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头也没抬地说:“别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裴氏少主是什么伤春悲秋的风雅人。” 他回眸,颇有几分桀骜轻狂:“云风,看了这么久,那你倒是来说说,方才我这秘术你能接下几招?” 云风慢条斯理抽出一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在这难得的深秋初雪之中优雅摆了两下。 他丝毫不嫌丢脸,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一脸正色道,“同你切磋的时间,我都能与流华师妹说上好几句话了。” “收了你这样的懒鬼做弟子,潇湘剑宗还真是师门不幸。” 云风对此早已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知道裴烬攻势指向何处。 末了他脚步不停,顺势轻盈转了一圈,一身雪色道袍衣袂翻飞,风流至极。 “非也非也,此言差矣。” 他手腕转了转,不仅毫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晃了几下折扇,冷风从他腕间嗖嗖往外冒。 裴烬似笑非笑揶揄道:“又与司星宫那个玉流华有关?” “多少年了,你还在缠着她不放?”裴烬一言难尽,“我看她根本懒得搭理你。” 裴烬给面子地敷衍他:“此话怎讲。” 裴烬方才修炼过秘术,此刻身体有些脱力,精神却极其亢奋。 云风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态度,自顾自美滋滋感慨道:“她与我说了三句话!” “平日里,雷打不动‘你好’,‘再见’。” ——“‘骚包’。” 他一个动作没留意,拍掌时用力极大,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 “但……长嬴,要我说,这秘术你还是少用为妙。” “你们裴氏三十六秘术霸道强横至极,能学成一两个都是人中龙凤了,更别说你,一年之内一口气学了个遍。说起来,别看你现在只是个合道境,若是当真用了方才那一招,我看你打悟道境修士都不在话下。”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正落在裴烬耳朵里的也不过只有几个字。 裴烬不悦抬起眼,毫不客气拍了一下云风后脑勺,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目中无人,“我十七岁晋阶合道境,放眼整个修仙界,谁不知道‘天纵奇才’四个字几乎就刻在我脑门上?” 云风脸色一垮,心疼地顺了顺被裴烬弄乱的发型。 裴烬不屑嗤笑打断他:“几滴心头血罢了,旁人或许看得重些,但对于我们裴氏子弟来说,又不是不可再生。不过是耗费的时间长了些,折损些寿元,又不会动摇修为根基,有什么大不了的?” “年纪轻轻,活都还没活多久,怕什么死?” 秋叶枯黄缀在枯枝上,于风中狂乱摇曳,欲坠不坠。 他盯着那片枯叶,“万事有尽头才显得珍贵,我不求长命百岁,只求惩凶除恶,在世的每一日都无愧于心。” “话虽如此,可耗损心头血终究会使你陷入虚弱,状态实力大打折扣。” “如今你人就在乾元,倒是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但日后及冠,依照你们裴氏的规矩,你那时就要离家。若你独自一人在外游历,在这种时候遇上什么仇家对手,岂不是麻烦大了?” 裴烬不多话,干脆利落一偏头示意身侧空地,扬眉挑衅道,“就算是刚用过秘术,现在我闭着眼睛也能打十个你,不信试试?” 他熟门熟路从芥子中掏出一块糖塞到裴烬掌心,“老规矩,这一次我便用这个赔罪,比试留到下次,怎么样?” 这事显然不是头一次发生,裴烬三两下撕开糖纸,熟稔仰头将糖扔到口中。 他撩起眼皮看云风一眼,“去年的比试拖到今年,如今已是深秋,转眼马上又要到明年。时间拖得越久,你我之间差距越大,我倒要看看,全天下的糖被你一人搜刮干净的时候,你会被我打成什么惨样。” 雪花飞扬,依旧在向下落,隐隐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那片枯叶终究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伴着雪一同坠落下来,在风中卷集着落在云风脚边。 云风摇了摇折扇,碎发在脸侧飞扬。 他微微一笑。 …… 白墙黛瓦的精致建筑掩入远山,被彻底湮没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中。点点盛放的红梅,梅花开得艳丽。 上千名修士皆是一身朱红长衫,衣袂上金丝绣枫,御剑高悬,居高临下将整个断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之人严阵以待,紧盯着断崖边那道身影。 “一年前的今日,你一夜之间屠尽乾元裴氏,三百五十八条亡魂被你搅得不得安宁,整个宁江州血流成河,你可知罪!?” 断崖边瀑布飞流直下,流水滚滚向远方奔涌,轰鸣声惊起无数飞鸟,在漆黑的苍穹中远去,被浓云吞噬。 “在天之灵?” 昆吾刀在他手中嗡鸣不止,浓雾几乎比夜色还要更沉,裹挟着森冷戾气缭绕刀身。 无数修为尚浅的修士惨叫一声,控制不住从飞剑上跌落下来。 他唇角翘起一抹不只是嘲弄还是邪气的弧度,“又何来在天之灵。” “‘昆吾’近日胃口大得很。”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送你们一同好好品尝品尝其中滋味如何?”他眯起眼睛,“也不枉你们从云州追着我一路到历州来的心意。” 为首那人红衣在风中狂舞,脸色沉凝,盯着裴烬身上残破黑衣,衣摆处腾龙暗纹若隐若现,反射着冰冷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