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大问题的又岂止是贾涉的脑子和听力呢?
大宋嘉定八年,也就是北面大金国新皇登基,改元“兴定”的这一年十月,原本安定多年的宋金两国边境,忽然出现纷扰。
金国以庞大兵力忽然南下,在淮河沿线到清河口一带,连续拔除了宋国趁着金国忙于应付北面草原强敌,而陆续设置的军寨。其兵力粗略估算,达到步骑万人以上,并一度做出渡淮南下,攻打宋国边境重镇楚州的姿态。
好在当时楚州城里,有崔与之、李珏、应纯之等大员在,他们指挥若定,调度守军严密防备,终于没有给金人留下可乘之机。两边军队对峙数日之后,金人排遣使者渡淮解释,说此举是为了保护大金国中都方面向南朝宋国告哀,并报即位的使者李云。
楚州城里的大员们正在商议,楚州后方运河沿线的宝应城又出了事。
原来金军威逼楚州竟是个幌子,其部一支小股精锐竟然从淮阴越过洪泽,偷偷潜至宝应县,并于当夜大举攻城。
此举究竟出于什么意图,后来淮东文武各有各的猜测。李珏和应纯之两人估计,多半是贾涉出面与定海军的船队纲首勾连,结果那些纲首在中都闹出了事来。
不提两人另外想办法探听中都的真实情形,只宝应城这里,金军骤然攻打,城中军民一时大乱,城里县丞、主簿、巡检乃至地方乡豪登城作战,死伤极多。
亏得宝应县的知县贾涉颇有才能,他听说北面金军南下以后,立刻就猜测到宝应县将有战事,当即从楚州赶回宝应,当夜指挥守城,与敌厮杀。到了次日,他自家也多处受伤,手掌都被敌兵以长刀贯穿。
全靠着从行在赶到宝应探亲的长子贾似道遮护,这才侥幸击退敌人,保住了城池。
因为金军越境,肆意妄为的缘故,楚州的大员们致书淮北金军,痛斥他们背盟违约之举,又以金国内部的政局纷乱,中都虽有一皇帝即位,眼看着南京也将有一皇帝即位的缘故,拒绝了名为大金使者,其实代表金国都元帅郭宁的使者李云入境。
因为这书信写的风骨刚毅,义正辞严,金人重将阅之羞惭,竟然就领兵退去了。
而在另一头,那位成为金军袭击目标的贾涉贾济川,也终于成了淮东方面诸多文武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家都传言说,是贾济川干了什么,惹怒了北面那强臣,所以金军才专门调兵来杀。
这种事情有过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稳妥起见,还是请他赶紧离开淮东,回临安行在去坐几年冷板凳吧!本来他也上窜下跳着要走,不是巧了吗?
这种事情既然得到大家一致赞同,文书尺牍的运转简直是雷厉风行,顷刻间该办完的就全办完了。甚至贾涉因为守城有功,寄禄官还升了两阶。
十月下旬的时候,贾涉便和长子一同启程。
一行人车马辚辚而去的时候,有些受过贾涉恩惠的百姓在城外叩首送行。有人偷偷张望贾县尊两眼,偷偷和身边的同伴道:“那一晚上贾县尊真是伤得不轻,到现在还脸色蜡黄呢……由此回行在的路途遥远,怕不得生一场大病?”
他那同伴对贾涉引来金军南下,颇有点不满,磕头也磕的不甘不愿,闻听乜他一眼,冷笑道:“你操这份闲心做甚?人家有大儿子随行照顾,怕什么来!”
先前说话之人连连点头:“贾县尊的长子倒是相貌英俊,而且还温文尔雅,对老父照顾的无微不至……贾县尊有佳儿如此,心情一定是好的。”
这“老父”二字出口,旁边的同伴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隐约记得,宝应县某个与贾县尊熟悉的吏员曾提起过:贾县尊年轻时为父申冤,到处奔走,所以成婚得子甚晚,他到宝应县为官的时候,行在那边刚有嫡子呱呱坠地,所以日常很是想念……
如何又冒出個长子来?
这想法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关我甚事,贾县尊和他的孩儿这会儿正在谈说呢,难道自家儿子还能有假?
随着车驾渐渐远去,百姓们谈说的内容也渐渐偏向不相关的其它。离开的毕竟只是个过去的知县,大家还得继续过日子,谁会一直念着他呢?
当百姓们的身影渐渐被车马扬起的尘土遮挡,作父慈子孝姿态的两人瞬间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