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页(1 / 1)

('第44章 月满腊月二十九那日, 冯不虚逝世了。这位三朝元老、前任帝师、十八年的宰相熬过了一整个酷暑与清秋,在新岁的前一天与世长辞。江清漪前去吊唁。冯家所在的护宁街前凄冷一片,漫漫的飞雪替代了纸钱, 飘摇在冷蓝阴灰的空中。冯不虚的二子没能回来,听说是在岭南重病无法起行, 唯一剩下的长子被撤了职,摔盆都摔得不体面。灵堂内人气寥寥, 树倒猢狲散, 哪怕生前如何风光, 也管不了身后事。江清漪跨门敬香,就没见到几个熟人,大都是冯家本家的亲戚。冯夫人见了她很诧异,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早已得罪不起这太后面前的红人。恭肃王妃也回来哭灵, 江清漪路过她, 瞥见她哭得惨白的侧脸。她没有多留, 上了一炷香就走了。为什么要来?她也不知道。只不过前一日突然梦到江家抄家的情形,心中隐然发闷, 清晨又闻丧讯,觉得冥冥中似有定数罢了。回家的路走了一半,江家的小厮迎面碰上她。“可算找见您了姑娘, 户部侍郎卢靖到咱们家要拜会新岁, 可您和公子都不在家。我请他先走,谁知道卢大人宁可等着,也要见您一面。”江清漪没什么反应, 只拉了他牵来的马, 跨上去飞奔回家。新建的江府很大,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宅子可谓招摇,江清漪骑着马远远就能看到自家独树一帜的前门檐角。她扔下缰甩甩手,左手被凛风和潮雪刺得生疼。卢靖已经在正堂等她多时,江清漪进去却无多少开罪惶恐之色,只不过淡淡地道了个歉,留他用饭。“江大人这是哪去了?好不容易过年,怎么不在家同兄长母亲和乐几天。”他谈兴勃勃说了半天,江清漪都能八风不动地挡回去,绝不透露半点家事和私情。要说她失礼,倒也并没有,只不过那股子疏离叫人心寒。卢靖眼瞧着谈私交是谈不成了,于是直奔主题。出三十万两,给自己七拐八拐不知拐了几个弯的侄儿在礼部讨个官职。江清漪左手捧着热茶,在白气微微走神。她问:“我记得卢大人同冯家有些亲戚,似乎还不远,今日冯老爷子出殡,你怎么没去看看?”卢靖登时脸色一僵,好在涵养上佳,不至于拂袖而去。江清漪也自觉失言,补救道:“还是我记错了,好像并没这么一回事。”接着就谈起他那远房侄儿的功名问题——前年科考,同进士出身,正在翰林院当抄书的替补。“卢大人知道吧,我哥哥如今还在翰林院用功读书呢,你侄儿没比他大几岁,不再磨练几年?”卢靖说得吐沫横飞,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不能。江清漪支着头,侧脸向堂外看去,听着那些无意义的字句穿过她的耳朵,又从另一边飞出去。留下最后一句,“他日那小子走马上任,再携重礼拜府。”携多重的礼,卢靖没说,但老规矩,不能少于初次的定金。“行。”江清漪拍板决定了,“但有一点,你不要以为太后而今生了病就不管事了。她老人家耳聪目明,试三个月,若他不成捅出篓子来,我不保他。”卢靖根本没当回事,信口答应了。开宴之前,江言情正好从翰林院回来,他路过前厅,卢靖起来同他招呼。“江学士真是赶得巧了,我们的酒才温上,曲儿也没开始唱呢。”他本是好心,想着总算不用叫“江公子”了,可没料到江言清深恨“学士”一职。“不必了,你们聊吧。”江言情扯了个笑,他从外面回来,眉睫上的雪还没化尽,晶莹地凝在上边。这一笑艳若桃李,以致卢靖压根没反应过来江言清生气了,还以为这年轻人挺和善。江清漪也没提醒他,直到宴散送客回来,江言清在后边生闷气。腊月二十九,明天就要过年了,家里的鞭炮红烛等等都还没人张罗,偌大江府显得有些冷清。“怎么了?”江清漪挑着灯芯,左手虚虚拢住火。江言清气道:“你还问,翰林院待了小半年了。”江清漪不说话。“你今天提拔这个明天提拔那个,怎么不知道帮帮你亲哥。”江言清难受得把脸埋住,“翰林肄业是最困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江清漪稳着手,把灯花挑落,“太后娘娘对你还有所观察,好歹再等一年吧。”这话无可辩驳,但江言清偏觉得她在说谎,这是他的直觉。他们是亲兄妹,江清漪的感觉在某些时刻会与他相连,比如方才,江清漪心虚了。没等他说话,江清漪道:“你不是说要把家里再翻修一次,回到原先的规模吗?正好今天有了点银子,明年开春就动工吧。”江言清道:“先把你自己那破屋子修修吧,满院子猫尿味。”他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难受而微妙。他不懂为什么江清漪待他这样好、又这样不好。要说好,她自个儿清贫节俭,源源不断的银子都流进了江府,帮着江家重立新风;说不好,她离江家人又都很远,淡漠得不像亲人。尤其是母亲…正想着,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公子、姑娘,夫人亲自做了夜宵,请你们前去小酌两杯。”江言清起身,拉着她:“走吧。”江清漪不动,她低着头,在明明灭灭的烛火里思索了一会,随即一下将那微光吹灭了。她立在黑暗中,吐出两个字,像吐出两个沉甸甸的铁块。“不去。”**年三十暮时,江清漪进宫去了。今年太后身体不好,无需公主们在凌云殿守岁,她便来了文苑,在朱雀阁同林恪一道饮酒。刚登入阁,那飘飞的红绸便迷了人的眼。林恪新近同个出身太原的士子打得火热,此人自称望族之后,具体是哪个望族却不得而知。江清漪看他舞了一会剑,深觉平常——还不如她哥舞得好,尤有一种现学现卖的生疏感。她举杯饮酒,兴致寥寥。林恪自然看得出来,觉得自己也跟着现眼,就叫人下去。“殿下眼光有待提高,此人只怕并非姓王。”林恪在榻上滚了一圈,说:“我管他姓什么,脸长得好看就行了。”她想了想,打趣似的补充了一句:“自然,什么人都不如你哥哥。”江清漪垂眸看她。林恪忽然反应过来,急忙道:“你可别误会…不对,可千万不要把这话对旁人说。”江言清刚入翰林,太后兴许还能回心转意,她可不敢有丝毫觊觎之意。江清漪笑了一声,把酒水一饮而尽。林恪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好陪笑,问道:“你怎么不在家过年,跑到这来了?”江清漪虚握了握自己的左手,没回答,反而谈起冯不虚的丧葬之事,还有昨日户部侍郎卢靖来家拜访。“卢靖与冯家的关系不出五脉,这么近都不去吊唁,亏他有脸。”林恪呸了一声。江清漪扯下左手的银丝手套,夜明珠的光辉下,手上的皮呈现熔毁后的橘红,烧伤的疤痕爬了满手,令她伸掌时总觉疼痛牵连。“这也没什么,江家当年抄家,别说是近亲,便是堂表也是有多远躲多远。”林恪看着她伸曲着左手,眉心微敛很痛苦的样子,不由得别扭地转过了头。她从来没有问这伤是怎么留下的。一是觉得江清漪待她不够真心,自己也不好去揭人家的伤疤;二是不问也知道,必与当年抄家有关。果然,江清漪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够住了榻上的小炭盆,把手放在上边取暖。被火灼伤之后的人总是畏火,这是人的天性,可江清漪是个例外,她总是喜欢用左手去触碰那些火热的东西。“卢靖去找你,是不是又要你替他安排人。”林恪问。江清漪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林恪皱了眉,道:“你很缺钱吗?他每次找你你都应。”江清漪回头看她,目光清澈:“为什么不应呢?”她说:“我不应也会有别人应,把他放到我目所能及的地方,我还能辖制他一二,有什么不好。”“那么多人,难不成你有三头六臂,个个都能顾到。”林恪甩着袖子,有些无奈,“本朝贪罔者甚多,可没有节制总是不好。”江清漪没再解释,只是到案前,捡起了林恪新作的画。“我喜欢这张。”她说的是一副仕女图,不过是因为上面有一只狸猫,小小的,缩成一团。林恪对她的油盐不进习以为常,也不说话了。 ', ' ')

最新小说: 末世娇宠五位大佬爱惨了我 身为反派女配欺负女主很正常吧_慕辰溪【完结】 虐文女主手撕剧本_引陈【完结】 渣A标记疯美女主后_ForElise【完结】 樊笼_人面烂桃花【完结】 我离开后,傲慢千金哭了_过渡【完结】 玄门万法道 世界生存系统 末世虫族入侵 星球重启[基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