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瞥了一眼沈道一捏在手里的粉笔，又瞥了一眼教室后面的摄像头，镜头周围的红眼暗淡着，明显是没有通电的模样，成默一言不发的走进了教室。 这是成默从吴主任的嘴里得到的准确消息。 “成默？”沈道一将手中的粉笔准确的抛进了放在讲台上粉笔盒里，并开口笑着开口问。 成默没有说话，依旧直勾勾的看着黑板上已经勾勒出轮廓的黑板画。 成默转头看了沈道一一眼淡淡的说道：“密室的种类就那么一些，你这种密室是心理作用型加上特殊技巧型的结合体，你故意制造了自己必须在监控器重启的时候才能让画出现的现象，就是在误导，让所有人都觉得你一定需要重启的那点时间完成粉笔画……实际上你根本不需要……这就是一个心理密室……所以画一定早就已经在黑板上了，而不是在重启的那点时间里突然出现的……” “隐形划粉……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粉笔字出现在黑板上的原理，实际由碳酸钙（石灰石）和硫酸钙（石膏）组成的粉笔，能在黑板上留下清晰的字迹是因为黑板上有无数的细孔，那些粉末填充进那些肉眼察觉不到细孔中，就留下了痕迹，你在画完画之后，在黑板上面涂上一层蜡做的隐形划粉，在没有阳光的阴天里，根本看不出来黑板上已经被覆盖了东西……而且也不至于被剧烈的阳光将遇热就会挥发的隐形划粉晒的蒸发掉……” “很简单。”成默转头看向了教室一侧的空调，“你会将空调摆正，将出风口调整到正对着黑板，你躲在教室的外面看到监控器上的红点消失，就知道对方已经关闭了监控，于是你就会按下空调开关，完全不需要进入‘密室’，就可以让画出现在黑板上……” “当然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成默盯着沈道一和沈老师一模一样的面孔严肃的问。 成默摇了摇头，“不，或许你是这样想的，但你这并不是你的动机……”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沈道一走上了讲台，拿起黑板擦伸手开始把刚刚完成了一个轮廓的粉笔画擦掉。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格局才算大？把教学楼炸掉么？”沈道一回头看了成默一眼。 “是啊！一副轻易就能被擦掉的粉笔画又能算什么呢？”沈道一悠长的叹息声，像是在雨点敲打窗棂的密集鼓点里，吹响了一声短暂的萨克斯曲调。 沈道一没有回答，只是擦黑板的动作更快，更重了一点，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任由气氛在沉默中向疏离滑落，直到沈道一把整个黑板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她才转身，从讲台上的粉笔盒里拿起一支白色的粉笔，眯着眼睛说道：“来，你也画一副画，如果你画的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我的动机……” “不会画画，你可以写一段文字，你的作文不是写的挺好的吗？”沈道一微笑着说。 “有没有意义，得我来评判，也许对其他人没有意义，但对我有意义呢？再说了人生所追求的就是有意义吗？哪里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坐在高档酒店里享受饕餮盛宴和坐在苍蝇馆子里吃一顿便宜的街头小吃有什么区别？意义又是什么？坐在金色大厅的音乐殿堂里聆听演奏家们的现场和走在街头带着耳机与说唱歌手一起念诵歌词有什么区别？意义又是什么？一个国手站在大富豪前面挥毫泼墨画出了一副价值万金的名画和一个街头艺人在马路上默默耕耘画下了一副随时都会被抹去的粉笔画有什么区别？意义又是什么？” 成默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彷徨，实际上她刚才在说话的时候，目光的焦点并不是他，而像是对着坐满了的教室在上课，又或者其实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不要窥探我的内心，如果我不想给你看的话。”沈道一依旧在微笑，只不过这个微笑比刚才的更深。 “交换秘密？”沈道一的表情呈现出了一种迷惑的犹豫，“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事情？如果你想问关于我妹妹的，我想说她很好，没什么可值得说的……另外，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我交换吗？”竖条连接起来，很明显是手，在椭圆的下面又画上了两只小短腿，蓝胖子的轮廓就出现在了黑板上。 成默画完了轮廓，从粉笔盒里拿出蓝色的粉笔，开始给蓝胖子填充颜色，他一边填色一边说道：“曾经看到过网上流传的一个结局，说野比大雄是个有幻想症的孩子，其实机器猫根本就不存在，他也没有能成为科学家，更没有娶到宜静，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我当时觉得是谁能幻想出这么甜美幸福的事情……还真是幸运啊！” “我觉得，你画的画让我很不满意……毫无冲击力，我不喜欢机器猫……既然你不擅长画画，要不我们去做点别的刺激的事情。”沈道一不以为然的说。 “对！”沈道一语气欢快了起来，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比如吃了饭跑单、去便利店偷个小玩意或者去酒吧里揍一个想要调戏我的流氓……” “你就说你陪不陪我？如果你不陪我，我绝对不会开口告诉你任何事情……” “是吗？”沈道一没有意识到自己收获了什么，口气浮着不太相信的质疑。 “叫你画幅画都画不好，还大言不惭。” “那你可以写字啊！我需要的是震撼性的效果……你只要做到，我就愿意尝试着和你交换秘密！”沈道一狡黠的笑着说。 “不信就没有办法了。”成默给机器猫填满颜色，一个可爱的微笑着的蓝胖子就出现在了黑板上，并在旁边写上了一句话，“欢愉和伤痛都是经历，最后获得什么，在于自身的思考，但不管怎么样，努力笑和大声哭，都是值得的，就算是逃避也不可耻，消极的选择也很好，就算逃跑的方式很丢脸，但活下去更为重要……” 成默也顺着沈道一的目光看向了窗外，除了雨势稍微小了一点，其他没什么变化，青黄色的梧桐在风雨中瑟瑟发抖，黄色的树叶被风雨打落一地，秃了一半的枝桠；远处的山黛在磅礴的雨幕中不过是一团深色的剪影，和浓密的乌云连成一片遮盖住了整个世界。 两个人眺望着风雨飘摇中的世界也纹丝不动。 “也许正因为这样人生才有趣。”成默说。 危险的双子座（1） 成默轻轻带上门，狭长的走廊里响起了空旷的回声，雨点密密麻麻的拍打声和沈道一穿着高跟长筒靴在水磨石地板上敲击声，演绎出了踢踏舞的轻快节奏。 “去哪里？”成默问。 “我只是问问目的地。”成默无视沈道一语气里的不信任，心平气和的回答。 她的声音听上去和沈老师的十分不一样，甜腻而魅惑，不像沈老师的温柔而清淡。假使耳朵也有味蕾，那么沈道一的声音应该是汽水，又甜又冲，在口渴的时候让人欲罢不能；而沈老师的声音则是热可可，香滑暖心，天冷的时候如温热的拥抱让人情难自已。 “我觉得你这个提议不错，等完成了，一定是个震撼人心的big surprise……”沈道一的脸上很兴奋，嘴角像月牙一般的浮动着笑。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进了楼梯间，沈道一像是害怕成默跑掉一般，一直紧紧抓着成默的手腕，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下楼梯，像是一个竖着移动的“林”字。 “是在平地上作业我相信可以，但你得考虑到学校的楼大概高有二十米高，光是安全问题就得花不少时间解决，我们不可能用外墙施工用的吊篮，那个设备太大，运不进来，只能用攀岩设备，你会攀岩么？” “可我既不会攀岩也不会涂鸦……帮不上你什么忙……” 成默似乎对沈道一情绪起伏明显的语气一无所觉，淡淡的说道。“我并不是打算改变你的决定，而是希望和你商量出一个效率更高的方法……至少我能多作用的方法……” “看样子你很喜欢我妹妹啊！” “嗯？”沈道一有些惊讶， “对我来说沈老师就像我的家人。”成默很认真的回答。 成默的鞋子可不能踩水，于是他跨过了变的有些浑浊的积水，跟在沈道一的身后向着操场跑去。 不过沈道一带着成默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铁栏杆的拐角，栏杆内侧不远处是操场主席台，而外侧则是高耸的弧形水泥墙，这里是长雅操场和师大体育场交汇的一隅。 “这是我读书的时候，足球部的学长留下的秘密通道，当时我有个朋友在足球部当经理，她告诉我的。”沈道一将刷着蓝漆的圆形铁杆放在一旁，跨步上了并不很高的水泥底座，然后侧身过了围栏。 等成默过来，沈道一就重新把栏杆装好，随后她带着成默沿着师大椭圆形的碗状体育场边缘走，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体育场的南入口，一旁就是师大的学生宿舍。 沈道一转身把头盔抛给成默的时候，湿漉漉的头发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不少发丝贴在脸颊和脖子上，更显得魅惑，她又偏着头用手揉搓了一下头发，似乎想要挤干瀑布般秀发里的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