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叫人难以接受,施远狄他成就元神才多久?他们成就元神又多久了? 时隔多年,施远狄再露锋芒,依旧将同境界的修士压得暗淡无光。 施远狄一变招,大手气机便立马变化开来,分离阴阳二机,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一切仿佛都有了始终,仿佛乾坤开辟,天地相隔。 这方陌生的天地,清浊分明,然而吞-吐的灵气于他们而言却无异于毒-药,正道修士以清气为根,但此时清气却带给他们心惊肉跳之感,以至于他们甚至都不敢贸然释放法力出去,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他们,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必然会大祸临图,或许接下来面临的便是天地崩毁,宇宙重组彻底覆亡的造化之灾。 但对元神修士来说,这也远算不上真正的灭亡,只要这世间还流传着他们的传说,只要他们传下的道法典籍依旧还有人修炼,那么他们就会一直存在,等待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然而现在,自己会彻底陨落的危机感却始终潆绕在他们心头。 元神修士的真身并不脆弱,滴血重生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但真身一旦动手就极容易被同境界修士算到根果。 根骨并不是实物,它存在于修士的法力中、思想中、那不可探知的虚空之中,除了修士自己,谁也无法找到,但它同样也是真实的,它是元神修士的根,是修士修炼入道以来自身所学凝结而成的果实,所以它能被同样身具根果的修士推算到,而一旦根果被毁,那对元神修士来说与死亡无异。 元神寿万,已十分接近那不朽不灭的境界,但一步之差便如天堑,大手下的天地一直演变到寂灭,待那大手消散,众道尊竟如凡人一般跌落在地,从外表看去却与之前无甚差别,既不狼狈,也无伤口,只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怔怔失神的意味。 直到这时,东洲道尊们才恍然回神,只来得及瞥见施远狄的一抹衣角,尽管如此,他们依然能从上面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伟力,既令人亲近,又叫人畏惧,目光中不由流露出点星茫然来。 哪怕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切试图去补救,但那根本不可能,施远狄可没有使什么诡计,只是将自身的道呈现在了他们面前而已,是他们自己无法承受被影响了,除非哪一天他们对道的理解超越了施远狄,不然永远 可这本身就是一个驳论,他们要是有这种能力,一开始就不会被影响到。 诸多猜测自心头冒出,但不管如何,他们对施远狄都生出了浓浓的忌惮,纷纷退去,原地只剩下稀里糊涂存活的零星天骄和怔然出神的几个道尊。 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数年,嫏嬛凝塞的思维终于重新开始运转,一咕噜从施远狄的袖中滚落到了冷硬的地砖上,不由震声:“爹!你干什么!” 嫏嬛按下脸上鼓起的触须,身体不受控制的、贪婪的朝外伸着触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深海中因为不需要见人长得奇形怪状、恐怖丑陋的奇诡生物,连舌头都自由狂放的飞舞着,导致她说话也开始变得含含糊糊:“我只是有些消化不良而已,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爹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嫏嬛还待再言,施远狄却是一挥衣袖重新将她收了起来,不分上下左右,无有东西南北的虚无空间中,什么都不存在,连带着嫏嬛身上因为力量外溢而控制不住的躯壳都通通被镇压了下去。 “拜见圣君。” 魔门去道门的地界都是伪装前去的,但之后事态全然不受控制,他们保命都来不及,身上的伪装自然也失去了作用,在当时的环境下,那些元神大能可不会顾忌身份不对他们出手,毕竟能提前剪除几个未来的魔头,对道尊来说实在是件惠而不费的事情,还需要讲什么道理? 施远狄并不是脾气多好的大能,也没兴趣与小辈交谈,而对魔门弟子来说,面对声名赫赫的施远狄,他们也压力极大,得到准许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阙枝倒是有点迟疑,毕竟自被施远狄带走后,她还没见到嫏嬛的身影,但想来有施远狄在,嫏嬛的安危也不需担心,便也没有询问,向施远狄行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 但从施远狄袖子里出来时,嫏嬛也不在自己的小院里,而是在一处大型的宙光洞天内。 也因此,大型宙光洞天连长老都是不能随便出入的,非为宗门立下大功赏赐不可进入,不过这对一宗之主来说自然不是什么打报告才能进入的禁地,将嫏嬛带进去自然也无人置喙。 很多声名鹊起的天骄都是不到百岁便修炼到了某某境界,这个不到百岁,究竟有没有水分各大势力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大家都是以九州的日月轮转来算年岁的,所以很多天才在宙光洞天呆了多久在他们看来都是不作数的,但如果将他们在宙光洞天里所呆的时间也算上,那么毫无疑问,很多天骄其实修炼速度还真算不上惊世骇俗。 时间流速不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差距,能迅速让一个天才成长为立马就可堪一用的即时战力。 不过自己直接被扔入大型洞天也是嫏嬛没有想到的,大小型的洞天对使用者的修为境界也是有要求的,年轻修士就是该锐意进取,从大型宙光洞天出来后很难适应时间流速差距过大所带来的变化,继而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嫏嬛都不知道是施远狄过于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在对方眼里自己的问题已经严重到必须得空耗个几百年才可能消弭。 不,与其说是镇压,倒不如说是消化,嫏嬛所创功法奇诡,不以天地灵气为根基,而是以心、以神、以魂魄为根,外在的境界与功法毫无干系,因为魔心本身就不是靠灵气之流进步的。 九州将那些盘亘在世界之外,将贪婪垂涎的目光放在九州上的生物叫作域外天魔,他们从不认为祂们就是神了,只是力量更强大、体系跟九州不同的修行者而已。 邪神是欲的化身,也是嫏嬛最好的资粮,祂们有强大的实力,有智慧生物该有的情感,但却偏偏喜欢像野兽一般遵从本能去行事,因此全身上下都无一不充满了‘欲’。 嫏嬛耐心的消化祂。 这种做法无疑是有点狂妄的,对自身实力已经强大到不在自己世界称王称霸而开始蚕食它界的神来说,哪怕嫏嬛吞噬的只是祂力量的化身,也仍然不是一个小境界修士能承受得起的。 尽管这不是神全部的力量,力量早已在长年累月得不到补充下消弭,但其溢散的力量便已经能在世界之卵中创造出一个几乎让人看不出破绽的诡秘之地,便足可见其强盛,元神之境以下的修士沾上,便如跗骨之蛆,流毒无穷,甚至比起解决掉对方,更大的概率反而是被这种更高层的力量同化,沦为丧心病狂、疯疯癫癫的邪修,一如九州之前所遭遇的邪修那般。 可在这件事上,嫏嬛却反而不如以往那般谨小慎微,不仅大大咧咧直接吞了,此时更是要彻底消化这部分力量。 可她毫不在意。 然而相比于她心灵上的安寂,她的身体却显得极为活跃,仿佛化作了邪神的温床,变成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诡异生物,蠕动的触须不时从她身上冒出来,掉落的皮屑滚落在地上,便化作阴暗蠕动的爬虫、肉蛇。 日复一日,这种异状越发癫狂,几乎是在昭示着嫏嬛消化失败,反而被对方给扭曲同化了。 忽有一日,嫏嬛身躯一震,整个人都犹如蜕皮一般,身上的异状立即僵硬在了原地,宛如化作了一个个石雕,随着她眼帘的颤动,宛如天敌一般,眨眼间便缩了回去,目之所及,毫无异状。 咔嚓、咔嚓…… 嫏嬛沉心凝神,放开心神,引动潜藏在自己身上的鬼域,再度陷入那玄妙之境中。 如此,过不多久,便见嫏嬛身躯轻轻摇晃,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虚化之势,非人非妖,非虚非实,叫人难以定论。 通神宗师之上便是通天,神达天地,将自身的道铭刻在天地上,能借用天地的力量,如此方可有填山移海之能。 然而更诡异的是,她踏入的境界却以九州常人所认知的宗师之后的大宗室境界截然不同。 所以大宗师一开始的境界便是先缔造出一方孕育道理真实的土壤,继而以自己的道和自己的功法为基础凝结出一颗灵种,当灵种破土而出时,便会化作真灵,与天地共鸣,直至最后融元成相,便成为了元神。 灵与肉合,身与相合,道理不灭而我不灭,超凡入圣,在修炼此道的修士眼里,这个元神修士便已经是圣人了,祂与自身的道、肉身、灵魂已经三者合一,再不分彼此。 她仿佛突破了天地虚空的阻隔,灵魂与冥冥之中的存在产生了联系和共鸣,身体仿佛在经历由生入灭,再由灭如生的创生过程。 如果仔细观察此刻的嫏嬛,会发现她的五官在不断重组,幼、少、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