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车拖着那诡异又沉重的氛围渐渐远去,王家留下来招呼的管事,像只忙碌的老母鸡,扯着嗓子组织众人回别墅吃白席。 窦司二人当然不会去。 俩人眼下只想马上跑,扛着火车跑。 上了火车才想起没跟爸妈打招呼,窦逍赶紧拨去电话。 这会儿高铁已开始提速,刚刚还在眼前晃悠的站台指示牌,眨眼就被甩到了身后,速度快得像被一阵邪风卷走。 窗外的景色也跟着变起了魔术,原本林立的候车建筑,瞬间换成了一片广袤的黄土原野。 田埂间那几株可怜巴巴的枯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司恋望着窗外发呆,脑中再次浮现那对白鹤的身影。 “我想到了!” “我妈我爸都关机。” 两人异口同声,窦逍先将手机屏幕亮给司恋看,鼻腔里哼了一声:“俩人还挺实在,不让开机就一直不开,跟被点了穴似的,哼、嗤,应该是咱一家四口都够实诚的,我就不信在场那老些人,没一个录像拍照的,那特么司仪不是说了么,千载难逢的良机。” 话落,他锁了屏,又扬眉问司恋:“你刚说你想到什么了?” 司恋认真答:“我想到金珊他们家为什么用白鹤引路了,因为鹤是一夫一妻制的鸟,一旦选择配偶,它们会终生生活在一起,无论是觅食还是教导幼鸟,都形影不离,要是伴侣没了,活着的那只不会再找,就是忠贞的代表,因此被誉为、誉为……” 说着,她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权威,就赶紧掏出手机想搜搜更准确的说法,无奈信号不给力,旋转圈一直加载,就是不出画面。 “啧,高铁太快了,把进度条都给甩飞了~” 司恋撇了撇嘴,抱怨一句。 “呵呵~”她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窦逍的笑点。 他探身过去,靠在媳妇儿肩膀上耍赖,开了句黄腔:“唉,女人,真是难伺候,太快了嫌受不了,时间太长又不乐意~” 司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笑着调侃,“诶你还别说,你这话套用在火车上还真合适,高铁跟打了鸡血似的,风风火火一路狂飙,可又显得很匆忙,就跟吃快餐一样,还没尝出味儿呢就没了,车上的旅客也都跟陌生人似的,谁也不搭理谁,来去都很冷漠。 内燃和电力呢,有的线路慢的就跟得了鸡瘟一样,远途的话,感觉时间都被浪费在道儿上数蚂蚁了。 可这一路上,却能听到好多故事,不是有句诗说了嘛—— 那时候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司恋只是胡说一通,没想到窦逍竟接了句更文艺的句子: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 司恋表示惊讶:“这是那首诗的下句吗?天,我都没听过,你怎么说的这么顺溜?这不太符合你的气质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窦逍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却又略带怅然的笑,慢悠悠说道:“呵哼,和你分开的第二年,我去了趟斯里兰卡,因为我记得你说过,那儿是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之一,还说想坐着火车穿过茶山~” 那是一次治愈之旅,窦逍此刻说起来声音也是暖暖的。 那一年多,他所到之处,大多是两人以前聊天时提到过的地方。 话说着,他突然扭过脸,冲着司恋脖子吹热气,无赖讨伐道:“你都不记得了吧?哼,你从前可说过要跟我一起去来着。” 听他提一起,司恋心口酸涩荡漾,却没再浮上遗憾难过,毕竟,他们现在正好好地、再在一起。 “记得~~~,怎么不记得,你当时还说——去那地儿干嘛,那么穷,吃不好睡不好的,出去玩儿又不是体验生活,你才不遭那份儿罪~,你记不记得?嗯?”司恋同样语气讨伐地反驳。 这点窦逍没否认,他那时候确实是那么想的,主打的就是个及时行乐。 不过他也没承认,转而说:“反正那段时间我去了好多比咱们穷的国家,很是体验了一番人间疾苦,斯里兰卡也替你去过啦,你可以不用去挑战茶园小火车了,因为真的太味儿了,那边儿的火车我真的……唉~,借用本山大叔的一句话就是—— 国外比较糟糕,风景这边独好……” 平城到燕城的高铁只需俩小时。 一路上,两人一直超小声地在聊些有的没的。 话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了,窦逍也没说他是怎么知道那首诗的。(liǎo) 关于那场葬礼,除了刚上车时,窦逍念叨了句非让关机、搞得神秘兮兮像是有大病,此后始终只字未提。 尤其是那华丽棺椁左侧躺着的男子到底是谁,两人也心照不宣地、都没拿到明面儿上说。 的确,那滴血声着实可疑,窦逍也怀疑那里头躺着的并非死人。 可王家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至于把人活埋吧。 再说都已经这样了,他不想,也不能去多管闲事。 毕竟东虹还有王家的项目在手,他爸那边好多产业园也都有金珊她爸的股份。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就是再鄙视那些人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二天,司恋硬着头皮去参加考试。 她发挥很稳定,稳定地延续了前两年的状态——两眼一抹黑。 行测考试里,那些复杂的数学运算,如同葫芦藤蔓一般,在她脑子里缠绕成一团。 申论考试就更是,按说她在平日工作中尚算擅长驾驭文字,可一到考场上,看着给定材料,下笔却苍白无力。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了,司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考场。 走出去才发现,燕城的冬天,总算舍得飘些零星小雪下来了。 这骤降的气温,非常应景儿地彰显出——二十几岁的考场与十八岁的大不相同。 一个盛夏,一个寒冬。 犹记得当年她高考完出考场时,周遭满是欢声笑语,好多同学兴奋得把书和习题都撕了。 考试结束,就意味着轻舟已过万重山。 而当考研结束离开考场时,司恋发觉身旁每一个人,都是沉默地往外走,脸色多为迷茫,脚步也无所适从,遑论欢呼庆祝。 真可谓是踏出考场,即是将登太行雪满山,前途一片迷茫。 司恋考前就迷茫,考完更是自暴自弃。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的自己脸上一定写着一个「丧」字。 可当她拐出院校校门,看到路边捧着草莓糖葫芦花束等她的大坏蛋时,她一下子就雀跃起来。 活像发现了满满一片鲜嫩青草地的喜羊羊,眼睛瞬间亮如繁星,脚步轻快得仿佛要飞起~ “你还真来接我啦!”她兴高采烈地扑向窦逍,拥住花束,挤碎了草莓上裹着的冰糖。 窦逍很贴心,压根没问她考得咋样,只低眉暖笑道:“啊~~,我这不是要一雪前耻、打败你心里、我一向说话不算话的倒霉形象嘛,不然在你心里都成灰太狼啦,每回都喊‘我一定会回来嗒~~~’,结果老是灰头土脸的啥也不是~ 不过杜拜咱得晚两天再去,我妈我爸过来了,想见见你,正式跟你一起吃个饭~” 司恋刚想取笑他模仿灰太狼模仿得一点都不像,就听他话锋一转说起正事。 欢快的情绪不自觉跟着一收,倒也没扫兴,乖巧应:“嗯,行,其实去不去都行,我也没什么要买的,那边除了高楼大厦也没什么好看~” 窦逍揽着她往车边走,默契接茬:“物欲低呗~?就喜欢看景儿?” 司恋:“可不呗~,主要是我这心里总感觉有不少事儿没落听似的,别说出国啦,都不敢离开燕城,总怕有什么事儿、赶不上趟儿~” “眼下除了见家长、推进终身大事儿,咱俩还能有啥需要赶趟儿的急事儿……” ‘嗡嗡~’ 刚坐进车里,安静下来,司恋就听见包里手机震。 出考场的时候信号不好,她开了机就把手机扔包里没管。 听着震起来没完,不像微信或短信提示音,赶紧掏出来一看。 是个座机生号。 “0352?是哪?” 她把手机展示给窦逍看,顺便问。 窦逍瞥了一眼,没当回事儿:“记不住,诈骗的吧,甭接了。” 可这号码后四位是6688,看着不像诈骗电话,司恋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 “司女士您好,我们这里是……” 原来0352是平城的区号,电话是他们之前入住的酒店打来。 酒店那边十分歉意地通知她,那个客房部服务生并未在他们二人离开后-再次返回房间进行盗窃,但从监控显示,在傍晚时分,曾有一可疑男子身着客房清扫人员服饰,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进入到了他们的房间。 “很抱歉司女士,关于您在酒店房间失窃一事,我们责无旁贷,现在就是想与您沟通一下,您丢的物品要是普通商品,能不能提供发票,我们将三倍赔偿,就是希望您别报警,我们酒店会自己再调查调查……” 这调查结果出来的倒是快,经理提出的不希望她报警也是为了维护酒店声誉,同为服务行业,司恋可以理解。 可是等等,按时间推算,那可疑服务生进入房间的同时,他们两人不是在逛商场就是在那场‘商务饭局’上。 那眼镜必然在车里,还没回到房间啊…… - “您说的赔偿金额我做不了主,您容我跟我男朋友商量商量哈……” 耳朵里听着酒店经理满含诚意的道歉之词,脑子里则飞速复盘着那晚两人外出和返回的动线。 一时间,司恋只觉自己的脑细胞忙得都快变异了,权衡之下,只暂且答应了酒店方不报警的请求,便态度和善地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她怔愣几秒,忙从文具袋里抽出草稿纸和笔,神情紧绷地看向窦逍,语速极快且严肃地说道:“出事儿了,非常严重!不是服务员顺的眼镜,眼镜怎么丢的不重要,关键是有人在傍晚咱俩出去的时候进过房间,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捋一捋时间线……”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些天,司恋心里一直隐隐担心会出事,如今这预感一经应验,什么吃饭庆祝,统统放在一边。 为了方便司恋考试,两人这两天住在西城的大平层。 就是窦逍特意在司恋单位宿舍附近买的那套房,离考试院校也不远。 两人一进家门,连鞋都顾不上换,便匆匆坐到餐桌边。 他们对照着消费记录,结合酒店经理提供的可疑人员进房时间,仔细梳理分析了一番,之后又对行李进行了检查核对,可折腾半天,也没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在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要不联系酒店那边检查一下?”窦逍想起曾在司恋宿舍小床床头发现的异样,提出的同时,又顺带向司恋交代了一下-自己对她那个师兄裴临洲的迂回反杀—— “一开始我绕了半圈儿,让他跟一富婆好过一阵儿,那身体都造完了~ 后来他被勾搭着在狼狗圈参与投资,找富婆借的钱,结果投资失败还不上以后又去赌。 再后来跟那个柳霩处境差不多,他们那伙人早就都混的不人不鬼了。 当初那姓裴的应该是趁着帮你修水盆的时候顺走的外套、又安了摄像头,结果咱俩把你宿舍床做塌了嘛,家具都清走了。 那个摄像头那姓裴的就没来得及处理,不过你放心,那不是联网设备,咱俩那小黄片儿没外流。 我是在咱俩分开后发现的,觉得没必要让你添堵,就一直没跟你说。” 对于裴师兄参与陷害自己的事儿,司恋仅知晓其中一部分,如今听窦逍说了更多内情,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也默认了窦逍那指向性极为明确的怀疑。 可是小黄片儿是什么鬼?!司恋都不敢想那摄像头录下来的东西若是传出去,她还有没有脸见人! 她桃子一样的脸一阵红一阵粉,只吭叽两声、说床被压塌的账她还是要算的。 赶紧坐直腰板说正事:“天呐真要疯了,我觉得有可能啊。 可是酒店那边怕我报警会对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借口说监控视频不能外传,我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看不到。 不过听经理描述,那是个身材十分矮小的小毛贼,穿服务生的衣服都很肥大,半张脸都缩在脖子里,又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长相,不过听上去实在不像裴师兄,他身高什么的向来很挺拔。” “挺拔个六,丫特么内心龌龊,挫的连只耗子都不如!”窦逍本能反驳,语气中满是不屑,“再说这下三滥的事儿他自己出面多危险,估计是花钱雇人办的。 他现在穷途末路了,就又想录点儿东西,一方面报复,一方面用来勒索。 说不定过几天就找来了。 哼,要是内孙子只为钱,还真就好说!”喜欢短别重逢的你我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短别重逢的你我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