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四周莫名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舒梵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怪不得他刺杀前还要过来通知自己,原来一早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在重重护卫中刺杀成功,早就另置毒计,他早就料定她不会助他去杀李玄胤。只是不知,他将毒药藏在她身上何处?为何一个照面就能催发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阴狠,寒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刘太医奔出来喂给皇帝一颗解毒丸暂时压住了毒势,李玄胤仍是面色青白,只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好似淬了冰,凛冽不可直视。 刘全关切的话还未出口,却见他忽的笑了一下,俊美的面容倏然阴沉下来:“即刻动手,把这帮反贼就地正法。” 第7章 养崽 刘全道:“毒是逼出来了,陛下性命无忧,但余毒未清,恐要将养几日,你快进去吧。” 李玄胤披散着发丝盘膝坐在塌上,身上只着一件白色里衣,许是方才为了运动发汗,额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舒梵不知道他对方才的情景猜到了几分,对她和江照、漕帮的关系得知几成,心里不安,更不敢主动开口,垂着头缩在那边跟只小鹌鹑一样没有吭声。 窗外月色惨淡,湍急的江水也随着刚才一场干戈逐渐平息。 等了不知有多久也不见皇帝开口,舒梵深吸一口气,才大着胆子抬头望去。 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责难,舒梵心里更加不安,忍不住道:“臣女罪该万死。” “臣女不知师兄有反叛之心,中了他的奸计,以累陛下中毒,实在是罪该万死。”她屈膝跪倒塌边,双手合十行了个大礼。 舒梵连忙找出准备好的说辞,一鼓作气说出来:“他虽是我师兄,我们二人关系并不亲密,平日往来不多。前几日他忽然夜闯我府上,说要行谋逆之事,因我与他不熟,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又担心陛下出事,这才今日过来。只是,我没想到他是诓我的,竟利用我身上的香膏来下毒……” 她确实不赞成江照谋逆之事。 这让舒梵有种他在看自己演戏的错觉。 李玄胤皱眉沉吟了会儿,解开寝衣上的系带,只见锁骨往下的地方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倒像是划伤,如今已经半愈合结痂了。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瞥到。 是真正纤长有型又不显得羸弱的身形,修长高大,比例优越。 只因他是天子,她万事忍耐罢了。 除了不怎么笑,有时戾气逼人、一双凤目寒彻人心外。 舒梵连忙收起心神,见案几上放置着药膏,忙跪到塌边拿拨子去刮药膏:“臣女替陛下上药吧,这解毒膏得每日换过才好。” 李玄胤只觉得鼻息间钻入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不散,虽不算浓郁却极是撩人,好似有一只猫爪子在心尖上搔动。 女孩秀眉低垂,认真地替他上着药,侧脸轮廓线条柔美而流畅,极是楚楚。 就连刘全也诧异,她竟然精通药理。 “姑娘实在过谦。”寒暄了几句,刘全将她带到了紫宸殿东边的侧殿。 “奴婢是御前侍奉的景泰。”一个年长些的宫女欠身和她见了礼,又将身边几个年轻些的女使一一介绍,站一处躬身向她行礼。 舒梵自然也不敢托大,欠身回礼:“姑姑客气。” 头一天,舒梵跟她聊了会儿才知道她是小选入宫,家世颇为出众,父亲兄弟都在朝中为官,想必有些打点。 舒梵都有些睡意了,闻言又翻过身来:“为什么这么问?” 舒梵不想在这件事上深究,岔开话题:“你是侍奉笔墨的,怎么不见你常往御前走?” “……陛下好相处吗?” “多谢你。”单和账目理清,这才往御前去听差。 殿内静悄悄的,只亮着两盏落地铜灯,西面的两扇窗户均闭合着,竹帘遮得密密实实,将午后毒辣的日头挡在殿外。 执笔的一只手,宽大修长,如冰凉的硬玉,十指明晰。 皇帝写完一个字,倾身便去蘸墨。 一滴墨汁贱出,在奏疏上洇出一个小圆点。 小太监已经吓得魂飞天外,“噗通”一声跪下:“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小太监如蒙大赦,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交的什么差事?”皇帝换过一则奏疏,手里的毛笔重新舔饱了墨汁,头也不抬道。 皇帝接过随意翻看了会儿,将之合上扔到一边。 舒梵松一口气,忙称不敢。 日光从帘子罅隙中透入,在青石砖地上投映出一格一格模糊的阴影。 舒梵垂着头站在那边老半晌不见动静,抬头望去,他已单手支颐靠在榻上睡着了。 寝衣质料单薄,隐约勾勒出肌肉轮廓。 可就在近身的那一刻,一截腕子倏的被人攥住,原本阖上眼帘的皇帝蓦的睁开了眼睛,眼中如有冷芒流转,锐利得叫人不敢直视。 看清是她,皇帝略怔了一下,手里的力道松了,声音也柔缓下来:“怎么是你?”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不知是哪里起了风,半撩起的竹帘复又落下,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之托起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