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杀孽,明明,明明是她……她才是那个行诡道,滥杀人的那个人。为何活着的却是她?!长枪极重,是大哥惯常爱用的重量。他们自小便开蒙、习武,犹记得幼时,小小的她想要舞弄大哥的长枪,可还未等拿稳,便被长枪压在了身下。若非是二哥发现得及时,她怕是会成为燕国第一个被长枪压死的世家子。彼时二哥哥还有大哥,以及闻声而来的父王都在笑她。大哥大她许多,长兄如父,为了宽慰她,特意命造坊司打造了轻了许多也短了许多的长枪予她。她曾扬言,等大哥从白山回来,便能看到她舞得一手好枪法了。可,她未等到大哥归来。她身形比不得大哥威武,又几近月半,身子虚弱,舞弄片刻便觉得累。气喘吁吁之际,惊闻脚步声,一转身,长枪抵在身形颀长的男子喉头上,再及半分便要了男子性命。男子面上同样掩着面具 ,嘴角含笑,伸手将长枪拨开,道:“将军这是打算要了标下的命吗?”司马晨楞了一下,随后将长枪收起,笑道:“晨岂敢。”在宫中那副羸弱不堪的模样尽数弥散,现下回了府,倒是多了些女儿家的娇嗔。少羽低声回报:“南边的大小姐有异动。”言罢走到梧桐树下,捡起白日的披风再次系在司马晨的肩头,至于段毓桓赏赐的狐裘大氅则仍留在树下,浑然不觉他们所为有多大逆不道。司马府虽是王爵府邸,府中杂役却不多,是以他们都不甚在意这些。父兄皆朴素,事事甚少假手于人,若非司马晨为女子,想来这府中都不会有侍女的身影。方才看到的暗报便是言明此事的。将暗报信纸碾碎,司马晨看了眼身侧的少羽,未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院落深处走去。庭院深深,玄色披风飘荡,她走得有些快,仿佛一抹缥缈的烟。少羽站在原地,良久,垂眸,继续隐匿自己的行踪,回到暗处。到底是王爵府邸,行至正厅前,司马晨深吸了口气,顺着阶梯往上走,这才进入主厅。此刻司马晨坐在厅内,眉头深锁。月光如水,繁星漫天,司马晨将椅子搬至厅堂门口,抬头观星。作为司马家的三“子”,她本不应是被寄予厚望的世子人选,然而家族深受诅咒,谁也不知子嗣中究竟有谁* 能够活过不惑之年。这百年来,司马一族的嫡系早已凋落,原想着父亲本就是庶子袭爵,许是能破了这该死的诅咒。却不曾想,现如今又仅剩下她一人了。司马晨的眉头渐渐蹙起,良久,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一直在暗处看护着她的少征,少角几人,何曾见过少君露出这样的笑容来,她素来清冷孤高,说不上有多和煦近人,但决计不会如同现在一般,周身散发着令人说不出的森冷寒意。她取下了束发的玉冠,手拿玉簪,瞥到站在不远处的几人,示意他们近前来。“尔等可知长安公主?”几人对视,长安名号谁人不知?就是在燕京街头,找几个稚子询问,也能知晓长安公主。然而司马晨想要知道的,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应是。几人沉默,听候吩咐。“传信少商,韩作武被杀。”·北燕仍是深冬,大江以南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初春和风荡荡,细柳抽芽,沿途百姓或是忙碌,或是赏景,煞是惬意。浓烈的日光透过城中街边树冠,洒下细细密密的光来。随着沿途的光,周遭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可见,一副春和景明的景象。倏忽间,一辆华丽庞大的马车从街角处缓缓驶来,街边百姓见此车驾,均俯首叩拜。同北燕才建立两个甲子不同,楚国国祚绵长,礼教兴盛,对车驾、衣着等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当今王室宗亲甚少,有如此规制车驾的本就不多,那车上垂坠的间金饰银螭绣带和青缦,还有亲王才可使用的金辂,更是显露出车内人的身份——长安长公主。长安是先王嫡女,其母乃是颛臾王室,身份显赫至极。先王在世时常言:可恨我儿非男子。饶是生长在深宫的女子,先王仍将诸多朝政交由她处理。长安聪慧,行事亦有道,当世大儒亦曾叹:可叹长公主女儿身。若仅是先王宠爱便也罢了,依楚国律法,公主享有封地,但在其封地仅可享食邑税赋,无掌兵理政之权。长安却和一般公主不同。先王弥留之际,为防外臣专政篡权欺辱幼主,以琐事削了继后谢氏的父亲谢凌云的爵位,更是在大朝会时不顾朝臣反对,当众将幼主托孤给长安公主。朝野上下均知,幼主加冠亲政前,朝中一应事宜均由长安节制。因此长安虽为公主,她的封地、府宅建制却均是亲王制,府中亲兵就有三卫。不仅如此,她更是手握虎贲与羽林大军兵符,实在称得上是大权在握,权倾朝野。长安坐于车内,双目微合。碧书和碧琴二人对视,尽是沉默。今日宫宴,那些个老匹夫又难为了殿下,殿下饮了不少黄汤,想来她此刻也不愿听这些个事情,二人静候着,没有出声。“说罢。”长安的眼眸并未睁开,却好似是看到二人的举止一般。诚如二人揣测的那般,她今日确实心情不太爽利,言语也比之平日冷淡许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