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其实画的很不写实,但配色很好看,让人很容易就不视线聚焦在画上的红沙发、白裤管以及黑色的高跟鞋上,看起来很有一些现代画的艺术感。 “你安排这顿饭是什么意思?”成默没有回答,反问道。 “这就是你身为上位者的做法?”成默面无表情的说。 成默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将手中的油画点燃,腾的一下火焰就从油画的底端一角燃烧了起来,橙色的火苗开始吞噬被涂成蓝色的画布,飞快的沿着边缘蚕食着那好看的颜色,黑色的细灰燃着一点亮色如流萤一样向下坠落。 于是成默和白秀秀的头顶就飞出了漫天的水花,像是无休止的眼泪。 缤纷的水珠瞬间就浇灭了油画上的火苗,在橙色廊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微茫的光亮飞溅在成默和白秀秀的头顶,很快就将两个人淋湿,十二月湘省的天气寒冷,两个人都穿的很是单薄,在冰凉的水幕中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成默看着白秀秀被脸颊,水滴顺着她的漆黑的发线和锐利的下颌朝下流,湿透了的白色圆领丝绸卫衣紧紧的贴在修长的脖颈下面,清楚的显现出了锁骨曼妙的轮廓,浸湿了的衣料像水一般自然下坠,直到下方高而圆的胸脯,甚至连匈罩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就在白秀秀准备开口说话之际,成默抢先开口。 成默清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狭窄的门廊处回荡,穿过丝丝点点的水线,叫人觉得有些透明模糊,就像是这块画布上那道带着毛刺的白色毛边。 顿了一下成默轻声说道:“这种感觉其实不坏……” “我想了很久,现在中间描画出你的轮廓,没错,用白色的颜料在白色的画布上先描出你的轮廓,虽然这样的开头有些无厘头,我记忆中的关于你的画面也在开始画画的瞬间变的模糊起来,那些细节若隐若现,让我捉摸不透,我勉强的画着,脑海里又闪回着你端起酒杯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越画,记忆里的你就鲜活,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生中那一段时光,伫立在你的身后……” 成默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他只是想说两句煽情的话语,然而越说心里的一点无法痊愈的隐痛就陡然间开始破裂,鲜红的血液止不住的往外面流,不管他如今得到了多少的补偿,他都无法释怀自己被迫成为一个信仰哲学的虚无主义者(注解1)。 日子大概也是如此寒冷的冬天,教学楼外面铺天盖地雨幕让不远处的校门都瞧不清楚,雨点敲击着附着在大地上的一切,发出密密麻麻接连不断的声响,将原本喧闹的世界清洗的安静下来,其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说话声、汽车喇叭声、商店里的流行音乐…… 成默站在教学楼的雨棚下面,看着其他人的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有的家长开着车,有的家长披着雨衣,有的家长打着伞,成默看着黄依依扶着她妈妈的胳膊换上雨鞋,她妈妈长的也很漂亮,头发长长的,脸蛋很圆润,笑容很亲切。换完雨鞋,黄依依的母亲将她的小皮鞋放进塑料袋,挂在伞把上搂着她的肩膀走进了倾盆大雨之中,豆大的雨点砸在柔软的伞布上,响着温柔的声音,成默退进了教学楼的里面,父亲去国外参加研讨会,他不会有人来接,不如站在教学楼的里面避避风,等这雨停下来。 他走进大雨,慢慢的向前走,冰冷的雨滴瞬间将他全身都打的湿透,他却不能奔跑的快一点,哲学在这一时刻温暖不了他颤抖的身体,哲学拉近不了教学楼与商店之间的距离,那平时被埋起来的伤疤,立刻被这瓢泼大雨冲刷的鲜血淋漓,这是属于成默无法言说的痛苦,纵使多漫长的时间都无法使他痊愈的痛苦。 成默心想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想到,有一天,在一场滂沱大雨中,她放弃的儿子,会站在冷雨中想起了她。 他打着哆嗦慢慢的走回家,感觉已经耗尽了一身的力气,赶快脱了衣服,洗了一个热水澡,躺进冰冷的被窝。 记忆和眼前的场景混淆在了一起,让成默身体上所感受的冷意更加彻骨,他的声音从炙热开始降温,在飘飞的水幕中变的寂冷起来。 “与我而言,你也是这样,充满了痛苦、激情、喜悦、壮丽……或许你就像我人生中的第一幅油画,先是简单的白色线条,再是一层又一层涂抹上去的底色,那明丽的颜色在白色的画布上越压越深,可你终究只能被我呈现在画布上,而我这张白纸,不论被如何添的加颜色,始终都只是枚能够被抛弃的棋子。” 说完成默转身走进了安全楼梯,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成默说过的话还在白秀秀的耳边回荡,看到已经只剩下一半的画,她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这让她想起了得知自己丈夫死讯的那天,一种无助的茫然的感觉在她心里复苏。 …… 青玉案 那种缥缈虚无就像活在他记忆中的母亲,永远都只是父亲所描叙的模糊形象,知性、美丽、有时任性有时温柔…… 成默站在楼梯间听见水声消失,白秀秀打开了门,然后又关上了门,成默知道保安不会来,白秀秀家门口的保安系统是独立的,他轻轻的走下楼梯,湿漉漉的鞋底和台阶发出了黏糊糊的声音。 说的那些话,不是不够好,而是太好了,好到出卖了自己的弱点;也不是不够真,而是太真了,真到连自己都不得不相信。 成默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到手机亮了一下,他伸手拿过来,打开便看到白秀秀发了三条微信给他,第一条是二十多分钟前发的,内容是:“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第三条是刚刚发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成默并不觉得自己想要学油画是受到了李济廷的影响,他只是忽然之间对油画感兴趣了而已。 …… 上午九点。 这几天白秀秀并没有和他联系,直到今天是他和井醒去蓬莱山的日子,冯露晚才上了门。 成默接过银色的盒子,上面雕刻着太极龙的标志,他打开盒子,黑色的软衬上躺着一枚透明的圆环,圆环里面镶嵌着金色的像是电路一般的细纹,圆环看上去十分的柔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成默抬头看着冯露晚问道:“那是不是我想要使用技能的话,取下戒指就行?” 成默轻轻的捏起戒指,看上去柔软的戒指比他想象的要硬,在阳光下如同水晶一般闪耀着明亮的光芒,成默说道:“这个似乎有点太醒目了。” 成默“哦”了一声,将银色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将屏蔽戒指套进了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处,果然屏蔽戒指在接触衔尾蛇戒指的时候,消失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成默原本打开着的三d地图和其他辅助系统,成默试图打开信息列表,系统完全没反应。 成默拉起箱子,对冯露晚说道:“那我的本体就交给冯小姐了。” 成默说了声“谢谢”,拖着银色的登记箱走出了卧室,冯露晚也跟着成默走出了卧室,送他到了门口,“注意安全,如果能弄清楚蓬莱山的位置最好不过,发现不了也不要强求,不要让井泉起疑心,这个人非常的狡诈,一定要小心应付他。” 也许电梯间让冯露晚想起了什么,原本态度 成默自然知道“时间裂隙”对白秀秀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他丈夫留下来的技能,还是她赖以进入百强榜单的主要技能,成默有些不相信,微微张了下嘴,想要反驳,这样的赌注对于白秀秀来说实在太不合理,可他从冯露晚的表情中判断出她没有撒谎,这让成默很有些震惊,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微表情,成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成默按着开门键久久没有松开,直到电梯的蜂鸣器响了起来,他才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您冯秘书。” 成默松开开门键,不锈钢电梯门快速的关上,将他和冯露晚隔绝开来,成默看着金色的镜面不锈钢里自己的影子,觉得人真是矛盾,渴望爱,又惧怕责任。 …… 成默没有把箱子给井醒,说了句“很轻,不用了”,然后问道:“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 成默心有疑问,猜测井醒是不是叫了高月美,但仔细一想应该不是,去见井老大这么秘密的事情,井醒不可能叫高月美,成默心里稍微沉了一下,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让他稍稍有些不安,但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跟着井醒向机场里面走。 蓬莱山(1) 此刻候机室的位置大半都是空着的,只是稀稀拉拉的坐了一些人,凡是男性都会时不时抬一下头,假装不经意的瞄一眼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的三位漂亮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