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了没多远,萧彦一直若有所思,郎司见他模样,问:“怎么了?” “我在想,方才的老头有点问题。” “就是一个驼背又半瞎的老头,有什么问题?”杨舟楠接话问。 萧彦往回看一眼。 “这人驼背眼瞎,须发皆白,腿脚还不方便,从外形上看岁近古稀,可方才,他竟能轻而易举提着大铁锅,从屋里走到门外,落脚力度重且稳健,显然,腿上并非看起来那般无力不便。” 郎司抬手刮掉下巴的汗水,说:“那铁锅看起来也就四十来斤,不重啊?” 杨舟楠反应过来,接话说:“对你我是不重,可对他就不一样了。” 郎司想了想,“他家不是打铁的吗,力气自然比别人大一些。” 萧彦停在树荫下,看着他,分析说:“就算他以前打铁,身子力气比别人壮实,可打铁是需要下力气的粗重活,历经风霜,手上的皮肤必然会粗糙起茧子,常年打铁的,身上很容易被铁水烫伤。” “而他手臂皮肤光洁,红润饱满,筋脉充盈,根本不像这般年纪该有的手,倒像是一个年轻人的。” 一番分析,几人又回到铁铺,竟意外发现老头并不在屋内。 “看来你说对了,这老头有问题。”郎司转头命令属下,“去,你们四处搜捕老头的踪迹。” “是!” “砰——” 锦衣卫没走出多远,里屋突然传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三人快步进屋查看,里屋一个人影都没有。 “砰——” 当萧彦犯疑这声音从哪来的时,从正前方的墙里又响起一声,他立时想起方才消失的老头。 “声音是从隔壁墙传出来的,此处定有暗门。” 郎司命人将面前放置兵器的木架全部搬开,试着敲了敲墙面,响起几声空洞的声音。 他和萧彦对视,在周围查找一番,并没有找到关窍所在。 萧彦在另外一面墙轻敲着,不小心碰到墙面挂着的几把剑。 剑身晃动,唯独中间的剑纹丝不动,他好奇上手拿了一下,发现拿不动,而后用力一拽。 “哗啦——” 从墙壁挂钩孔立时拉出来一条锁链,郎司面前的墙当即向两边移开。 只见眼前一个人,身上血迹斑斑正举着刀骤然砍过来。 他眼疾手快一掌打在那人的胸膛,顺势抽刀砍过去。 霎时。 一只手突然探出来握住他的刀,力道不小,那血瞬间冒出,顺着刀身流下来。 郎司惊诧,侧脸就见萧彦站在身旁,直直盯着他前面拿刀的那人,低声唤了一句。 “陆子卿?” 郎司惊讶斥道:你……疯了吗?” 身后的杨舟楠也惊了一番。 郎司还没反应过来,见萧彦走到那个人身边扶了一把,又对那人说。 “你怎么会在这?怎么样?没事吧?” 陆子卿捂住胸膛缓了缓,说:“我没事,说来话长,侯爷为何在此处?” 萧彦说:“我们是查凶犯才追到此处。” 他扫一眼地上躺着的人,有几人已经死了,还有两人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陆子卿表情略显不自然,“我是碰巧用了一些石灰,所以才……” “这些人都是高手,阁下碰巧的功夫还真是了得啊。” 郎司走过来,用探究的目光看他,转头又看向萧彦。 “你手是不想要了吗?敢徒手挡刀,赶快回去包扎。” 陆子卿垂眸,见萧彦捏着拳头,血还在冒着往下滴。 他立即割下一块衣摆缠在萧彦手上,“方才惊险,侯爷当真是鲁莽。” 萧彦看他,“小伤,无妨。” 诏狱的石墙上亮着几盏油灯,两个活口被锦衣卫丢进暗牢,郎司交代他们。 “这两个给我看好了,别让他们死了。” “是!” 郎司走进休息室,几个锦衣卫坐在桌边喝水,门外跟进来一个人,手里还提着食盒。 “老大,这是安姑娘拿过来的,你之前不在,我就先收下了。” 那人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饺子和小包子。 侧旁几个锦衣卫笑眯眯靠过来,一副起哄的表情。 “哟,安姑娘又来送温暖了,正好肚子饿了,及时雨啊。” “吃了这包子,我力量倍增啊。” 几人呵呵一笑,拿着包子就吃,郎司拍一个人的手,玩笑似的斥道。 “我师妹给我做的,净便宜给你们了,老何你给我留点儿。” 何义州官居千户,是个俊朗小伙,他拿过包子倚坐在桌沿,笑着咬一口。 “我就吃一个,都是他们下手快。” 笑声错落,这时,一个百户说话。 “下晌萧侯爷接那一刀好险,你们说,那人到底是谁啊?竟让侯爷替他挡刀?” “他穿着官服,到底是哪个衙门的?以前从来没见过。” 郎司嚼着包子,回想起下晌那一幕,他从来没有见萧彦如此替人出头,可见关系不一般。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应该是他回京时带回来的。” 夜里,重翠轩。 陆子卿坐在落地窗户边,给萧彦伤口上药,想起黄昏时,这人骤然窜出来徒手挡刀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他和萧彦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更不至于让这人以身挡刀相救,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过意不去。 “侯爷今日这番太惊险了,还好没伤到骨头,要是……” 陆子卿顿了顿,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和国公,还有天下的百姓交代。” 萧彦看他,轻笑一声,“你现在怎么也学杨舟楠了?事发紧急,我不那样做,那刀就砍在你头上了。” 其实,也不是陆子卿学杨舟楠,而是他理解杨舟楠的心情罢了。 萧彦作为大宁作战的首要人物,于国家百姓而言,他肩挑重担,万不能出丁点儿差错。 怎可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有残了手的风险。 这里的人陆子卿谁也得罪不起,只想平平静静找到师父和师姐,离浮世俗尘远远的。 他没抬头,说:“我的命与侯爷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侯爷不必如此。” 萧彦眸光微暗,目光落到陆子卿埋下的脸上,沉默片刻。 “我做事向来自有分寸,军医不必有心里包袱。” 他岔开话题,笑说:“说到军医这个称呼我忽然想起来,你入京中任职便是太医了,这军医叫着也不合适,日后该尊称一声陆太医,陆大人才是。” 陆子卿这才抬眼看了萧彦,那眼里是真诚的笑意。 “侯爷还是别这么叫,我一个小小大夫怎敢称大人,侯爷喊我子卿便可。” 萧彦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叫我侯爷,就以平辈相称,我表字擎君。” 陆子卿闻言,手中动作微顿。 一个身份尊贵的当朝军侯,一个下九流的游医。 如何平辈?怎能平辈? 他犹豫些许,说:“这……不合规矩。” 说到规矩,以往都是萧彦对别人说规矩,如今,还是头一次听别人对自己说这两个字。 他有种陆子卿头上顶着一个自己,再对自己命令矫正的错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萧彦看着陆子卿小心翼翼替自己手上缠纱布,他问:“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认识楚翌?” 陆子卿说:“是昨日,他在西街被人追杀,我碰巧将他救下,没想到今日便遭到不测。” 萧彦想起那些被杀的杀手,本来想问,可话到嘴边又说了别的。 “幸好你将他救下,若是他死了,湄州一事便无人知晓,明日我就将奏折交给太子。” 屋外院子里亮着几盏石灯笼,苏乘风因为听说杀手的事,没能帮到陆子卿,心里有些自责。 他整日呆在宫里,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空有一身武艺没处用。 陆子卿虽有武功在身,但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人多势众,若是遇到高手,也恐有失手一时。 “在想什么呢?” 苏乘风正出神,杨舟楠走到旁边冷不丁出声,他眼皮跳了一下,爱理不理应声。 “你管我想什么。” 杨舟楠双手背在身后,看他。 “怎么?一日不见说话又生分了?照顾我那会儿不是看你挺能说的嘛。” 提及此事,苏乘风颇为不满,从回京途中,他照看了杨舟楠一个多月。 而杨舟楠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痛,吃喝拉撒还很啰嗦,折腾苏乘风整宿不能睡觉,还要时刻注意他的伤势情况。 苏乘风本来就讨厌他,当然是没有好脸色,经常抱怨。 “我话多?杨将军心里没点儿数?” 杨舟楠嘴角上扬,像是在默认什么,随后又正经起来。 “小郎中不是好好在那里嘛,受伤的又不是他,你闷闷不乐个什么劲?” “我乐意。”苏乘风说着走到竹丛边。 晚上没有风,闷热的不行,杨舟楠脸上淌着汗,跟过去站在他身侧。 “诶。” “干嘛?” “上次说让你跟着我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借着昏黄的光,苏乘风眼眸微微动了,上次他和陆子卿还没有分开,肯定不愿意跟着这人。 眼下进了宫,除了晚上他基本都见不到人。 要是在宫外,或许时间上会自由一点,也不用被那些烦人的内监时刻监督。 苏乘风此时对这个讨厌的想法有点点动心了,他侧脸看杨舟楠。 瞬间又觉得,若是同意了,让人要以为他是个心口不一之人,面子上又过不去。 而且,指不定还被这人变着法子戏耍。 杨舟楠瞧他一脸神色复杂,又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苏乘风什么话也没说,轻叹之下扭头就走。 “诶?你怎么走了?” 杨舟楠侧脸往里屋瞧去,陆子卿正和萧彦说话,他又转过脸来,目送那个离去的背影露出浅笑。 “你会答应的。”喜欢定北侯的郎中哥哥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定北侯的郎中哥哥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