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前说裴烬灭兆宜府满门。”她抬眸,“此话从何说起?” “五百四十三人,无一幸免。” 在历州将兆宜府精锐尽灭。 温寒烟缓缓垂眸,纤长卷翘的睫羽掩住眸底的情绪。 “你说兆宜府中人无一幸免——”温寒烟蹙眉,“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字字泣血,“但当时兆宜府上下只剩我一个人,还只是个年仅五岁、不过引灵境的幼童——你可知我当时处境如何艰难,走到如今这一步又付出了多少?!可兆宜府还是日渐衰微没落……” 叶承运猛然睁开眼睛,嗓音嘶哑道,“那些枉死之人即便冤魂不散,也怪不得我。东洛州是我的故土,是我当年于危难之间一点一点重新建立起来的,我又何尝忍心看它沦落到如今模样?” 他情绪激动,血痕顺着唇角向下流,却全然不顾,状若癫狂。 温寒烟眉梢微抬,眼底浮现起几分奇异的情绪。 陌生在于,叶承运口中所说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温寒烟简直理解不了叶承运的脑回路,裴烬的确犯下杀孽无数,但那也都是千年前发生的事。 如今东洛州冤魂横流,罪魁祸首自始至终只有叶承运和鬼面罗刹两个人。 “你口口声声说恨他。可到头来,却也不过是想要借他的昆吾邪刀,达成心中所愿。” “兆宜府虽不复千年前问鼎修仙界的光耀,千年来却也保东洛州一方安宁无虞,受千万人景仰。” “不……不,你懂什么?叶氏子弟素来骄傲,如何能容忍屈居于他人之下?如果不是裴烬,兆宜府如今还是修仙界第一世家,哪里需要我如此破釜沉舟……” 温寒烟按捺不住嗤笑出声,挚爱? 这些男人口口声声说某个女人是他们此生挚爱,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真挚至极,深情无比。 当一切美丽而虚幻的表象被撕碎,一场镜花水月之后,最深处浮现出来的,尽是些目不忍视的卑劣和蓄谋已久。 温寒烟轻声开口,语气轻得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穹顶再也支持不住。 在暗室坍塌的瞬间,温寒烟立即催动技能栏之中的【踏云登仙步】,身形化作一道雪白流光,瞬息间便出现在暗门之外。 就在她足尖落地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空青一直死死盯着这边。 “寒烟师姐,你没事吧!” 黑衣黑发的男人倚在断墙边,正在闭目养神,几缕额发被方才动荡的灵力震得垂在眉间,更显俊美。 “问完了?” 温寒烟此刻看见这张脸,第一反应竟少了几分针锋相对,多了点同病相怜的同情。 裴烬唇色比平日里看上去更淡,闻言垂眼懒散盯着她。 了解到他一清二楚地知道,她日后会受谁的欺凌折辱。 裴烬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温寒烟五官精致,脸廓流畅,不输修仙界广为流传的任何一位美人,甚至更胜一筹。 裴烬原本对温寒烟的下场并不感兴趣,可此刻心底却陡然生出几分遗憾来。 这样冷静聪颖、胆大心细的女修,竟然要因为与旁人拈酸吃醋、争抢男人而死。 也可惜了点。 温寒烟则是心底一哂。 他或许不知道,她才是比他想象中更了解他的人。 但一想到方才于昆吾刀幻象之中所见的一切,皆是裴烬真实的过往,温寒烟便内心复杂。 原来他少年时争强好胜,桀骜不驯,根本不似如今这般城府深沉,口蜜腹剑。 到头来,却能被小小一颗糖收买。 她眼睫轻颤,冷着一张脸挪开视线,也不再去看裴烬。 空气中传来叶凝阳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血腥气混合着丹药的清香蔓延开来。 叶含煜半跪在她身侧,身 空青只瞥了余冷安伤势一眼,便感觉下半身幻痛,神情扭曲着挪开视线,不忍再看。 叶含煜唇角紧抿着,全神贯注地盯着余冷安,没有回应。 空青眼前一亮,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看清眼前景象之后,眸光再次黯淡。 然而饶是灵丹效用强大,半晌却只令她血肉复生一寸,不仅修复时剧痛难耐,速度也远远不及她失血那样快。 一只染血的手却微微一动,扯住他袖摆。 “你这个败家子……” “……”叶含煜死死咬住唇瓣,眼底血丝密布,“可是……” 余冷安咳出一口血沫,皱眉道,“收起你那副蠢表情,人总是要死的,连这点生离死别的小事都接受不了,你日后如何成事?” “然后我和姐姐一直陪在您身边,日日陪您在院中赏枫品茶,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