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照做,这个人大概从来不知道对自己好一些,世人都说他手段残忍,心狠如罗刹娑,其实他对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心狠如罗刹娑。 今日见到崔珣后,她更加是心乱如麻,她心中酸楚、失望、怜悯、伤心等等各种情绪夹杂,让她脑中乱糟糟的,根本理不清半点头绪,连金祢的踪迹,她都无暇去想了。 她没有注意到,她放在木架上的那柄金鞘弯刀,忽然闪现幽幽绿光,弯刀从木架上飞起,绕着书房内徘徊,然后掉落在了地上。 那声音似少女呢喃,李楹侧耳倾听,分明听到“崔珣”二字。 还没等李楹反应过来,弯刀又是迸现一道幽绿光芒,接着,一个穿着胡服的美貌少女,身形渐渐出现在她的面前。 李楹不由问道:“你是谁?” “阿史那迦?” 李楹于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是阿史那迦, 那大明宫中前来和亲的突厥公主,是谁?” 月黑风高,夜阑人静, 带着帷帽的女子掀起帽上轻纱,露出纹着灼灼莲花的明艳面容。 阿史那兀朵嗤笑一声, 用不是很熟练的大周官话说道:“金祢, 你让夜枭通知我来见你, 到底所为何事?” 阿史那兀朵看着金祢干瘦精明的面容, 讥嘲道:“金祢, 你不是来恭贺我的,你是来要挟我的, 你想要挟我,保住你的性命,是么?” “我最讨厌你们大周人,一句话要拐个十弯八弯,我们突厥人就不会这样, 你找到我,无非就是觉得我得到了大周皇帝宠爱, 想利用我保命罢了, 但是,我不会帮你。”阿史那兀朵鄙夷道:“像你这种背叛了大周, 又背叛了突厥的两姓家奴,一点骨气都没有, 我最是瞧不上,你活该被周人抓住, 千刀万剐。” 阿史那兀朵轻蔑一笑:“所以,你是准备用此事来要挟我?” 阿史那兀朵闻言,忽哈哈笑了起来,右脸的莲花纹绯丽如霞,她说道:“金祢,你不会以为,大周皇帝不知道吧?” “这不可能。”金祢不敢相信:“他既然知晓,为何还封你做惠妃?” “不,这不可能……” 她看着金祢面如死灰的模样,嘲讽道:“滚吧,金祢,看在你曾经为父汗效力的份上,我不告发你,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至于你以后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李楹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然后才回过神来,她疑云满腹,探究般的问阿史那迦:“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执念?”李楹想起莫名出现在她门前的蔷薇干花和金鞘弯刀,还有阿史那迦说她身上有崔珣的气味,眼前的突厥少女,双眸中是浓到化不开的相思和哀愁,同是女子,李楹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李楹试探问道:“你的执念,是对崔珣的执念?” 但还没等李楹回答,阿史那迦就喃喃道:“不,我不能去见他,我没有颜面见他……” 一念成执,一念成痴,阿史那迦,应该早已死去,但因为放不下对崔珣的痴恋,于是一缕执念,附于金鞘弯刀之上,随着有心人一起来到大周。 至于为何金鞘弯刀与蔷薇干花一起出现在李楹门前,应该是那晚李楹将蔷薇干花扔在地上,有人带着金鞘弯刀刚好经过,弯刀中的阿史那迦感受到干花上的崔珣气息,于是带着干花,沿着气息一路寻找崔珣,只是没找到崔珣,却找到了李楹。 阿史那迦听后,却慌张的摇了摇头:“不,不要了,我没有颜面见他……” 但阿史那迦只是重复摇着头,她身影也越来越淡,她只是一缕执念,并没有办法聚集人形鞘弯刀之中。 但是金鞘弯刀又静静躺在地上,如同任何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生锈短刀,李楹拾起弯刀,想了想,然后让纸人轿夫抬着步辇,送自己去了西市集贤坊。 鱼扶危笑道:“聊以自娱,不算什么雅兴。” 鱼扶危道:“潇洒也是过一天,不潇洒也是过一天,那还不如潇洒了。” 不过鱼扶危现在还年轻,若太昌新政能一直推行,他未必没有机会参加科举。 鱼扶危问道:“不知公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鱼扶危点头:“人活一世,总有求而不得之人,和求而不得之事,即使去了地府,也无法放下这点执着,执着过深,便会成为执念,聚成人形,徘徊人间不去,只有化解了这点执念,其在地府的鬼魂才能投胎转世,否则,便会永远困在阴曹地府了。” “当然,执念非人非鬼,非魂非魄,只是一丝意念罢了,即使聚成人形,也无法长久,更别提能像公主一样在白日行走了。” “那好办。”鱼扶危道:“只要让执念见到她执着之人,便能聚集的久一些了。” 但李楹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个办法。 李楹问道:“鱼先生,有没有其他法子?” 李楹闻言,欣喜不已:“那鱼先生库中,有没有曼珠沙华?” “多谢。” 李楹犹豫了下,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道:“鱼先生知道阿史那兀朵吗?” 李楹点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嗜好?” 开远门前, 李楹提着装着曼珠沙华的竹篮,徘徊不前。 她走到开远门前, 开远门是长安城最北的一座城门, 门外有直通西域的官道,所以门前驼铃阵阵, 牵着骆驼的高鼻碧眼胡商拿着纸质过所,出示给城门守卫查验,手腕戴着金色铃铛、鬓角插着鲜花的美貌胡姬面纱半掩,惊羡的望着开远门内的盛世气象,一片熙熙攘攘中,李楹却并未有闲心驻足观看, 她满脑子只有鱼扶危说的那四个字: 她想起崔珣满身的狰狞伤痕,不由微微蹙眉, 双脚也不由自主往察事厅方向走去, 但走了两步,她却停住了。 是崔珣。 李楹柔荑不由握紧竹篮把手, 她失神看着崔珣苍白胜雪的脸庞,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队官吏从开远门打马进来,为首的一袭绯衣,正是大理寺少卿卢淮。 进入开远门的数十胡姬并不知晓卢淮和崔珣身份,她们看到帷幔后露出的崔珣面容,眉如墨画,眼尾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秾艳绮丽,鼻梁挺直,唇线优美,肤色是如冷玉般的苍白,撩起帷幔的手指修长干净,这个男人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处不好看,胡姬们互相对视了眼,脸上露出羞涩神色,一个个纷纷摘下鬓角鲜花,往崔珣马车处掷去,还有甚者取下手腕金铃,扔给崔珣。 “美色”这两个字,一般是形容女子的,卢淮这是故意将崔珣当作女人羞辱,李楹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忿,崔珣定定看着她,他也看到了她目光中的不忿,他向来不喜欢和人辩驳,但是今日,他想辩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