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宁在宣华门内寻了个避风的门洞,找了条简单铺盖。
门洞里难免有蚊虫,还有虱子扰人,但郭宁太累了,他把衣袍裹在头上,立刻睡死过去。
次日一早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而骆和尚的大嗓门正在外头响着:“这皇城里,真有贼!昨天晚上有人往大安殿滋扰,我拿着铁骨朵锤死了五个!里头有两個是李二郎部下的!李二郎,你得给洒家一个交待!”
接着便听到李霆连声辩解,说那都是俘虏,尚未见识军法森严,日后必然让他们老实云云。而骆和尚大吼道,没有日后了,洒家已然超度了他们!于是旁人俱都哄笑。
郭宁伸了个懒腰,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膀上一处伤口,抽了口气。外头众人闻听,都探头过来张望。
站在门洞两侧的,依然是赵决和倪一。
郭宁拍了拍赵决的手臂,笑道:“头不晕了?能吃东西么?”
赵决连连点头:“没事了!能吃能喝,也有精神!”
郭宁用力捏了捏他的臂膀,再看众人,原来不止李霆,靖安民、杜时升、韩煊,还有靖安民麾下郝端、马豹等人皆在。
靖安民一行浑身披挂整齐,竟似整晚戒备。尤其是靖安民,眼中满是血丝,精神却带着亢奋。
“安民兄,你这是怎么了?”郭宁笑问道:“还有老郝和老马,都没睡么?”
这时倪一取了布巾和凉水来。
郭宁用力擦着脸,便听靖安民道:“昨晚城里又有动荡,将士们据守宫城,不敢有失,所以轮番登城值守,唯恐被人所趁。”
“又乱起来了?我昨晚睡得太熟,全没注意。”郭宁放下布巾,呼噜噜地漱着口,含混地问道:“这回又是谁生事?谁倒霉?”
靖安民欲言又止。
杜时升在旁道:“说来荒唐,胡沙虎这厮竟还有余部散在城里。昨晚他们眼看各部大军入城,自知不免,所以绝望反抗,瞅着城里高门大户就杀进去了,前后折腾了半个时辰。”
“高门大户?”
“便是城东,诸王府汇聚的那一片里坊。”杜时升摇头叹气:“也不知那些王府的护卫何以孱弱至此,连胡沙虎的少量余党都抵敌不住。越王、夔王和霍王三位殿下,连带着三位宗王的家人亲眷,当时就被贼人们杀了。而后大乱还波及了周边多处,就连升王府和北面不少官员的府邸也遭惊动。”
“然后呢?”
“所幸当时苗道润和张柔两位,正率部巡查城防,一看城中扰乱,立刻发兵镇压。很是厮杀了一场,终于把胡沙虎的余党尽数剿灭。”
郭宁看了看众人神色,点了点头:“这两位,倒也有心了。”
杜时升说得轻松,其实昨晚的情形必定惨烈,这等女真人的宗王,就算过去十余年里遭到前后两任皇帝的努力压制,毕竟树大根深,否则也不至于在胡沙虎死后,立即露头。
要不是完颜从嘉早就等待在城外,保不准就被这三人之一摘了桃子去。
但这样的势力,这样许多年的经营,在彻头彻尾撕破脸的暴力面前,全无还手之力。郭宁不用想,都知道那会是何等血流成河的场景。
只不过在场众人无不是尸山血海里挣扎出的武人,见过比这惨烈过十倍的杀戮,所以并不特别在意。
马豹在旁羡慕地道:“听说那两位因此得到了升王的赞赏,今天群臣前去拜问的时候,升王还让苗、张两人负责王府仪卫呢!”
骆和尚和李霆、韩煊三个立刻笑了起来。
马豹茫然问道:“笑什么?”
郝端拿着一张麦饼,猛塞到马豹嘴里。
马豹呜呜地挥着手,还想说什么。靖安民知道自家这个部属憨实,往他手里又放了张麦饼:“且老实吃饼!没你的事!”
想了想,靖安民拎着马豹的圆领戎袍,让他站起来,然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还是别吃了,你再去巡一次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