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一起塞进了衣服口袋里，这一下就真的没有了睡意，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们到哪了？还有多久？”“快了。”温亦瑾道，“过了这个镇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就是云来镇了。”现在马路都已经是水泥路，虽然还是有些颠簸晃悠但比谢殊记忆里要好得多，她还记得自己是去过一次县城的。温奶奶带着她和温亦瑾一起，她已经记不清当时去干什么了，只记得一路上的颠簸，哪怕上车前温奶奶还给她买过一支葡萄糖，甜的她头疼也并没有缓解她晕车的症状。倒是一路上她吐过之后就一直趴在温亦瑾腿上睡着。大巴开到了一个集市，街上不少店面都关着的，倒是能看到路边有老老少少提着各种新年礼包走着，显然也是要去谁家拜年的。有人在这个集市下车，也有人上了车，开出集市之后车速突然快了不少，路边时不时会经过一些房屋。等经过一个加油站时车子沿着一条下坡路往下，看着两边密集的房子，谢殊微微坐直了身体，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心跳得有点快。她知道，云来镇到了。“到了。”温亦瑾道，侧脸看着谢殊，眼也不眨。几乎在她话音才刚刚落下的时候大巴车就在一个Y字路口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纷纷起了身，拿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谢殊和温亦瑾没着急，等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下去。车门口停了几辆摩托车，摩托车大哥操着一口方言热情的询问：“去哪啊？”婉拒了热情的摩的大哥，两人绕到车后将行李箱给拿了下来。“饿了。”谢殊闻到空气里的香味，哑声嘀咕。温亦瑾听见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路边的一个小推车，半个巴掌大的小饼被油炸的滋滋作响，闻着有一股葱油香。谢殊想吃，走过去问了问，一块五两个，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就只买了两个，和温亦瑾一人一个吃了。等吃了才知道这饼里掺了绿豆，但味道又是咸香的，还挺合她口味。于是本来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她又走了回去多买了几个，顺带着还在隔壁小推车买了几串烧烤。温亦瑾没急着带她回家，问她想吃什么：“回去也没法做饭，小地方也叫不到外卖，所以我们得在这里把晚饭给解决了。”“还有明天早饭。”谢殊道。可今天是初二，街上也没几个店面开着，老板也不出摊，能吃的只有那几个烧烤和铁板烧之类的。谢殊不挑，她甚至很期待，想要再尝尝这些记忆里的味道，于是兴致冲冲拉着温亦瑾把仅有的这几个摊吃了个遍，可惜吃完了后还是觉得跟记忆里那种味道对不太上了。温亦瑾家离镇上并不太远，两人拖着行李箱拎着刚刚买的水果直接走了回去。刚到家门口的时候就被一个老婆婆给喊住了。老婆婆一口方言喊出了温亦瑾的名字：“是小瑾吧？你回来过年啦？”谢殊听着声音回头，看见老婆婆的那一刻怔愣住了。直到温亦瑾和老婆婆说完话，侧脸看着她，小声道：“你……”“我记得。”在温亦瑾把话说完之前谢殊就先一步道，她眼神柔和看着面前佝偻的老人，“许婆婆，您还记得我吗？”许婆婆抬头看着她，眼睛浑浊，神情有些茫然，似乎并没有认出来谢殊。旁边温亦瑾在谢殊问出那句话时就愣了一下，看见这一幕时她正要说什么，就看见许婆婆突然一拍手掌，震惊道：“小树！你是小树吧？”其实谢殊问出那句话也没想到眼前的老人真能认出自己来。等谢殊点头应了，老人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她拉过谢殊的手拍了拍，像是激动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停的念叨着一句话：“你也回来过年了啊，回来过年了好，回来了好……你都长这么大了……”许婆婆家里开着这一片地方唯一的一个小卖部，以前是，现在也是。只不过在几年前她家就已经建了新房子，三层的小洋楼，还换了个地方，从西边换到了东边，可她家大门口依旧放着那截老树根，村子里的老一辈没事的时候总会坐在这上面闲话家常。谢殊和温亦瑾被她拉着回去的时候，她家门口坐着站着不少人，里面客厅还有两桌人打着麻将。不少人认出了温亦瑾，尤其是年轻一辈的，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还有人拿着手机通知亲朋好友的。就连谢殊也被怀疑是哪个明星，但是翻了翻网上，发现找不到和谢殊有关的信息后就放弃了，开始热情的和温亦瑾打招呼，还有拍视频跟合照的。好在初二不少人都去了外地拜年，热闹过一阵之后谢殊和温亦瑾手里各自被塞了一杯热茶水，旁边许婆婆端着果盘让她们多往口袋里塞一点。等从这股热闹劲里出来的时候，谢殊还有点恍惚，她好像还答应了许婆婆去他们家吃晚饭来着。回到温亦瑾家里，两人卷着袖子稍微打扫了一下，毕竟也就住一晚上。把被子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时候似乎还有点潮，许婆婆正好过来，摸了摸被子就想让两人去她家里住，被婉拒之后又热心的从家里抱来了一床电热毯和一个取暖器。晚上比较冷，温亦瑾家又没有装空调，晚上真要冷起来可不好受，两人这才没有再拒绝许婆婆的好意，将电热毯铺上没多久就被喊去了许婆婆家吃饭。许婆婆有两儿一女，早就成家，甚至最大的孙子也在前年已经结了婚生了个小姑娘，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格外热闹，大人一桌坐不下，小孩子还得另外组一桌。谢殊和温亦瑾被拉去了主桌上，大概还是看在她们是女孩子的份上没倒酒，倒的是饮料，旁边的人一个劲儿往两人碗里夹菜。温亦瑾还好，她每年都会回来过年，尤其是没毕业之前，对这种场面算是熟悉的了。可谢殊不同，即便是在她被谢老爷子接走之前她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热闹，更多的时候是待在自己家里吃着哪一家给她送的饭菜，有时候也会被叫过去，但也都端着碗坐在一边吃，不会去桌上凑热闹。她很清楚这份热闹并不属于她。后来被谢老爷子接走了，在谢家她连看都不可能再看到这种场面了。谢老爷子不喜欢这种热闹。以至于谢殊此刻坐在这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热闹。除了温亦瑾也没人看出来她此刻的真实情况。“小树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终于有人出声问起她。谢殊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微垂了眼，看着很乖巧的样子：“就随便做点小生意。”“做生意啊？”“那可了不得，那是大老板了，那不能再叫小树了。”“对对对……我记得小谢还有个书名吧？”说改口就真的立刻改了口。温亦瑾适时的出声：“她其实叫谢殊，我记得一开始她就叫小殊的，后来叫着叫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叫小树了。”“小树叫着顺口，不然叫着像小叔，容易乱辈分了，不好不好……”这几句话引来了不少的笑声。谢殊和温亦瑾也跟着笑了笑。谢殊想着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原因了。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名字，上了户口的，是书面上用的名字，大家就叫书名了，还有一个就是熟悉的人叫出来的类似于谢殊的“小树”一样。谢殊想着这些的时候就朝身边人看了一眼，想的却是小时候的温亦瑾喊她“谢小殊”。那时候大家都叫她“小树”，只有温亦瑾固执的喊她“谢小殊”。大家现在都知道温亦瑾是在当明星，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就更好奇谢殊现在在干什么了，尤其是看见谢殊是和温亦瑾一起回来的，穿的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对于谢殊当初为什么会离开其实大家心里也隐约知道点什么。知道点内情的都识趣的不提，只有许婆婆似乎是年纪大了，在酒足饭饱后突然提了一嘴：“小树啊，你那个哑巴叔叔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你在外面有见过他没有啊？”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几乎所有人都朝谢殊看去，还有人想要出来打圆场。谢殊神色没什么变化，喝了最后一口饮料，温声道：“没见过，但我听说他过得还可以，好像也结了婚，别的就不知道了。”“哦……”许婆婆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紧接着又突然咕哝着，“他连清明节都没有回来过……连他爸的墓也不管，亏得他爸把他捡回来养那么大，人一死他就跑了，就跑了……”吃完饭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谢殊拿手机开了手电筒和温亦瑾一起往回走，路上经过祠堂，又穿过被前面小洋楼遮挡的老房子，谢殊脚步没停，始终看着脚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