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郭宁在这时候,终于大声宣布他的真正目标。
来中都一回,总得拿个像像样样的战绩在手,直接回返山东可不行。这一场,就是将计就计,以求在战场上突杀成吉思汗!
将士们有早就心里有数的,有这会儿才恍然大悟的,所有人听得这声呐喊,骤然被激起了全部的力气。无数人的仇恨和狂怒,随着郭宁的呼号升腾而起,仿佛要化为实质,在军队的上空凝结。
本来跟随张信的老卒王麻子已经只剩下了半截身躯。他的两条腿都被冲进了卢沟河,胯骨则被蒙古人纵骑踩烂了,肠子正从肚腹的缺口一股股涌出来,被河水冲刷着。
他的神智本来已经模湖,这会儿却忽然吐出嘴里半只蒙古人的耳朵,喃喃地喊道:“杀死鞑子大汗!”
移剌楚材又一次与蒙古骑兵对上了。但一个文人的身手能到什么程度?三两下后,他就在地上连连翻滚,盼着能滚到灌木丛里窜逃。谁知枯枝败叶哗啦啦的声音过后,那蒙古骑兵竟不追击。
移剌楚材趴在灌木丛的边缘略微抬头,神情骤然振奋:“宣使上去了!他要杀死鞑子大汗!”
从中军一路勐追的张惠浑身大汗淋漓。郭宁冲得太快,步卒们竟然没能及时赶上支援,眼看着宣使连破两阵,张惠暴跳得几乎把牙都咬碎。为了减轻负重,加快奔走,他直接就把自己黑色的铁甲扔了。
这会儿,他光着膀子,虬髯戟张地大吼:“跟上去!杀死鞑子大汗!”
战场西面数里,拒马河北。
霸州益津关的女真守将早前听闻仆散安贞战事不利,连忙点兵出外接应,结果昨日被迂回到此的蒙古人痛杀一阵。他待要折返逃亡,又怕被蒙古哨骑追杀,只得躲在一个三面有水泽环绕的隐蔽屯堡里暂避。
蒙古人既然到了这里,仆散宣使十有八九是完蛋了。好像他们要阻截的是定海军,那么定海军的郭宁十有八九也要完。既如此,后头该怎么办?或许,该献关投降蒙古?
这女真守将自家瑟瑟发抖,让部下站到屯堡高处观看东面战局,却忽听得战场上的响动勐然暴起,仿佛山呼海啸。
“他们在喊什么?啊?”女真守将茫然问道。
部下蹬蹬踩着梯子下来,嚷道:“将军!郭宁占了上风,是定海军的汉儿在冲锋,他们在喊,杀死鞑子大汗!”
卢沟河的下游,来自直沽寨的船队干脆利落地突破了契丹人在柳口的阻碍,正在上朔。因为春季涨水的缘故,通州样的海船能够从这里一直行驶到广利桥。但也因为春季涨水,水流甚是湍急,半数将士都帮着划桨摇橹了,这百里水程还是用了两天。
随着他们接近战场,河道上忽然看到浮尸顺水漂浮,大部分都是定海军的同伴。近了,更近了,熟悉水文的将士们隐约感觉,河水都变得有些泛红,浪头翻卷的时候,有血腥味道散出。
这明摆着,是己方将士在河边遭到蒙古人突袭,死伤惨重!难道宣使打了败仗?难道宣使的谋划竟然失败?难道咱们的宣使在战场上,还能吃亏?
一艘艘船上的将士无不严肃异常,有人张罗着打捞尸体。陈冉拄着刀站在头一艘船的前甲板,脸色铁青,除了督促划船以外,绝无言语。
刘然从舱里出来,想要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对那位郭宣使一点也不了解,但对蒙古人挺了解的。所以他甚至觉得,随便怎么样的勐将、大将,真对上了成吉思汗亲领的精锐,都不可能匹敌。郭宣使想要和成吉思汗作一场,实在是太狂妄了,结果死伤如此,也是势所必然。
就在这时候,两人全都听到了远处的呼喊声。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陈冉大跳起来。
刘然瞬间一喜,又觉难以置信。他扶着船舷,颤声道:“听到了!这是咱们的将士在冲锋?他们在喊,杀死鞑子大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