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向下,无波无澜落在被刀尖刺穿的根茎上。 温寒烟浑身血液骤冷,她回想起那些不知疼痛,不知思绪、只知杀戮的榕木人。 他眼眸色泽黑润,榕木人却偏浅淡,他行动也自如,榕木人则僵滞怪异。 温寒烟眉梢收敛,敏锐地捕捉到怪异之处:“你身为即云宗中人,又怎会知晓裴氏蛊是如何制的?” 他看向裴烬。 “裴烬,那些流言倒并非我所散布,只是一木难支圮厦,墙倒众人推。乾元裴氏遭逢血变,你身负累累杀孽,于整个九州而言,究竟何事为真,何事是假,已经无人在意了。” “许多事过去太久,我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今日一见这用了千年的肉身零落,倒让我冷不丁回想起些趣事来。” 他似是回想起什么,轻轻一叹,片刻又微微笑道,“当年为云风种下醉青山之时,他倒是颇有骨气,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云师兄,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没事。” 但身体一日比一日僵滞,思绪有时也陷入混沌。 云风觉得自己应当是出了什么问题,却又摸不透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只当是太累了,回洞府休息便能好起来。 云风回到案边盘膝坐好,右手冷不丁似是失了控制一般,用力掐上自己的脖颈。 这是无论谁看,都会觉得极其诡异的一幕。 死寂的空间里,除了洞府外若有若无的淅沥雨声,只剩下云风艰难的喘息声。 他失心疯了吗? 灵诀化作刺目的灵光,宛若一把锋锐的短匕,一下一下戳刺进他的丹田。 他想出声,却发现就连喉咙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轰—— 若是落到地上,这样大的动静,定能引起旁人注意。 就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另一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不知已看了多久。 云风心绪激荡,张口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视野之中,一道身影缓步自阴翳之中走出,面如玉眉心一点红,白袍衫金袈裟,金丝佛莲盛放欲滴。 这个位置微妙,近到仿佛触手可及,却又任凭云风如何挣扎,都无法触碰他一片衣角。 云风在口腔里尝到血腥味,他越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思绪也开始飘忽。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尘禅师居高临下俯视着云风,片刻微微一笑。 他叹息一声,似悲悯,又似可惜。 云风惊咳两声。 莫非是因为乾元裴氏近日骤变,寻得的玄都印…… ‘咱们一人一卷。’ ‘怎么了长嬴,你不要?’ ‘无用?怎会无用。’ 云风咳出一口血,却倏然笑了。 云风不知自己身上究竟被做了什么手脚,但身体不听使唤,意识凌乱,多半与心魔有关。 那卷九州山河图,就被他放在桌案边博古架之上。 浑身浴血的白衣青年啐出一口血沫,那张向来笑意盈盈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嘲弄。 说罢,他艰难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往旁边挪动。 终于,那双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砰然扣紧了博古架上那卷从未被打开过的画卷。 半个时辰过去,一尘 他静静垂眸,看着另一个人在生死之间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这是你赠予贫僧的见面礼吗?”他唇角微勾,“既如此,贫僧便敬谢不敏了。” 云风没有回答,他咬牙调转方向,眼下他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 他还是属于自己的。 他只能看见那卷九州山河图。 十八道飞剑发出哀鸣,它们似乎也不愿。 时间在这片空间里无限拉长,云风手指抽搐着艰难触碰到那卷冰冷的画卷,一只纤尘不染的靴子陡然踩住他的手。 他克制住几乎逸出喉咙的痛苦,耳边落下一道叹息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