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尸体没有被扔进海里,而是专门作了火葬。骨殖也用陶罐子装了,据说以后会帮忙送回故乡。这倒真是厚道。
既然身上染疫的都被挑了出来,其他人便都是健康的了。估摸着,就在这几日,上头会给大家伙儿安排去处了吧。
陈自新这么想着,又打了碗绿豆汤,大口喝下。
这几年的年景越来越怪,冬天冷得让人心慌,夏天热得像是火炉。苍梧山上多峰岗阴影,又多林木,勉强可以避暑,但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林间的蝇虫猖獗的不像样子,整日里成群飞来飞去,像是一团团的烟雾。
被叮咬到的人身上立刻回生出大大小小的鼓包,又痛又痒,哪怕抓挠到鲜血横流,也不得解脱。这会儿吃饼子喝绿豆汤的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遍布横七竖八的抓挠痕迹。
有几人还中了虫毒,一度肢体肿大,伤处溃烂。陈自新这个半路出家的医生不得不出面,持了银刀为病患除去腐肉。过程实在是冷暖自知,苦不堪言。
好在前阵子商行方面运送补给的时候,专门送了驱蚊的药液和雄黄香。众人也都总结经验教训,哪怕天再热,也穿着长袖的衣服,把袖口裤腿都用草绳扎紧。
众人吃饭的时候,隔着十数步开外,营地边缘一座望楼下面,王二百抱怨道:“天气燥热难熬,这岛上不光有蚊蝇,还有蛇!你们信吗,今天凌晨,有条蛇爬到我的肚子上了!这么长一条!”
王二百双手比划了距离,让他的搭档许猪儿看。
出身莱州军校,兄长的牌位供奉在英烈祠的军校生许猪儿,原本在此地参与船厂建设,临时被安排了看守营地的任务。他毕竟没有经验,想尽办法做好,也难免这里那里出现疏漏,没能提前准备防备蛇虫的药物,便是疏漏之一。
听王二百这么说,许猪儿吃了一惊,忙问:“王船头你没事吧?那蛇有毒没毒?”
“我当然没事。”王二百傲然一笑:“那蛇也准定没毒。”
“原来王船头还有鉴别毒虫的本事。”
“那倒没有。”
王二百信心十足地道:“我抓住那蛇以后,将它整条扔进咱们早上煮粥的锅里了。如果蛇有毒,这会儿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被毒死……既然我们没死,可见那蛇必定无毒。”
这做法他娘的真有道理。
许猪儿忍不住想骂人,却又不知道该骂什么。
他摸了摸嘴唇,忽然觉得嘴唇和喉咙有点发麻。好不容易才缓过呼吸,却听王二百道:“咦,你早上不是还夸赞说,粥很鲜美么?我以为你知道这事儿。”
隔了好一会儿,许猪儿沉声道:“岛上难免艰苦,但咱们的日子,已经比那些百姓好过。王船头,咱们还是别谈这些蛇虫之事,一会儿叫百姓听到了,他们心里怎想?”
王二百一点头,说道:“也是,说不定有人不喜欢吃蛇。不像我虽是海州人,却很偏爱岭南的口味。”
事情的关键在于口味么?这王船头真如传闻所说,思路与常人有点不同!
许猪儿脸色白了下,好在这时赵斌过来。
赵斌是最早代表定海军参与海上事务的老卒,在大周皇帝郭宁面前也能说上话。他拥有不少传奇的经历,便如他那柄银光闪闪的铁钩一样人尽皆知。
两人连忙肃立。赵斌向两人一点头,说道:“开始了!”
通往码头的道路远处,走过来一群人,里头有作文武官员打扮的,也有穿着华贵,像是商行高层的。
赵斌远远瞥了一眼,又道:“叫大伙儿打起精神,咱们是选人、练人的,别让用人的过来瞧了笑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