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仰望那高耸的哥特风格双子钟塔,不由的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敬畏,也只有他清楚为什么万灵学院是要修筑双子钟塔了,这毫无疑问是对衔尾蛇的隐喻。 万灵学院(4) 冯贞贞挽着颜复宁走在铺着石板的步道上,身侧是高耸的墙壁,没有任何可供进入的门,只在围墙的中央有一个哥特式的圆顶塔门建筑,宛如教皇三重冕的塔楼下方是一扇高大的镂空黑色铁门,铁门的上方有金色的鸢尾花浮雕,在夕阳之下熠熠生辉,像是珠宝堆砌而成。 冯贞贞看着那一对在夕阳中闪耀着光芒的男女细声说道:“就是他们,那个女生就是我同学格温·西摩,她是萨默塞特公爵的女儿,不过西摩家族如今没什么权势,全靠着收地租和把公爵府当博物馆出租过日子,但她的男朋友家就很厉害了,是卡文迪许家族的继承人,叫做威廉·佩里·卡文迪许,他自己现在是伯灵顿伯爵,将来会继承他父亲的德文郡公爵的爵位……卡文迪许家族盛产政治家和科学家,而威廉·佩里·卡文迪许不仅社交厉害,在学术方面也很有建树,和你一样在数学四大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他奶奶狄波拉·卡文迪什14年去世的时候,还引起了全英轰动,如果你看过《傲慢与偏见》、《公爵夫人》、和新版《简·爱》,你一定会记得里面那座巨大的庄园,那座叫做查兹沃斯庄园即是这些电影的拍摄地,就是他家的……” 颜复宁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贞贞,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不过是随意提了一个想法,你就动用了这么大的资源……” 实际上她语调了满溢着一种幸福感,颜复宁转头看了冯贞贞一眼,十分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别老对我说谢谢……只要你经常来找我,经常给我打电话联系着就行了……”冯贞贞全然不知道颜复宁心中所想,低声说道。 说完冯贞贞松开了挽着颜复宁的手,走到了格温·西摩的跟前,倾着身子和格温·西摩热情的拥抱了一下,这是熟人之间的拥抱礼。 接着冯贞贞和威廉·佩里·卡文迪许握了下手,互相问候了一句,因为冯贞贞并非已婚人士,威廉·佩里·卡文迪许并没有用吻手礼。 这种介绍就属于牛津式的装逼方式,双方并不是比谁钱多,而是看谁的学位高,论文发的多。 颜复宁右手垂下后身体对正,注视着格温·西摩的眼睛,身体弯了十五度,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说了句:“晚上好,漂亮的女士,初次见面,非常荣幸能够认识您。” 颜复宁挺直身体转头去看威廉·佩里·卡文迪许,此时两个人都在互相打量,冯贞贞说道:“这位是伯灵顿伯爵,威廉·佩里·卡文迪许,如今在我们牛津最神圣的学院万灵学院读博士,也在《数学年刊》、《数学新进展》上发过论文。” 颜复宁也赶紧伸出了手,和威廉·佩里·卡文迪许握在了一起,微笑着说道:“确实是我,没想到这都被你认出来了!” “我也是久闻万灵学院的大名,所以很想进来看看,实在没有想到还惊动了这么多人,真是抱歉……”颜复宁说。 两个人站在门口互相恭维,甚至开始讨论起了颜复宁写的论文,握在空中手迟迟没有分开,站在一旁的格温·西摩看着两个人的手忍不住说道:“哦!威廉……你每次谈起数学,比谈起我还要兴奋,我有些时候总怀疑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数学多一点,现在看来我的怀疑十分多余……你看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了,你总不可能比教授们还要晚入席吧?” “没关系,说实话,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做研究,很少和别人交流,刚才和你聊的十分开心,我们学数学的都知道,平时当别人问起,‘嘿!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时是最尴尬的,因为我们往往没有办法跟其他人解释清楚我们平时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你们的对话中听到了浓浓的优越感。”格温·西摩眯着眼睛看着威廉·佩里·卡文迪许冷笑。听到威廉·佩里·卡文迪许的话,冯贞贞和格温·西摩都无动于衷,只有颜复宁一个人笑了起来,甚至有些夸张的转过了身,当然颜复宁并不觉得这个只有学数学的人才懂的冷笑话有什么好笑的,但他此刻必须伪装成被威廉·佩里·卡文迪许逗笑的样子。 威廉·佩里·卡文迪许耸了耸肩膀,“rry,显然这是一个关于数学家们的对‘显然’的定义的笑话……这个大概,不学数学的人无法理解,所以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晚餐马上就要开始了。” 威廉·佩里·卡文迪许连忙恭敬的说道:“遵命,我美丽的甜心。”说完威廉·佩里·卡文迪许转头对身后的冯贞贞和颜复宁说道:“现在我们进去,是时候带你们感受一下万灵学院的晚餐有多么美味了!我敢发誓,它和你们印象中的英国料理绝对不一样……” 走到门口时,威廉·佩里·卡文迪许向站在门后面荷枪实弹的守卫出示了自己的学院徽章,三枚都铎玫瑰花纹所组成的盾形徽章,接着又递给了对方一张印着万灵学院徽章的红色邀请函,身着牛津标准制服的守卫打开看了一眼,收了邀请函,便打开了门。 颜复宁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万灵学院的内部,整个万灵学院就是一个口字形建筑,中间的方庭是一大块绿色的草坪,除了正门,所有的开口都是对内的,高墙将这个学院和外界隔绝,那象征渊博知识殿堂的双子钟塔内省地、沉默地、孤傲地正对着入口。 任何想进去的人必须出示自己的证件和学院管理委员会的证明。 颜复宁听着威廉·佩里·卡文迪许的讲解十分庆幸,因为威廉和他想象中的英国贵族完全不一样,他不仅仪表堂堂,很有绅士风度,说话十分和颜悦色的样子,不仅幽默还丝毫没有身为贵族的拘泥做作的气习。 不过即便运气很好,颜复宁并不觉得自己今天就能够看到目标人物。 威廉·佩里·卡文迪许站在日晷下面满怀骄傲的说道:“这是雷恩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个,设计于1659年,我们英国是一个日晷的国度。我们牛津大学尤其将古老的日晷艺术保护得非常好,好像人们在学院围墙的阴凉里不仅要计算太阳的行踪,还要学习天文学的智慧、用拉丁文的魔诫来召唤太阳……” “实际上我赞美牛津从来不说它是我们英国最古老的大学,也不会说这里孕育过4个国王、46位诺贝尔奖得主和25个英国首相,我所骄傲的是,它在800年的历史里,目睹了日不落帝国由盛到衰的全过程,见证了人类追求真理与文明的坎坷之路,向世界奉献出无数宗师大家。800年的文化沉淀使牛津成为贵族情结和精英象征的代名词,并将继续激励青年才俊们向这条通往光荣和梦想的道路上执著前行……”威廉·佩里·卡文迪许满怀深情的说道。 …… 此刻食堂还没有坐满,尤其是中间的一条略短的桌子上,一个人都没有坐。两侧的桌子到是坐了不少人,但并不算很满,这些人全都是穿的正装,并且绝大多数都穿着牛津特有的黑袍子,很明显他们都是牛津的学生,并且都还是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 颜复宁坐在桌子上望向了环绕了整个食堂的画像,几乎大半都不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过他本来也不是看这些画像的,而是趁机看了看食堂里有没有目标人物,不过很遗憾,他并没有看见李济廷要他在万灵学院寻找的人物。 颜复宁正待说话,这时又有一些穿着宽大的黑袍子年纪略大的人从门口进来,顿时整个食堂的人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目送着这些人进入中间的那条桌子上落座。 坐下来的时候,威廉小声的跟颜复宁解释道:“中间的桌子是只有导师才能坐的,在他们入座的时候我们必须起立,等下吃完,我们也不能走,必须等他们走了我们才能走……” 随着穿着女仆装的漂亮女郎们将印着牛津和万灵学院标志的餐具摆放完毕,汤姆塔悠扬的钟声也随之响起,清亮而悠远的钟声预示着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整。来,然后全场起立。 颜复宁对宗教和文学也是没什么兴趣的,自然没有研究过拉丁文,只能听的懂很简单的一些词汇,大部分都是祷告,但眼前这位老先生的祷告和教堂的祷告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这其中“veritas”(真理)这一词出现过好几次。 在老头说完这句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话之后,众人集体“an”(阿门),随后全部坐下,此时餐包也摆上了桌子,颜复宁将餐包从篮子里拿出来,忽略了放在盘子一旁的三把餐刀,拿起盘子上方的单独摆放的一把银质的小餐刀开始切片。 威廉·佩里·卡文迪许介绍了一下刚才主持祷告的是他们的院长——爱德华·菲查伦·霍华德,是现任的第18代诺福克公爵,霍华德家族的掌门人。 历史往往比现实还要狗血,当时都铎王朝第二任君主亨利八世主政时期,有一半霍华德血统的博林家族出了两个美人,这两个美人一个成为了亨利八世的王后,一个成为了他的情妇。 威廉没有提及,于是众人都默契的没有讨论这些历史问题,其一这是对为尊者的不敬;其次亨利八世的第三任王后是珍·西摩,也就是格温·西摩的曾曾曾曾曾曾……姑奶奶。 而威廉·佩里·卡文迪许的祖上也有大名鼎鼎人物,那就是剑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创办人著名的化学家,物理学家亨利·卡文迪许。 另外他还要记住这个学院里的每一张面孔,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天选者,同时要对比李济廷给他的照片找出目标人物,并要根据万灵学院的建筑以及地形推测隐藏在地下的真正的万灵学院到底如何进去。 颜复宁一边和威廉聊着爱因斯坦流形,对其相关性质进行了讨论,还探讨了爱因斯坦流形与常曲率黎曼流形之间的关系,一连串“2维和n(n≥3)维”以及“3维连通的爱因斯坦流形(,g)必为常曲率黎曼流形”这种类型的专业术语听的一旁的冯贞贞与格温·西摩如坠云雾。 颜复宁和假装和威廉谈论的极其投入,这时已经在上开胃小吃,按照英餐的流程接下来就是主菜和餐后甜点,颜复宁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得抓紧一点,于是他一边回答,一边假装下意识的看着放在餐盘旁的一排酒杯不经意的说道:“你这个问的真棒,非紧完备爱因斯坦流形上无穷远处切锥的唯一性一直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问题,我们将先证明较小的rii曲率上的三个新的单调性公式,并说明它们和向切锥收敛的速率有关……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杯酒,来润润喉咙那就在好不过……” “没关系,其实我对品酒什么的一窍不通,我只是喜欢那种有点醉的状态下去思考问题,那会让我有无所不能的感觉……” “那我们可要好好的喝一杯!”颜复宁其实不怎么爱喝酒,更没有在喝了酒之后思考问题的习惯,但英国人极少有不爱喝酒的,并且英国年轻人中有一种以狂饮、滥饮、一醉方休为荣的不良文化,很多年轻人都经常因受同伴压力而被迫拼酒,就算是贵族也不能免俗,因此颜复宁便把自己教授的爱好安到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颜复宁和冯贞贞都应景的笑了起来。 “哦!这是我觉得你们学院最棒的一条规则了!要不然你们这些人就会毫无顾忌的把酒窖里的藏品给喝光……”一旁的格温·西摩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擦了嘴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