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在太医的努力下,泰始帝的精神面貌好转许多,已经能够起身批阅文书了。他一见到朝臣催促着立太子的文书就大发雷霆,等到朝会的时候,听臣子们提到“东宫”,更是暴跳如雷,咆哮道:“朕还没死呢,诸公就这么急着向诸王投诚吗?”这句话将朝臣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了一地。可泰始帝内心积蓄着躁火,觉得怒斥一顿还不够,冷冷地笑了一声后,将那梗着脖子说东宫如何重要的臣子拉出去打了二十杖,又让人在日光下暴晒,直到奄奄一息。发作完之后,泰始帝又假惺惺地问:“朕有四儿长成,不知诸卿对他们看法如何?”说是四儿,楚王早就就藩,根本没有继承帝位的可能,比较的只有尚在长安的三王。殿中一片死寂,诸臣耳旁仿佛回荡着同僚尖利的惨叫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位儒臣上禀道:“齐王既嫡又长,又有功数在身,为诸王中最善。”泰始帝不置可否。元尚同不发言,可给自己的党羽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人道:“齐王昔日有疯症在身,行事狂悖,臣恐其病日后发作。”魏王的党羽见朝堂上议论纷纷,也不甘落后:“魏王是中宫嫡出,是陛下爱子,孝心有加。”一个“孝”字挑起了话题,殿中安静片刻,另一人站出来,道:“臣听闻陛下病时,晋王、魏王时时入宫,欲为君父侍汤药,可齐王却在王府之中玩乐,刻薄寡情,有违孝道。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禽兽尚且如此,人焉得不如禽兽耶?”说话的臣子说得义愤填膺,大义凛然。泰始帝脸色一沉,也怫然不悦。他不想见逐渐长成的诸子,可不能忍受他们对自己不关心。他阴着脸,在朝臣的争执中拂袖而去,等到宰臣们商议时,才甩出一个惊雷——要剥夺诸王的职差,就算只是个挂着的虚衔也不能有,尤其是禁卫大将军衔。不管是齐王还是魏王,都只保留了王爵以及遥领的封地都督号。在回内宫后,泰始帝觑了眼伺候自己很多年的杜泽,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得疑惑道:“何事?”杜泽犹豫片刻,说:“奴婢不愿见大家与齐王离心。”泰始帝冷声道:“提那不孝子做什么?”杜泽看着泰始帝,叹息道:“奴婢听说齐王病了,府医束手无策,皇后殿下请了太医署的院正过去。”泰始帝一挑眉,当然能听明白杜泽的言外之意。他随口道:“将太医招来。”太医一见到泰始帝,便立马跪下去行礼,听泰始帝一问,才面露惊色。他说齐王的病症后,带上几分犹豫的神色,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泰始帝不耐他的吞吞吐吐,冷冷地斥责几声。太医吓了一跳,忙伏身叩首说:“臣罪该万死!”泰始帝缓缓道:“齐王怎么了?”难不成命不久矣了?太医慌乱说:“齐王病症与陛下相类,她在府中为陛下祈福,愿意以身替陛下受过。臣无能,下针下药不能立竿见影。”泰始帝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一默,朝着太医道:“一群废物。”片刻后又说,“务必要治好齐王!”原以为高素之是三子里最不孝的那个,泰始帝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可一路发展下来,发现是个误会。晋王、魏王频繁入宫,恐怕是为了储君之位,倒是齐王,才是一心为他分忧的。泰始帝的心绪左右摇摆,自己脑补了许多。挥退御医后,立马又让内侍去政事堂传话,保留齐王左羽林军大将军这一虚衔,算是对病中高素之的一种安抚。齐王府中,灯火荧荧。高素之得知泰始帝削减诸王职差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疑心病发作了。可等发现自己的大将军职衔还能保留,面上顿时多了几分意外之色。她本来躺在凉席上,见王映霜走来时,一骨碌起身,盘膝坐着,说:“虽然是遥领的,可至少名义上有上下级的领导关系,在关键的时候,这大将军头衔还是很有用。”像王府、东宫属官啊,也不会被诸王、东宫控制,但因为名义上那层关系,天然是一个阵营。“高望之、高慕之怕是气得不轻。”高素之又乐道,兄弟倒霉她开心。他们还那么殷勤地去宫里,可在泰始帝眼中呢,简直是狼子野心的代表,这马屁直接拍到马蹄上了。王映霜觑着高素之那张灿烂的笑脸,眉眼间也浮上了几分笑。“接下来的几日,在府中养病的我,能一直陪着你了。”高素之话锋倏地一转,她支起上身,伸手圈住王映霜的腰,仰起头来看她。“难道没称病的时候,我们就没呆一起吗?”王映霜打趣道,也没见她家大王多殷勤去上值呢。分开也只是很短暂的。“那不一样。”高素之摇头,没有职差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她现在身心都是清静的,无案牍劳形,无琐事牵心,等着她的王妃来填满呢。王映霜背灯而立,神色藏在暗影里,显得朦胧不真切。高素之抱着她的腰,始终觉得不满足。她松开王映霜,朝着清凉榻里头缩了缩,眼神中满是雀跃和期待。王映霜睨了她一眼,也上了榻,她笑盈盈道:“大王这会儿不嫌热了?”高素之理直气壮:“心静自然凉。”王映霜“哦”了一声,语调上扬。她抬起手点在高素之的心口,慢慢的,改成手掌下压,她感受着高素之扑通扑通的心跳,明知故问:“那大王现在心静了?” ', ' ')