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了,就在三年前,沈昔全差点把龙脉都折腾断了,谁还会把所谓的神龙当成真神那样供奉。“那地方…有人去过么?”伯达犹豫着开口,随口补充道:“我倒不是怕,只是我们得早做准备,以免到时无功而返。”苏远之笑道:“若是准备什么稀世法宝便能进去的话,只怕也轮不到我们了。”周清扬吹了吹面前的火星,翘着的二郎腿一落,起身说:“事不宜迟,走。”她带着落拓的豪气,迈开步子踏入院落,却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苏远之侧了侧脸,眉目间掠过一缕悲楚,说:“死了。”身后的沈容、伯达不敢多看,四人出了门子,迎面而来一只团子似的小妖,冲他们呲牙一笑,活像一只误入山林的小兔子。沈容还摸了摸它的头,换来小家伙一声软乎乎的叫声。北海距离此处不近,需得御剑,幸而周清扬已经筑基,不必再让沈容担此大任。两道剑光风驰电掣着驶过漆黑的幽冥上空,底下的小团妖收了笑,笨手笨脚地拿出一支符咒,捏碎了,整个人便如风一般化在空气中。**北海不是一片海,从上往下看去,它和旁边的陆地界限不清,同样是黑乎乎的一片,其上翻涌的墨色的风浪犹如薄雾,时聚时散。不时有宽如船背,长如山脊的大鱼从黑水中探出脑袋,然后一跃而起,欢腾着在海面跳跃。但就在这层水面下方,却是一片无比空旷的土地,里面埋藏着数不清的危险和珍宝。伯达努力咽了咽唾沫,使自己不会显得那么没有见识,当他竭力忍着不开口的时候,身边的周清扬御着剑过来,低下头仔细看了一会,然后爆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我艹。“容容,你快看!这鱼得有文灵院的十间院子那么大了吧。”她的眼睛滴溜溜转,声音在波涛翻涌中显得十分微弱。什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庄前辈诚不欺我。沈容压着她的肩膀,随手抛出来几粒闭气丹,四人一鼓作气冲入水下,滚滚的凉意冻得人心肺麻木,不由让人想到传说中的黄泉水。那跳跃的大鱼并没有上来找他们的麻烦,苏远之也就收回了华歌。在这极深极暗的环境中,人的眼失去了作用,沈容能看到的,唯有她身前这个人熠熠发光的金色识海,犹若日轮,什么时候都不会失去光彩。“不要用灵力取暖,重黎的眼线太多,我们稍不留神就要露形。”苏远之的声音传过来,周清扬咬着牙,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整个人冻成了一块冰。沈容紧贴着她的后背,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语调却还是很稳:“周周,你冷不冷?”周清扬故作轻松:“怎么可能,我还没虚到那个程度。”她说完就打了个哆嗦,十分没有排面的闭嘴了。腰上那双手又紧了一些,后背与前胸贴的不留一丝缝隙。周清扬身上冷,心里燥,冰火两重天,不由得尴尬地挪了挪步子,却又被人一把捞了回来。“别动,马上要到了。”伴着身后的气息,四人冲出了水面,身形被无数盏幽深的灯光照得分毫毕现。她们落在地上,再抬头,恍惚间分不清天上人间。黑色的水幕阻隔了天空,天上之水奔腾流动,地上反而是干的。“伯达?”“没错,就是这儿。”他捏着玉壶,睁眼指出了一个方位。此处空旷荒凉,周清扬等人无处躲无处藏,只能赶紧顺着他所说的方向赶路。她们走的匆忙,无人留意到脚下所立之处,一个小小的土丘拱起。一团绒白如兔子的东西滚了出来,一路跟着他们,往北方而去。第40章 北海地广人稀,一眼望去只有稀疏寥落的几座土城,大多数妖族还是习惯聚群而居,生活在静谧幽深的林中。周清扬几人初来乍到,不知此处还有许多专门生长在土中的泥蛇,险些踩了人家的老巢,被数百条小臂长的黑蛇吐着信子狂追几十里,再定下来已是筋疲力尽。“唉,我原以为端午时碰到的那触手巨怪已是丑陋,不料这百蛇出洞回看去更是令人丧胆。”伯达拧了一把汗湿的袍子,虚弱地说。此处潮热,他们自水中出来身上就没干爽过。沈容倚在周清扬身上,脸煞白得像快要吐出来。“好在踩得是这些无毒无害的泥蛇,虽然看着恶心,但没什么危险,若是惹到了山间的那些,才是不好办。”苏远之缠了缠手上的麻布,拿起剑摇摇指着远方笼罩在紫电下的屋檐:“那便是神龙墓穴,建在整个北海的中心,每个人只要一进来,便能见到它的影子,但也许就是因为太显眼了,所以反而没有人怀疑。”周清扬正对着华歌所指的方向,一片波涛怒顷中翻滚出紫色的电光,映着龙吟鸣响,其下一座高而宽的正方形建筑在黑暗中悚立,周围十里内寸草不生,生灵勿近。“我猜,这墓会有一把钥匙。”她低声自语,沈容抬头,睫毛刚好能碰到她下颌角流畅的转折。“玉壶。”她带着鼻音的小小声随之说。周清扬低头,看见沈容露出微微一点笑来。“我们心有灵犀。”那双异色的眸子流淌出汩汩的糖浆,周清扬捡起她额前几缕沾湿的发,别到小巧的耳后,说:“走了。”四人熄了篝火,再次上路,周清扬替沈容拿着那把桃木剑,走了一步,突然回头,深深向后看了一眼。腥风吹过,泥土仍旧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是自己多心么?周清扬脑中名为直觉的弦紧绷着,她的身体先于理智作出最本能的反应,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尾随、在窥探。那种感觉就仿佛走在漆黑的夜路上,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虽然有可能是错觉,但偶尔也会成真。“周仙师,怎么了?”伯达远远叫了她一声,沈容也回过头来疑惑地瞧她。周清扬不好说这种没根据又会惹怀疑的话,只好收回目光,跟上前去。走了三个多时辰,眼前之景不断变换,路过的山脉丘陵越来越少,头上雷电的压力迫得人难以呼吸。好在伯达怀中的玉壶即时放出了一张类似青蓑的护网,将几人与外界的阴煞阻隔。“果然只有手持玉壶者才能接近墓穴。”苏远之右臂撑起华歌,为身后之人开路。“我们该想的是拿了玉壶之后如何悄无声息地走人,开神墓这么大的阵仗,怎么能瞒得过重黎。”周清扬脸给吹得变形,艰难地说。沈容挨着她,道:“反正他进不来,我们拿了就跑总是跑得掉的。”若真是如此自然最好,周清扬闭口不语,可这中间一旦出了任何差错,她们就容易吃不了兜着走。四人前行小半柱香的时间,飓风和头上的骇浪才算平息下来。可还来不及高兴,沈容眼尖地发现了远处一道小小的人影,似乎为了等候她们而伫立多时。苏远之的步子慢下来,那人却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及至看清他的面容,几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面皮松弛而干枯,他揣着手,稀疏的白发随着风飘动,一说话露出里面无齿的口腔,好像脸上长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你们来了,请进。”他不闻因果,随手一挥打开了神墓的大门。周清扬抵住伯达的身子,向前一步,问:“老人家高寿?”老人回答:“不高,还年轻。”“那么因何在此?”她利眸微眯,满心都是提防。老人停顿半晌,缓缓开口:“守墓人,我还活着,就是为了等着你们来。”苏远之顺着墓门敞开的缝隙,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波动,他曾佩过这玉壶不短的时间,如今与它相拒咫尺,心里便有些急躁起来。“你是为了把里面的东西交托给我们?”他问。老人点了点头,甚至笑了笑,侧着身子为他们让开了路。“没事的。”苏远之往前蹭了几步,偷偷传音道:“来都来了,还能无功而返么?”周清扬两面为难,她确实看不出这老人又什么不对劲,但就是因为他是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凡人,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神龙好歹也是开天辟地的大神,怎么会让一届凡人看守陵墓。沈容也扯了扯她的袖子:“玉壶在里面。”“好吧…”周清扬无奈道,她绷起身子,跟在最后进了墓穴。同平京城下的地宫相比,此处实在是单一得近乎肃然。四四方方的殿内没有任何暗门地道,唯有中央摆了一口青黑色的棺椁,静静悬浮其上的,是一支通体透明的玉壶,内部隐隐透出火红的炙热。伯达捂住自己腰间的另一支,止住这躁动,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