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饮食清淡,瞧见萧韶眉头微蹙,景晨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一餐忘记嘱咐厨房做些清淡的羹了。思及至此,她朗声将等候在门口的婢女叫进来,附耳在她耳边嘱咐了一句。这才扭过头询问萧韶,道:“姑娘吃羊肉吗?”虽已经入春,燕京还是有些许的冷,这样的时节,吃些羊肉自然是再好不过。司马一家均喜爱羊肉,为此这一餐十个菜中,有三例都是羊肉。若是萧韶不爱吃羊,那便一并吩咐小厨房再做一些来吧。她这样问,萧韶就算不吃也要说吃的。笑着看了眼景晨,萧韶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楚人偏爱羊肉,我也不例外的。”能吃就好。司马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景晨一上午什么都没吃,还是有些饿的。她埋头吃着,速度快举止却不粗鲁。萧韶自然也是饿了的,然而到底还顾及着这是在司马府中,仍旧是小口小口地吃着。景晨到底是女子,纵使饿了,也仅仅是用了一碗饭。她吃完,随手拿过婢女早就准备好的擦嘴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瞥了眼萧韶,她面前的一碗饭,才用了小半,知晓她定是还要吃一会,未做犹豫,再度拿起筷子。恰在此时,侍女又端了东西来。几位侍女端着的东西各不相同,萧韶抬眸看着,有些疑惑。这些个东西,她竟然只认得一方泥炉,这用着午餐,为何要端着泥炉来?燕人用饭竟比楚京还要讲究吗?看到她眼睛微微睁大,目光随着婢女的动作而动,景晨忽的就笑了,说道:“我府中的大师傅熟悉我的口味,怕你用不惯,便令南人的大师傅做了道……”她瞥了眼羹汤,面露难色,景晨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厅内的窗户未关严,清风徐徐吹入,萧韶对着景晨笑了笑,看了眼已经放在桌上的羹汤。伸手提她盛上一碗,见她浅浅地喝了一口,这才随着也用了一口,方道:“锦丝头羹,以锦鸡的鸡丝为食材,用着很是鲜美。是楚京大户常用的羹汤,将军的大师傅寻得极好。”自然是极好的。平日里众人多因她的身份对她敬而远之,萧韶虽也恪守礼节,但一定程度上,她对她并无其他人的那种恭敬。若是旁人,景晨一定不会分给对方半分眼神,但萧韶不一样。算上这次,她已经救了她两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景晨都对萧韶这个人有种莫名的好感,甚至还有一种想要看看她还能做到何种地步的好奇。由此,景晨想和她亲近些,破天荒地,她讲起了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过的事情:“我母是齐女,她喜食水中物,河鲜海鲜均喜,反倒对红肉一应不吃。可你看看,这燕京周遭哪里有什么河流,我父体贴母亲,遍寻大师傅,这才找到了现在的几位。这汤羹便是过往常为我母做海鲜羹的那位大师傅所做,他已许久未下厨,幸好,姑娘来了。”她的语气柔和,缓缓地讲着,此刻的两个人好似已经褪去了所有俗世加在身上的枷锁,仅是两位平凡的人,在此同桌用饭一般。萧韶看着景晨,温和的眼眸,碧波荡漾,盈着万分的柔情,过了片刻,她这才回道:“谢将军。”她的这声道谢,为的是她专程找来大师傅做汤羹,还是二次救了她,景晨并不在乎,她点头,应下这声谢。眼见着萧韶用完了一碗汤羹,她这才将婢女放在一旁的红泥小火炉拽了过来。回府换下大朝会的红色皮弁服后,景晨现下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直裰,这袍子虽无外摆,可袖口也是宽大的。动作间稍有不方便,景晨索性将袖口挽起,露出精瘦白皙的手臂来。“最近有人给我进了些芋头,我发觉用这红泥小火炉烤制后,甚是好吃。瞧你没吃多少米,便想着让你尝尝。”景晨从桌上的小笸箩里拿出两颗芋头,提起放在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将内里热腾腾的山泉水倒入了一方小壶中。小火炉内炭火很旺,就在萧韶还在思考要怎样做得时候,景晨竟直接将芋头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炭火中。“你们楚人讲究,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烹食的方式?”景晨一边说,一边拎起了刚才的小水壶,将滚烫的水倒入了两杯茶盏中,“燕京春日风大,饭后可饮些花茶,润一润。”她的动作寻常,谈不上风雅,却因着身份而别有一番风味。萧韶的家教甚严,自是没有用饭时饮茶的习惯,但眼瞧着景晨已经端起她面前的那杯花茶,不自觉地,她也将自己面前的这杯茶,端了起来。碧青色的茶杯,质地极佳。萧韶目光在杯上看了又看,没忍住,出声问她:“将军,这可是汝窑的天青釉?”景晨闻声,将茶杯抬至眼前,端详了片刻,这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好像是。我对此事并不擅长,若是姑娘好奇,日后可亲自问一问府中的管事。”日后问一问?萧韶笑了笑,再度端起茶盏,垂首看着茶盏之中清亮的茶汤,手掌微微扇动,花香四溢。“桂花茶,说是可温补阳气,养生润肺,最是适合当下饮来。”见萧韶饮下一口后,目中所露出的喜色,景晨带着笑容同她解释道。花茶香味馥郁持久,汤色绿而明亮。过往景晨对这些都是不以为意的,向来都是笄女端上来,她就喝。若是没有,饮一般的山泉水也可。* 然而此刻,看到萧韶目光中满意的神色,没来由的,景晨有种骄傲之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