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鹭抓着的细手无力滑落，砸出一声闷响。紧随而来的，是放肆且尖利的哀嚎声，像是濒死的鹭鸟，用命在发出求救信号。 她急切又粗鲁地揉捏女儿的脸颊，帮她拨开碍事的碎发，试图唤醒这个女孩。 “你们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秦鹭扯住徐长风的衣摆。 徐长风面露难色，生拉硬拽下，他只得蹲下身子给许茜把脉。 “怎么样…？” 秦鹭自顾自问着，回应她的却是徐长风的沉默与叹息。 他抽离秦鹭紧握的手，低声叹道：“夫人…节哀…” 秦鹭咬死了下唇，双眼中的凶意喷薄而出，一齐用向徐长风和段清和，她怒道：“我原以为雪华宫是个好地方，你段清和是个正人君子，我才同意让茜儿嫁给你。现在倒好，你不光悔婚，还与夜雨眠有奸情，早知如此，我死都不会让茜儿再念叨你，我该当着她的面戳穿你，让你们俩不见光的事情暴露出来让所有人看看！让天下都知道正道名门雪华宫是个什么地方！” 秦鹭再次痛哭起来，仿佛要把最后一滴眼泪给流干。 “雪华宫教导弟子从始至终都是行得正坐得直，清和与夜雨眠不过是以前有些交情而已，怎么能说是奸情呢？况且，千金怎么就这么倒了，秦夫人，你难道没瞒着我们什么吗？比如说千金患了什么隐疾，让她受不得一点刺激？” “你胡说！”秦鹭被他气得浑身发颤，她嘶哑喊道：“茜儿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这个婚约一立，她就突然卧病在床，我寻遍了名医都治不好，你们雪华宫手段那么多，保不齐是你们再从中作梗！” 段清和下意识看向徐长风，她显然有被秦鹭的恐怖想法吓到。 徐长风能理解秦鹭丧女之痛，但无法忍受她这般狡诈的猜测，要是被院子里有心之人听见传出去，雪华宫以后就别想在江湖上立足了。 为什么一条人命没了，你们一个个还能气定神闲地站在这里？ 不会放过你们，绝不！ 她绕过许茜，本想与他们两个继续理论，但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一旁的单小雨身上。 “秦…” 称呼还没说完，一道狠辣的巴掌打在她半边脸上。清脆的响声好像放了一个炮仗，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单小雨被打偏了脸，巴掌处的皮肤有眼可见地发红、肿胀起来，还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在她白暂的脸上尤其突兀。 “你说你是医圣的徒弟，你说你能救好茜儿…现在呢？她死了…你一直在骗我们，身份是编的，关系是编的，连感情也能编出来！亏茜儿那么信任你…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放开！”秦鹭用了吃奶的力也扒不开这人的手，对上她一副凶眸，委屈感顿时涌上心头，她奔溃哭喊道：“你们都是串通好的…都是骗子！” 她弯下腰嗤笑自己，笑自己的愚蠢和大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白白送了命。 就如秦鹭说的，许茜那么信任自己，什么事情都同自己说，把自己视为朋友，甚至连死前都只和自己说了话…可自己给了她什么？一句接一句的谎言… 单小雨…你真是个混蛋… 林木榕听到身后人泄露出来的呜咽，才发觉单小雨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胸口的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要哭就别憋着，对身体不好。”林木榕握住她的肩膀，试图劝解她。 不向外宣泄或许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可单小雨面对的是林木榕，哪需要什么防备？ “这不都是你的错，我们大家都错了，许茜她说来世还要你教，说明她不怪你，别难过了…” 段清和注意到两人，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她想上前查看，理智却告诉她现在还没到时机。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单小雨在林木榕怀里哭泣，直到她的哭声越来越轻，她才慢慢挪动步子，走到两人身旁。 … 段清和这句话是穿透了林木榕说给单小雨听，单小雨将脑袋从林木榕怀里抽离，脸上的泪花还未消褪，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段掌门？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喜欢我，更不知道所谓的婚约！我只是实话实说，不知道哪一句让你觉得我是在扯谎…” 段清和移开视线喘了口气，似乎在咽下心底的委屈。 “等到了雪华宫，你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一切都任由你选择…” “为什么雪华宫要和许府联姻？段清和，告诉我。”单小雨问道。 单小雨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只觉得眼前发晕，要一头栽下去。 “是了…看来我就不该和你再有牵连，要是早早离开你，后面这么多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这不怪你，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调查清楚的，我不该说那么严重的话，都怪我！” 单小雨一把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拉着林木榕就离开。 单小雨，你还要在她身上摔几次跟头才肯记住教训？ “别这样小雨…求你了。”段清和声音哽咽，与之前的冷冽大相径庭。她见单小雨执意如此，便也不再躲藏，自己揭开当年的伤疤。 她一连又说了好几十个对不起，却只换来单小雨的冷笑。 “你当我傻子吗…？难道这不是你默许发生的事情吗？” “是，我是有私心。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小雨…我不能像你一样闯荡江湖，我有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过去只有在雪华宫我才能见到你，如今即使坐上掌门的位置能见你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小雨…我不知道，除了变得越来越强，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靠近你…” 段清和是被雪华宫捡到并养大的事情单小雨是了解的，正因如此，对于她的纠结和痛苦，自己居然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她…或许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自己一样来去自由，把自己留在身边，尤琇、段清和、李玥仪，哪个没这么想？只不过是手段不一样罢了… 说起追兵的事情，单小雨这才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的安排。 这一问直击要害，单小雨挣开她的怀抱，靠近了林木榕一边，同样看着段清和，林木榕问的，便是她目前最想问的。 “呵。”林木榕表示怀疑：“那可是朝廷，你们会为了我们两个反叛朝廷嘛？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若她不管这些，你该怎么办？”单小雨继续问道。 段清和严肃了脸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便用全门派的命，护着你。” 她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单小雨意外看向林木榕，温柔询问道：“木榕，你觉得呢？” 之前不一直她做决定吗？林木榕狐疑了一阵，才回复道：“既然段掌门都这么说了，我和小雨便去一趟吧，但愿你们信守承诺。” 她还没说完，单小雨就先牵着着林木榕的手往大门处走，两人擦肩而过，段清和伸出的右手愣在原地。 段清和抑制不住地失落，有一瞬间，她很想抢过那只手，但先前单小雨的反应无不在提醒她，自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悲哀地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顺着她留下的脚印，独自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