啪嗒”一声深深的插进了门框里。 成默拍了拍高月美的手,低声说道:“没事。” 成默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井先生,现在……我要是被抓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其实……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看样子你很有想法啊?说看看……你又没有恢复记忆,拿什么和我谈价?”“我知道你查过黑死病的真话药剂价格和医疗服务,真话药剂对我肯定没用,但黑死病也许能够治好我的失忆,我想我们应该找一个符合大家利益的方法,我恢复记忆,拿回我的乌洛波洛斯,你从我这里拿走你想要的东西……” “这样耽误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成默一脸平静的回答。 成默没有继续等下去,他起身自顾自的走到门口,瞥了眼插入门框,直至刀柄的水果刀,弯腰开始收拾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淡淡的说道:“不管曾经有什么过结,今天过年,我们还是先吃顿饺子再说……” 高月美“哦”了一声站了起来,从成默手中接过购物袋,进了厨房。 井泉说不来乌洛波洛斯这么拗口的称呼,成默也便直呼手表,这样会给井泉造成一种自己在服从他的错觉。 “所以呢?”井泉好整以暇的吃着樱桃,不置可否的问。 井泉当然想要成默死,但相比之下,还是弟弟的安全、钱和那个什么手表更重要。可他多少也有些惧怕成默,害怕成默秋后算账,毕竟成默代表着gj暴力机关。这让他的心情十分矛盾。 成默的提议不只是公平,甚至还对他极其有利,井泉也知道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欧罗巴最近局势十分动荡,随便哪个国家都有示威游行和难民暴动,警察和军队也在到处抓人,他也害怕夜长梦多,想要尽快回到加国,回到他的家,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的儿子了。 成默观察力惊人,对这异常的变化看的分明,不过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只是专注的和井泉对视。开始催促橙色的阳光,黑色在蔓延。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显然饺子快要煮好了。 成默抬头一脸惊愕的看着井泉。 “如果……如果小美怀不上呢?”井泉的要求让成默有点头大。 成默想起自己曾经用井泉的妻子和儿子威胁他,于是立刻摇头,坚决的说道:“不行!我不能这么做!这是对小美和孩子不负责任!尤其是这种情况之下!” 就在这时,高月美端着一盘饺子推开了厨房的门,满脸红晕的说:“我愿意……林之诺,我愿意为你生孩子……” 过了年,一行人就离开了凯法利尼亚岛,去了游客更多的圣托尼里,在那里他们更加不扎眼。 过期氟西丁(3) “nhs诊所”名字虽然叫做“诊所”,实际上是雅典最好的私立医院,位置在滨海的富人区法力罗区,绝大多数私立医院都在这一片区。而“nhs诊所”就在法里罗湾附近的海岸边,交通便利景色优美。 四辆04款的奔驰s停在滨海路边,一排年月不久的橄榄树在风中摇晃着有些泛白的绿色叶片,其间藏着零星绿油油的橄榄。 年幼的时候他早熟,也许是因为无法融入,也许是因为他被嘲笑过,就觉得同龄人很讨厌。长大之后更是对“熊孩子们”敬谢不敏,比如成浩阳小时候就是典型的熊孩子,他清楚的记得小学的时候回老家过年,成浩阳抢他的眼镜戴,抢他的书和p3,还搓雪球塞在他脖子里,所以他对成浩阳的不喜由来已久。 那个时候休言姐已经读高一了,他才读四年级,成休言还要像个小大人似的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那个故事挺幼稚的,讲的是一个少女和犯罪集团做斗争,拯救被陷害的父亲的俗套剧情,即便成休言刚讲出开头,他就能猜个大概,但成默依旧听的津津有味。 被窝里有休言姐头发上的香波味道,休言姐的怀抱也很柔软,感觉好极了。 于是第二天就换成了成浩阳和休言姐睡,成默睡成浩阳的床,当时成休言还捏着成浩阳的小脸取笑成浩阳平时不是最烦她的吗? 嫉妒到有些伤心,不过那个时候的成默已经学会了隐藏心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躺在被窝里,还假装睡着拒绝了成休言要他过去,给他继续讲故事的甜美诱惑。 成默知道自己不喜欢成浩阳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他并不打算改变。就像他不喜欢小孩子一样,他也没有想过需要改变。即便是和谢旻韫早早成婚,他也从来没有幻想过有孩子的生活,甚至因为自己童年太过浓重的阴影,让他有成为丁克的想法。 可眼下,他竟然迫不得已必须得成为一个父亲。 实际上成默不是没有想过作假,但风险太大,安安静静的把他的乌洛波洛斯拿回来才是当务之急头等大事。其他的问题对于成默来说都是小问题,因此成默最终还是选择了让高月美怀孕。 成默有些头大,想到中午高月美还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验孕棒的照片,他就恨不得捏死井泉。 “有事么?”成默问。 成默凝视着井泉,一副我没有拦着你开口的表情。 成默思考了一瞬,径直推门下车。 成默没有开口,默默的与井泉并肩行走,两个黑手党保镖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距离。 “当时我没有想过我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就像我没有想过我现在会如此发达,那个时候我的目标不过是给家里修一栋两层楼的砖瓦房,买一台拖拉机,买台电视机,过上城里人的生活而已。” “我跟着几个我叔叔认识的乡亲一起坐火车到了深城,兴奋的一夜没有睡,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90年代深城还是个小城,住招待所还需要介绍信,我们没地 “我年轻,体力好,侥幸游到了岸边,直接瘫倒在地,在沙滩上看着其他人有些上了岸,有些就在无声无息中消失。当时我没有多悲伤,只觉得庆幸,但还没有庆幸,就听见有人喊‘快跑’,我听见了狗叫声和边警的喝骂,我跟着人群朝着树林里跑,但实在是太累了,被一条狼狗追上,咬住了手,没有能跑掉,说着鸟语的香江警察上来就用步枪柄砸我的背心,把狠狠我打了一顿,鼻青脸肿,我前面同村的哥们也没能逃掉,和我一样被扣了下来,第二天直接遣返。” “好不容易到了香江,找到了我叔叔,住的却比老家还差,房间比厕所还小,吃饭贵的要命,还是吃不饱,想要吃饱得有活干,我刚过去不会说粤语,根本找不到活干,只能等叔叔那边有收数、抢地盘、喝茶这些活干的时候才能吃顿饱饭,挣点钱花。但我过的开心极了,走到街上看高楼大厦都能看一整天,发现了洋鬼子还会兴奋的多看几眼。可我这种开心伴随着恐惧,被警察抓住遣返回去的恐惧,我不能多出门,香江人看不起我们,那种鄙视和厌恶的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你到了这座城市,并不意味着你成为了这个城市的人。我发誓一定要留在那里,穿上西装,学会粤语,娶一个洋妞,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资格成为大圈帮的正式成员……直到有一天我叔叔问我,有个大买卖可能会背命案,问我敢不敢干……” 井泉停在了这里,像是陷入了回忆,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两人走到了海滩处,他才又开口说道:“从那以后我的世界就变了,在这之前,我还算不上完全的罪犯,在这之后我成为了一个坏人、恶人,甚至可以说是十恶不赦。这些年我偶尔也会回忆我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想来想去,都觉得我别无选择,我出生在七十年代的穷乡僻壤,那是一个你想犯罪都没有太多机会的地方,实在是太穷了。当然我也不是没有过机会,那时当兵是一个好出路,可一个村的名额就那么几个,我t的平时在村里就不怎么受待见,没有人为我担保,我去不了的。于是我妈提着家里会下蛋的老母鸡上门去求村长,被人家一顿好骂,直接给赶了出来,说是不能徇私枉法,实际就是因为我曾经在班里骂过他儿子。” “后来我又去了加国,才愈发明白什么是权力,什么是大人物,什么是蝼蚁。所谓权力不是什么职位,而是你能控制多少人。所谓大人物,就是那些一句话就能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人。所谓蝼蚁,就是别人叫你怎么想你就只能怎么想,别人叫你怎么做,你就只能怎么做的人,蝼蚁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力。像你们这样的聪明人,用法律、书本、网络来达成自己控制普通人的权力,而黑死病,用毒品就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这一切……” “是么?我们农村的老师几把毛都不懂,说个课还结巴,能和城里的比?老师不好就算了,你知道我们那个时候要帮家里干多少农活吗?况且不太擅长读书就只能乖乖认命?”井泉残忍的笑了一下,“所以出生糟糕,就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少要求一点,能吃饱饭就足够了吗?所以我们农村人就不配拥有精神生活?所以我这样的大老粗说句成语就要被夸奖有文化?所以我们就只能看着海报上的女明星打x枪?” “阶级跃迁……妈了个八字,文化人说话就是有内涵,不像老子只知道要发财,要当老板,要有小弟……呵呵!阶级跃迁……你可知道和我一起去香江的,活着的人还有几个吗?”井泉冷笑,随即默然,“后面我回家的时候,所有人和我一起去的家里人都上门来打听消息,我只能说不知道,上了岸就各自走了,我没敢说出事实,后面我给村里的人都修了房子,我们坐在船上都说过以后赚了钱回去,给家里修一栋漂亮的大房子……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当年幸福太多了,只要好好读书不用担心其他就看得见未来,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就连饭都吃不饱,想要换一个看得见好前程,就得拿命出来搏……” “不,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因为你太沉得住气了,你将来的成就我难以想象。我井泉别的本事没有,豁得出去算个优点,看人准,算另一个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