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成默实在懒得说下去了，总结道：“如果这么多奇迹般的巧合，仍旧要用概率去统计的话，我想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我知道巧合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概率问题……概率，它是我们的整体认知架构的一部分，我们运用这样的认知架构来给世界赋予意义。所以当我们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时刻，会自动开始为这些巧合的现象寻求意义和解释。但实际上，我们距离科学的解释‘巧合’，还有很远的距离，很多现象之所以出现，并不能用概率去计算……其实不论怎样，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妨碍我们享受偶尔出现的‘巧合’，所带给我们意外的惊喜，巧合提醒着我们，在平淡的生活背后仍隐藏着神秘之美。” 对于两亿分之一如此生僻的知识点，谢旻韫当然没有掌握，皱着眉头冷道：“两亿分之一？这个数据你是怎么来的？” 成默转头望着害的他浪费了无数口水的王山海道：“王院长，我刚才的回答值得你等下的帮助吗？”这个时候成默都已经不叫王山海院长爷爷了，显然他对王山海强行甩锅的无赖行为也很不满。 成默端起碗筷道：“那院长爷爷，我们就不互不相欠了……”成默立刻给折了个中。 成默立刻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来。 成默根本不理王山海的解释，从挂在凳子上的背包里拿出了巧克力还有煮好的鸡蛋摆在桌子上，自顾自的开始给鸡蛋剥壳。 成默没有动，淡淡的道：“没有所谓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成默若无其事的说道：“高一（九）班……” 蔽月山房 王山海站在门口拍了怕成默的肩膀说道：“抱歉，成默，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不过等李博士从国外回来，我会叫他联系你的。” 对于讲礼貌这种不需要付出丝毫成本就能获取好感的手段，成默并不介意多使用几次。 王山海看着成默平静的面容道：“以后经常来坐坐，刚才我的电话也给你了，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王山海又叮嘱了一句道：“路上注意安全。”见成默只是挥了挥手，头也没有回，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只是太过老成，一丝一毫都没有少年该有的朝气。 王山海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成默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在树荫下消失，才转身进了屋子，此刻谢旻韫已经站在了玄关处准备换鞋了。 语气中没有平日里的亲近，隐约有淡淡的怨气，只是这种怨气并不是刻意针对某一个人，而是一种失败后的烦闷，好比你打了十把“英雄联盟”，结果一把都没有胜的烦闷。 谢旻韫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鞋子放在一边，沉默着跟着王山海走回了客厅，沉默就是一种态度。 这样的开头有些出乎谢旻韫的意料，她原本以为外公要跟她上思想教育课，要虚怀若谷，要戒骄戒躁……没有料到确实这样的开头，谢旻韫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成永泽，蹙了蹙眉头，然后舒展着玉兰一般的脸颊，白璧无瑕的面容顿时泛起了一丝嫣红，随后说道：“不记得了……” 五月的午后是星城最惬意的时光，没有夏日的炎热，没有冬日的湿冷，阳光正好，微风不噪，尤其是在社科院这般景色秀美的地方，绿色的树荫在轻摇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跃进湖闪耀着银色粼光铺就了层层叠叠视觉美感。 佝偻的身体和飘飞的白发成了王山海短暂的注解，这一瞬间，谢旻韫觉得永远保持着童心的外公，开始老了。 站在王山海身边的谢旻韫先是有些不满的道：“谁哭着喊着……”但话还没有说完，便转折成了有些惊讶的道：“去……世……了？” 虽然很有些意外，但是谢旻韫很快就从回忆和感慨中摆脱出来，毕竟那都是六、七岁时候的事情，关于成永泽的印象早就模糊了，唯一还记得大约就是成永泽很好看，讲的故事很有意思，同时对于成默因骄傲生起的不屑，消弭了不少。 王山海看着远处淡淡的说道：“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于天，当见山高月更阔。”（注1） 王山海这次笑了，说道：“这就是概率问题……”也让她原本有些焦躁的心冷静了下来，她道：“可……你刚才不是说李叔叔都喜欢他，一定要把他弄去北大读书吗？……他是（9）班的，连考北大都考不上，还要指望靠关系……这种人就算有点才学，将来的成就想必也是有限……我最讨厌他这样自命不凡的人，以为自己在用智者的思维去生活，可遇到麻烦了，还是只想着走捷径，这种人其实不过只是有点小聪明的平凡人罢了！” 谢旻韫道：“他自己说的。” 谢旻韫有些不爽王山海对成默的偏爱，但她知道自己的外公一向看人奇准，皱着眉头问道：“他有什么值得您这么高看的？” 谢旻韫自信的说道：“无非是真不会下或者知道下不过。” 谢旻韫微微张了张嘴巴，想要质疑，但是没有开口。 “当初给你起了这个名字，我就有些后悔，本意是寄望你能如同谢道韫（注2）一般成为谢家玉树，但后面又觉得，这个名字实在起的太大，于是又给你起了个小名叫小进，你天资聪颖，但是胜负心太强，人一旦有了胜负心，就容易过于执着，一旦过于执着就容易走火入魔，尤其是人生，人生并非棋局，一旦你过于在乎胜负，那你必定是输家。” 王山海伸手抚了抚外孙女的头发微笑道：“当然如今你也未曾辜负这个名字，但是你忘记了‘旻’这个字，也是希望你胸怀广阔……教你下围棋，就是希望磨一磨你的锐气，希望你能平心静气下来，发现其中的禅意，然而我一直太忙，没有时间教导你，而你爸爸妈妈也只看你成绩，不看你心性，如今你只有傲气，却无傲骨……但成默与你相反，才华内敛，无傲气，有傲骨……不过是小小的长雅中学就能有这样的人物，放眼天下之大，巅峰总在云山之外啊……” 注1：山近月远月觉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于天，当见山高月更阔。——王阳明十二岁写的《蔽月山房》。大意是山离得近，月亮离得远，就有人说山比月亮大；如果有人眼光开阔长远，便会发现不仅只是山高，而且月亮更为广阔！ 暗网 就算是和外孙女下棋，也不至于要偷子，当然是另有所图，只是自己的意外到来，改变了他的做法。 虽然成默从不助人为乐，就算对方是美女，他也不会产生出做色狼的念头，但利益交换自无不可，要不然他断断不会在谢旻韫面前出风头，惹得一个女人嫉恨，尤其是一个美女嫉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成默并没有在这件事多废心神，至于谢旻韫如何看他，无关紧要，坐在113上回家的时候，成默想的更多是自己这块表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过于急迫，下了车，成默还是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按照平时的节奏走回了家。 成默反锁了门，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去找到那套《尼伯龙根的指环》i诞辰100周年版的黑胶唱片，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所以不需要动脑筋去想丢在哪里了。 成默从自己的书柜第二排中，直接抽出了白色纸盒子装的黑胶唱片，这套黑胶唱片成默一共就听过两次，也算《尼伯龙根的指环》的名演了，特别是dea公司以声音好而著称，版本又是i和vpo合作的，瓦格纳歌手也是一时之选，阵容强大，声音效果极佳。 成默将盒子里的所有的东西依次摆在桌子上，除了唱盘之外，里面有四个册子，也就是代表着《尼伯龙根的指环》四幕。 想要在一片茫然中找到那细小的线头，无它，细心寻找，小心假设，大胆求证。 第二个册子是从《莱茵的黄金》开始介绍《尼伯龙根的指环》的剧情，其中包含两张48khz/24bits的无损音频蓝光视频。 最后一册是歌词，德语英语对照，成默德语，英语都还算不错，所以阅读对他来说没有障碍。 如果这套黑胶唱片真是父亲留给他的线索的话，他不认为信息会隐藏在黑胶唱片或者蓝光dvd中，因为他父亲不可能有闲工夫重新灌制唱片，那太麻烦，太繁琐，有更多更隐蔽的方式传递信息，这个绝对不是最好的，还不如不要寄这套黑胶唱片，他对瓦格纳又算不上崇拜。 所以看或者听整个歌剧，这是成默最后没有办法，才会选择的方式。 成默开始回忆去年11月7号他收到这套礼物时的情景，那天他生日，虽然记得，不过他从没有过过生日，所以当时他很惊讶，因为他父亲这还是第一次送他生日礼物。 他记得当时签收的时候很意外，并且意外的还不止是这一点，还有一点他觉得奇怪的就是发件人那一栏没有填写任何资料，没有电话，没有地址，没有姓名…… 成默打开了淘宝，想看看有没有得卖，结果是没有一家店铺有卖，就连二手的都没有，而自己这套黑胶唱片则是全新的。 成默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答案的门口，于是他连忙登上了移动的网站，查询11月7号，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快递员的电话号码，他的电话不多，11月7号也就收到了父亲的两条短信，一条叫他注意收件，一条祝他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